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過去,天明是年二十九,除夕迫在眉梢,大城小巷都飄著年味兒。
當日也是上班族們的最后一個班,趙立坐臥不立的等幾天都沒到律師那邊的消息,又一次去催,得到的答案仍然是銀行工作忙,要按先來后到的順序辦理,還沒輪到他。
趙立急得肝都上火,銀行沒評估出不動產的價值,沒法拿去抵押,也補不了漏,他兒子和小孫子也只能在看守所過年。
在看守所的趙益雄更是心慌,因為挪公款貪污偷稅數目巨大,不能保釋,預示著他要在牢里過年,身體有傷,精神又接二連三的受打擊,短短幾天瘦了一圈,人也懨懨的。
趙宗澤更加驚恐,他以前進過看守所,那時有爸爸保他,呆幾天就被保釋出去了,現在連爸爸也在看守所,燕行和賀家又表明要追查到底,爺爺保不了他的話,他可能要在牢里坐幾年。
心中恐懼,外界又沒有消息傳來,以前風度翩翩的趙二少爺變得蓬頭垢面,比吸粉的人還沒精神。
相對于趙立的心急如夢,王老太太一家只覺無比慶幸,幸好他們將王玉璇和趙宗澤的婚禮延期,如果沒有取消訂婚,王家難保不會被趙家拉下水,幫趙家背黑鍋。
同樣,樂富康那久懸著的人也比較安定了,晁家沒有什么針對樂家的行動,證明吳老的面子還是很大的,晁家也得給吳老顏面,不能隨意打壓樂家。
有賀家對趙家父子舉起屠刀,晁家爺們根本不用再去踩趙家,自還有其他人落井下石。
賀家也沒準備一棍子將趙家父子們打死,掌控住飛霞集團后就那么不溫不火的拖著,任由別人看戲,也讓想踩趙家的人有足夠的時間找趙家的把柄。
長輩們在逗著趙家父子玩兒,賀小十六賀明新放塞假就像貓兒窩冬,窩在家里每天都在寫寫劃劃,拆拆敲敲,有需要什么也叫哥哥們幫采購。
賀家老少們知道小十六按小醫生的要求搞研究,鼎力支持,他需要什么幫找什么,就算人想找小十六玩耍,也被他們回絕了。
別家小青年們沒見著賀小十六,王二少王瑞晨去找賀小十五指點功課見過幾回,他看不懂賀小十六在鼓搗什么。
樂韻回到家,早將京城里的人啊事全拋之一邊,歡喜的享受自己的假期,年二十九吃過早飯,拿工具和扛鋤頭興沖沖的跑去后園挖魔芋。
樂爸周秋鳳也跑去湊熱鬧,以享受天倫之樂的快樂時光。
搶到挖魔芋機會,樂韻在老爸做記號的地方刨土,魔芋適合淺土培育,個頭越大離泥面越近,刨走約二公分厚的松柔泥土便挖到魔芋表皮,先將土全部弄走,露出個頭再撬。
撬出來的魔芋頭頂凹下去的地長著芽苗,有些泥土,其他地方光溜溜的,皮呈淺黃褐色,頂部呈黑褐色。
魔芋真的有洗臉盆那么大,比老南瓜還搶眼。
樂爸幫刷去頂尖上的泥土,挪到一邊。
最大的魔芋出土,留下一個大坑,樂韻將刨開的泥土填回去,又刨出三個四五斤重的魔芋,搬出園洗刷。
樂爸周秋鳳想幫忙被轟走,理由就是:新媽媽懷著弟弟,魔芋會引起過敏,不能碰;老爸晚上要做手術,也不要碰能麻痹人的東西。
夫妻倆哭笑不得的走開去忙自己的事,讓給孩子一個人瞎折騰。
待老爸和鳳嬸沒在旁,樂韻偵察四下無人,飛快的從空間里轉移出幾個魔芋,放著一對比,悲催的想哭,她種空間里的魔芋用井水催長,最大的一個只比園子里挖出的最大的那只小一點點,另外的都比園里挖的大。
大或小一丁點沒關系,大了一圈兒的話,就算她想調包也調不了,畢竟她老爸和鳳嬸不是近視眼,不可能看不出來。
沒辦法,只能將最大的一只老魔芋調包,另三個還是不調換了,拿刷子刷洗魔芋,大的那只今早上清早從藥田里挖出來,她清洗得很干凈,主要刷洗小個頭的。
刷盡泥砂,再刮魔芋皮,免得凹褶子里有殘余的皮渣。
洗干凈大塊頭,丟回空間,再次取出另一個從園里挖的那個大塊頭刷洗刮皮。
清理好園子里挖的大塊頭,拿刀切成塊,留下一半,另一半丟回空間,然后再擰出空間產的另一個大塊頭,又切幾塊,把兩個魔芋切塊混合在一起。
完成偷龍轉鳳,混淆視聽的經過,樂小同學開心了,刷洗小魔芋,洗干凈刮皮,裝桶里提回家。
樂爸周秋鳳和面制作餅和鏌鏌,看到孩子那么快回來,心中驚訝,樂樂沒拿魔芋當玩具啊?
當看到切成塊的魔芋,差點以為姑娘……發燒了!以前哪次挖魔芋,樂樂不是抱著魔芋當球踢就是拋著玩耍,不玩夠不許磨,這次竟然這么……急心,簡直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沒睡好,頭腦有點不太清醒。
小兩口心中詫異也沒問原因,任由自己姑娘忙前跑后的忙,樂同學搬來一個大號塑膠盆,拿來磨魔芋的石頭,石灰水和她配制的藥水,將石灰水和藥水調合,勺一些放盆里,然后搬張板凳,戴上手套,坐著開始磨魔芋。
商場里的魔芋粉是以科學方式加工,制成粉,再以水沖和,然后凝凍成魔芋豆芋,而魔芋的最原始制作其實就是農村用的那種土方子:磨。
具體的操作就是撿質地好微有凸凹感的石頭當磨板,慢慢的磨擦,生魔芋磨一磨就會變成凝膠狀的糊糊,再拌勻,冷放一段時間自己凝凍成果凍體狀,然后燒開水,切成一塊塊的放水里煮,大火煮幾個小時,煮到吃一點不麻舌頭就可以出鍋,之后,冰拌炒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當然,磨魔芋切記要用石灰水或與石灰水同物質的水,沒有石灰火,魔芋凝聚不起來,而且要記得戴手套,有些人碰一碰生魔芋就會過敏,磨魔芋手會癢、麻木、辣痛,體質特別的人除外,更不能嘗生魔芋,嘗了有可能中毒,輕微的喝石灰水能解,嚴重有可能連醫院也不及解救就已心臟體克死亡。
樂小同學四歲以前不能碰生魔芋,四歲以后抱著魔芋打滾也沒事,所以她洗魔芋時不用手套,怕老爸和新媽媽擔心,磨魔芋時還是戴手套保護手。
樂爸周秋鳳在堂屋做饃饃,天冷,提了只土泥爐放一邊,兩人擺著桌子對面坐,能烤到火,等孩子也上工,將爐子移到合適的地方,三人都能烤到火。
三人各做各的活,周秋鳳每制作出一批饃拿去蒸,樂爸行動不便坐著專做饃,夫妻倆旁觀孩子,看著盆里的膠狀糊糊越來越多,桶里的生魔芋越來少,一個鐘不到,盆裝滿,攪拌均勻,捂實,蓋上薄布放一邊冷涼,再換一個中號盆。
等中號盆裝滿,還有生魔芋沒磨完,樂爸周秋鳳你望我我望你,一臉迷茫,明明就那么幾個魔芋,按理一個大盆加一個小盆應該就夠了,為什么會那么多?是不是樂樂配的那種藥水能提高產量?
樂韻無視老爸鳳嬸的古怪眼神,興奮的干活,又裝滿一個中號盆,也終于將魔芋磨光,當然,磨到有芽的附近留拳大的一塊,那些芽還要可以再種。
拌好魔芋糊糊,放著凝凍,她拿起放一邊的魔芋芽苗去廚房滾一層地灰,再提溜去后園,又在之前它們生長的地方挖個小坑種進去,只蓋一層淺淺的泥土,再去弄一些地灰撒表面,再蓋一層糞草。
如果營養允足,今年磨過一次的魔芋明年又能長得差不多跟今年一樣大,不過是指正常塊頭,想長成那種超大號的要長二三年。
種好魔芋,看到一旁的韭菜,順手去分株出一小把丟回空間,再去挖幾棵橋蔥丟進空間當種苗,樂韻心滿意足,快樂的離開后園,城市里的孩子有城市孩子的好,農村孩子有農村孩子的快樂,她是土生土長的農村娃,珍惜自己的幸福,尤其去京都轉一圈回來,更覺農村生活的可貴。
鄉村里的山溪可以喝,城市城的水消過毒都不能直接飲用,沒有對比沒有傷害,對比一下,還是覺得呆在農村更簡單更快樂。
送鋤頭和裝糞草的筲箕回豬欄房,樂韻又偷偷的丟把紅薯藤給豬吃,再去洗手,用抹布拍打全身,免得沾上灰塵,到樓梯間又脫掉防水鞋,換回毛絨絨的拖鞋。
吃過中午飯,周秋鳳裝好物品,一家人去山上祭祖。
鄉下過年,家家戶戶在年前三兩天都帶上祭品到祖墳上去祭拜仙逝的長輩,一般是祭前三代,老人們說一輩管三代,所以祭拜時從家里最年長一輩往上溯一兩輩,即拜父母、爺爺奶奶,如果再往上輩的先祖們墳離得近自然一一祭拜,如果離得遠,只祭拜爺爺奶奶父母一輩就行了,有些只拜父母也可以。
樂家仙逝的兩輩墳地相隔不遠,與周家的墳也不是很遠,所以去的時候有一段路是相同的,下午周家、樂家同行。
周奶奶家與周村長是同一個太爺爺的子孫,周村長在周家排行最小,周家都叫他滿叔或滿爺爺,“滿”是方言,即是幺的意思,稱他老婆為滿嬸娘或者滿奶奶。
因為是同祖宗的子孫,周村長家一家老少們與周哥家同行,去祭拜太爺爺一輩。
如此一來就熱鬧了,樂爸開車,載著老婆和姑娘,還有周奶奶周春梅周嫂子和周滿奶奶,周哥開著周秋鳳的那輛無棚車載兒子和周村長和他的四個孫子孫女,周村長大兒子周大海周小海各自騎摩托車搭著老婆。
周春梅挨著奶奶和媽媽坐,對面是周滿奶奶、姑姑和樂韻,她看著對面的樂韻心里特別舒服,尤其是看著樂韻身上的衣服,感覺磣眼,那衣服竟然是世界級名牌donnakaran唐娜卡倫品牌風衣。
周村長的爸爸當初與樂太爺爺是好哥們,樂太爺爺救過周村長老爹的命,周村長出生時差點難產,也是樂太爺爺保住了母子,周家感恩樂家,周村長與樂爺爺稱兄道弟,當年樂父腿殘消極,他恨鐵不成鋼,敢甩樂父耳巴子。
周滿奶奶有時去女兒家幫帶重外孫,有時去幫在領縣做生意的大兒子幫幫忙,樂小同學暑假那時她不在家。
坐在車里,老太太拉著樂家姑娘的手,笑咪咪問東問西,問大學生活開心不開心,問學醫學得怎么樣。
樂韻是個尊老愛幼的好孩子,有問必答,牽涉到有些比較隱私的問題,避重就輕的繞過去。
對面一老一少聊得有多歡,周春梅的心情就有多郁悶,熬了約幾分鐘終于到山腳下,大家下車,年青男女們提祭祖祭品。
樂韻提裝祭品的竹籃子,讓老爸和新媽媽輕松點;周家都是年青人拿東西,一群人往山上走。
等周滿奶奶與奶奶、爸爸和樂清都走到前面去了,周春梅磨磨蹭蹭的挪到姑姑身邊,期期艾艾的問:“姑,你幫樂韻買的衣服在哪家店買的?樣子很好看,貴不貴?”
“樂樂身上的衣服不是我買的,”周秋鳳眉眼間盡是笑容:“樂樂的衣服都是她大學班主任老師的夫人幫她買的,里里外外都配齊套了,還有位朋友也有送她些衣服,樂樂衣服多的一天一套一個月都穿不完,不用我和她爸操心衣服問題。”
“老師幫樂韻買衣服?那個老師多大年紀?”周春梅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老師老婆一般都是防著老公跟女學生勾搭成奸,哪有誰幫學生買這買那的?
侄女的話明顯是在讓人往歪處想,周秋鳳的臉色一下子沉了沉,語氣也冷淡三分:“別把人想得那么壞,樂樂大學導師教授的小孫子比樂樂還大一歲,教授夫人沒有女兒沒有孫女,想要個貼心小棉襖,把樂樂當孫女疼,送一只價值八九十萬的玉鐲做見面禮,幫樂樂買衣服又怎么了?”
周春梅挨了姑姑的冷語,心里更加不好了,聽說樂韻有只價值八九十萬的玉鐲,倒吸了一口涼氣,送個見面禮就值幾十萬,那得多有錢?
“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擔心樂韻年紀小,怕被人騙而已。姑,樂韻的老師們是不是很有錢?”她本來想扭頭走,又隨在姑姑身邊打探小道消息。
“不清楚,反正只知道教授家一家人都支持她幫樂樂買買買。”周秋鳳不愿說得太詳細,樂樂有說教授和師母家是怎樣的人家,她和樂清知道就好,用不著向別人炫耀,幫樂樂拉仇恨。
姑姑不愿多說,周春梅想打聽也打聽不到什么,陪著走了一小段路,實在無趣,自己走前面去,跟周大海小海的孫子孫女們一起走。
一群人同行不遠,分道而行。
周家去拜他們的太爺爺,樂爸周秋鳳帶姑娘去拜祭自己家祖先,也沒爬多遠,走了約半里就到了。
樂太爺爺太奶奶、樂爺爺樂奶奶的墳在山的側嶺坡上,墳前比較平坦,兩代人的墳相隔也就十幾米遠。
一家人先祭拜太爺爺,樂爸周秋鳳幫爺爺奶奶清理墳頭殘枯的雜草,樂韻拿紙錢、元寶香酒。
整理一番,燒香,擺上酒菜,放了一串長鞭炮才燒紙。
周秋鳳嫁進樂家,是第一次以樂家媳婦的身份來拜祭樂家先祖,帶著肚子里的寶寶,恭恭敬敬的跪在墳前給爺爺奶奶磕了三個頭。
之后,再去拜祭樂爺爺樂奶奶,同樣先清理墳頭雜草,再燒香擺酒菜拜祭。
周秋鳳在公公婆婆墳前也磕三個頭,以兒媳婦的身份正式參拜公婆大人。
樂韻眼酸酸的,她長大了,能保護自己了,可爺爺奶奶沒有等到這一天,看不到她長大成人揚名立萬的這一天,幸好,她幫爺爺奶奶找回個好兒媳婦,再過不久爺爺奶奶就有孫子了,爺爺奶奶九泉之下有知應該也感欣感吧。
她沒有哭,害死爺爺奶奶的罪首還沒得到報應,她不哭,她要笑著看那些人能過成什么樣子,她要親手將那幾個人送進地獄,讓她們向爺爺奶奶懺悔。
有些恨,想忘也忘不了。
每次自己被大姨媽折騰時,每年清明、過年上墳祭祖時,那些藏在心里的仇恨就會像雨后春筍般冒芽,時刻提醒著她她的至親是為何逝世的,自己是怎么落到那步田地的。
幸好,她老爸不知道爺爺逝世的原因,用奶奶的話說她爸太剛烈,藏不住心事,一旦知道某些密秘,就算不找人拼命也會崩潰。
心中藏著仇恨的人不會快樂,她不為報仇而活,可誰也別想讓她忘記她的仇人,誰也別想讓她放棄報復,她不報復,除非太陽不再從東出。
樂韻一把一把的燒紙錢,抿緊唇,快了快了,很快了,等她名嗓醫界,等她有足夠的人脈與力量時,她就能以仇人之血祭奠親人之靈。
紙錢的灰燼全部熄滅再生不出火星時,樂爸周秋鳳收起祭拜用品,裝進竹籃子里,一家人慢慢的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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