關外某處深山之中,這里森林密布,即便是在每年最炎熱的季節這山林之中也依然顯得有些幽暗陰涼,人跡罕至。
拓跋贊帶著一群人有些艱難地爬上了一處山坡,回首四望眼前依然是看不到盡頭的密林。若不是有年長地采藥人領路,只怕即便是他們這樣本該生于此長于此的人都要迷失了方向。
“確定他在這里么?”拓跋贊抬頭望著前方地最高峰,問道。
身后的侍衛輕聲道,“回王爺,只是有傳說有人在這里看到過大將軍的身影,還有一位獵人在山中迷失了方向遇險,被大將軍給救了。只是……”只是這些人其實都不認識拓跋大將軍,所以救他們的人到底是不是大將軍,誰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確定。這些人也只是根據他們的描述,認為那個隱居在這深山最高峰的高手有些像大將軍罷了。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這幾個月一路尋找大將軍的蹤跡卻每每總是撲了個空,心中地擔心和無奈可想而知。
拓跋贊微微蹙眉,道:“如果還找不到……”
拓跋贊其實并不愿意領這樣的任務,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跟拓跋興業并沒有多少師徒情分。拓跋羅如果指望靠他來打動拓跋興業的話,還不如派個曾經跟拓跋興業一起上過戰場的同袍來,說不定效果還能好一些。但是他又不能不來,因為那些能跟拓跋興業稱得上同袍的人年紀都不小了,而且比起讓他們來尋人,戰場才是他們更好的去處。
經過了這么多的事情,拓跋贊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到底在哪兒。或許在拓跋落崖失蹤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在他看到那些為了阻攔天啟人而全部陣亡也不肯后退一步的貊族將士的時候,他終于肯相信從頭到尾拓跋真的沒有想要害他,也終于明白了這世上還有比爭權奪利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不愿意,他也一定要找到拓跋興業。就算是跪在地上求,他也一定要求他回去。
“這是你唯一還能為北晉做的事情!”離開上京的時候,面對著明顯不太高興的他的時候拓跋羅是這么說的。毫不留情,拓跋贊卻發不出任何的脾氣。
“王爺,前面道路險要也不知道大將軍是不是真的在上面。不如您先在這里歇息,咱們派人上去探過再說?”侍衛道。拓跋贊搖搖頭道:“沒那么多時間了,不必。我們直接上去!”
“貴人,那上面…咱們上不去啊。”采藥人有些畏懼地看著眼前的眾人,道。
拓跋贊看著他皺眉,那人連忙道:“那座山上沒有路,四周都是絕壁,就算是最厲害的采藥人也攀不上去。從來,從來沒有人上去過。”
拓跋贊不以為意,道:“先去看過再說。”
采藥人并沒有騙他們,前面確實絕壁。抬頭看著跟前的高聳入云的山峰眾人都有些愣住了。不過倒也不算意外,畢竟在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是不會有人想要弄出一條路來的。這山峰很高,卻并不大,山上也沒有什么珍稀藥材奇珍異寶,即便是采藥人或者獵人也不會費心去爬這樣一座高峰的。
幾個護衛上前攀爬,卻都毫無意外地在不過七八丈的地方滑落了下來。
“王爺,這……”很顯然,這樣的地方只有輕功高強的人才能爬的上去。
拓跋贊微微皺眉,他的武功雖然還不錯但是輕功卻并不十分高明。這樣的山勢,他想要上到頂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拓跋興業真的在頂峰的話。
跟在拓跋贊身邊的護衛道:“王爺,這地方我等只怕上不去。不如在此處呼喊求見大將軍,大將軍內力深厚精湛,或許能聽見?”
拓跋贊點了點頭,“試試看看吧。”當下提起,沉聲道:“拓跋贊求見大將軍,還請大將軍現身一見!”他提氣匯聚于丹田,吐出的聲音立刻傳響四方。幽靜的山林之中,片刻后便有回音傳來。
只是卻沒有人應答。
拓跋贊也不氣餒,接連呼喚了將近一刻鐘,山林里除了飛鳥和回聲依然什么也沒有。拓跋贊的聲音卻已經有些嘶啞了,旁邊的護衛連忙道:“王爺,歇一會兒吧。或許,大將軍真的不在這里。”
拓跋贊搖搖頭道:“不,他一定在這里。”
“……”護衛無言,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撲空了,他不明白王爺為什么就篤定了拓跋大將軍在這里。只是他也不能質疑拓跋贊的話,只得問道,“若是如此,大將軍為何不回應我們?”
拓跋贊垂眸道:“或許,他不想回應我們。”
“這……”護衛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齊王和大將軍的恩怨他們自然也聽說過一些的。但是他們已經說了他們的來意,即便是大將軍不愿意再管北晉的事,至少應該也會現身問一問吧?難道大將軍真的已經放棄了北晉?想到此處,護衛心中也不由得一寒。
陛下讓他們出關尋找大將軍,可見北晉如今的形勢已經并不太好了。如果大將軍也放棄了北晉……
拓跋贊將腰間刀扯下來往護衛懷里一丟道:“我上山去看看。”
護衛聞言一驚,“王爺,你……”
拓跋贊道:“沒事,我有分寸。”說罷,縱身一躍躍上了山坡,施展輕功一路往山上而去。
這峰頂植被稀少,就連山林中隨處可見的參天大樹也不見一顆。而且越往上坡度就越是陡峭,上到一半以上就幾乎已經接近筆直了。而且沿途幾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那些草木也很難承受住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拓跋贊只能算好每一顆大樹之間的距離努力往上攀爬歇息或者是有什么可以落腳稍微喘口氣的地方。
拓跋贊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是回頭看的時候原本等在山腳下地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身后只有一層霧氣遮住了下方的一切。
拓跋贊心里突然就抖了抖,如果一不小心松了手或者踩滑了腳的話,他或許就會直接從這里摔下去。
深吸了一口氣,拓跋贊不再看下面的情形繼續專注的往上面爬去。
青州拓跋大營中,一個須發花白的老將看著眼前的拓跋沉聲道:“王爺,攝政王有令,請你立刻回京。”拓跋看著眼前風塵仆仆地老將軍,道:“將軍,如果本王離開,你將會如何打算?”
老將軍道:“自然是立刻撤兵退守青州邊界,等待朝廷援軍。”
拓跋緩緩地搖了搖頭道:“青州不能讓。”
老將軍皺眉道:“王爺,末將并沒有將青州拱手相讓的意思!只是……”只是如今他們守在這里對他們并沒有什么好處,他來的時候就收到消息,潤州和信州的天啟兵馬已經在朝著這邊移動。一旦被合圍他們就走不了了。
拓跋道:“我知道老將軍的意思,但是…如今貊族還有多少援兵?老將軍說得援兵是百里輕鴻的南軍吧?你認為,到時候百里輕鴻會先顧著南軍還是貊族兵馬?一旦讓天啟人在青州部署完畢,到時候必然是一場硬仗,犧牲的會是誰?老將軍可還記得當年在青州,戰死了多少貊族兒郎?”
老將軍頓時無言以對,他當然還記得。他還知道…如今的天啟兵馬與當年的還不懂,如今的天啟人只會比當年更難打。但是……“難道王爺一開始就打算犧牲這些人?他們又有何錯?”
拓跋道:“他們沒有錯,錯的是本王。但事到如今,卻也只能如此了。在大軍到來之前,青州一步都不能讓。”
老將軍吸了口氣,沉聲道:“那好!王爺請先行回京!末將向王爺保證,援軍到來之前,絕不退兵!就算是全軍覆沒,也絕不會離開青州一步!”
拓跋依然搖頭,老將軍頓時有些怒了,“王爺!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攝政王那里……”
拓跋淡然一笑,看向老將軍地神色卻有些漠然和無奈,“老將軍,我……回不去了。”
老將軍從大帳中走出來,神色有些凝重。等候在帳外的是拓跋羅的使者,見他出來連忙問道:“將軍,王爺怎么說?”攝政王要王爺立刻回京,但是沈王殿下卻不肯遵命。雖然攝政王說無論如何都要帶王爺回去,但是誰又敢真的對沈王殿下做什么?或者應該說,誰又能真的對沈王殿下做什么?、
沈王殿下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直接將他們擋回去了。君命都不受,攝政王的命令自然就更不會受了。
老將軍嘆了口氣,看了看眼前的人道:“老夫勸不了王爺,若是…閣下還是趕緊傳信給攝政王吧,或許攝政王還能有別的法子。晚了只怕……”
聽出老將軍的言外之意,那使者心中也是一跳,連忙拱手告辭轉身匆匆而去了。
百里輕鴻既然答應了拓跋羅出征,自然也不會玩拖拖拉拉地那一套,很快便整頓兵馬朝著青州方向而來了。接到這個消息,饒是桓毓公子也忍不住氣得跳腳。
“君無歡當初留下百里輕鴻,簡直就是養虎為患!”桓毓咬牙切齒地道。聞言,祝搖紅抬起頭來道:“桓毓公子,當初需要利用百里輕鴻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留下百里輕鴻可不是因為他們仁慈,而是因為需要跟百里輕鴻合作以及百里輕鴻實力不俗,想要弄死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桓毓輕哼了一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的?”祝搖紅聳聳肩道:“我站哪一邊的倒是無所謂,重要的事,現在該怎么辦啊。”
桓毓道:“還能怎么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啊。不就是百里輕鴻么,也沒什么好怕的。”
“那倒是,都說百里輕鴻厲害,但是說到底…他也就是成名得早吧?”平時很少在這種正事上說話的云行月也難得的插嘴了,可見是真的看百里輕鴻不太順眼。
百里輕鴻名聲在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出名早。
他世家出身,十多歲就已經名揚天下,是時間難得一見的少年名將。但是之后的十多年確實實打實的都被耽誤了,所以如果真的算戰績的話,比他強得多的將領也是一抓一大把。以至于,人人都知道百里輕鴻很厲害,但要說他有什么令人驚艷無比的戰績,好像又說不太出來。
因此在心理上,無論是桓毓還是云行月對百里輕鴻的戒備其實還遠不如對拓跋的。但是……如果拓跋和百里輕鴻聯手呢?
想到此處,桓毓公子就覺得有些頭痛,“明鏡在上京搞什么?竟然讓百里輕鴻這么輕易的離開上京!”祝搖紅默默翻了個白眼,明鏡公子去上京可不是為了看緊百里輕鴻。而且對明鏡來說應該是百里輕鴻離開對他要辦的事情更有利吧?他應當巴不得百里輕鴻離開才對,只是卻因此害苦了他們。
但是明鏡也不能未卜先知,自然不會知道城主會因為南宮御月的一個玩笑就不省人事啊。
所以,說來說去也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了。
“公主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吧?”祝搖紅問道。
桓毓嘆了口氣道:“陛下駕崩,公主能不能抽身出來都還要兩說。”
祝搖紅搖頭道:“我覺得公主會回來的,而且很快就會回來。”
桓毓道:“也知道能如此期待了,希望公主能快點回來。”不然他可真要撐不住了。往常見君無歡仿佛做什么決定都很輕松一般,但是只有真正輪到自己做主的時候才會知道到底有多難。桓毓公子表示他這輩子都不想要自己當家作主了。
往日里能夠瀟灑自在,做什么都寫意從容,那是因為知道無論出了什么事上面都還有人頂著。一旦發現自己上面沒有人了,哪怕是做一個最微小的決定都足夠他再三考慮半天。在這么下去,他只怕是要英年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