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的故事
剛剛跟我二姐視頻,她一臉想死的表情。她說,她今天沒去社區,而是負責接聽電話。我說好啊,這樣安全很多,我姐說,你去接一天試試。
她跟我講了三個故事,一個是家里有了疑似的病人,于是從昨天晚上他們家就打電話,他們的記錄上已經有了無數的記錄,我姐一再的保證,已經上報了,請他不要著急,他們正在安排。說了一次、二次、三次,我姐都要哭了,因為這位不停的占線,也許會讓別的打不進電話的人著急。可她又不能說,請你馬上掛上電話,讓別人說。
第二個故事是一位家里老人做過心臟手術的,需要用藥,但是現在他們常期拿藥的普愛醫院成了發熱門診,他們拿不到藥了怎么辦?我姐松了一口氣,忙說我們社區有車,我馬上安排車給您,您趕緊去別的醫院拿藥。那位不肯去,說了一堆理由之后,我姐終于明白了。那位不愿去醫院,認為醫院現在太危險了,他們認為社區為什么不給他們把藥送到家去?
第三位就是純焦慮者,家里沒有人疑似,也沒有需要拿藥的老病患,但是他焦慮。他質問社區為什么不公開社區里疑似病人的門牌號碼?為什么不把那些發燒的人抓起來?為什么社區的人都不管事……
我二姐接了一天這樣負面情緒的電話,整個人快瘋掉了,跟我吐槽了半小時。
我聽著都跟她一塊心堵,我能說啥,只能說,算了,家里有疑似的,人家心里也急,一大家子人啊!至于說其它兩位,他們害怕、恐懼,也可以理解。我那天看作者群里一位大哥說的話一下子就打動了我。他說他每月還有兩萬貸款!他有家,有妻有兩子,他們有中年人的畏懼!他們病不起、死不起。所以我特別能理解他們的焦慮。
我二姐其實也就是跟我吐吐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還得去。
后我又接到我大姐的電話,我問她怎么樣?她說沒事,她今天給社區居民發了一天菜。我說你戴口罩了嗎?我有N95,我給你送去。她說,領導不許他們戴N95.怕居民們有對抗情緒。我無言以對!我讓她戴上家里洗碗的膠手套去發菜,因為他們要跟居民們面對面的接觸!她忙說,對啊,她去通知社區的干部們。
我掛了電話,自己默默流淚,我沒告訴她們,我剛聽說我認識的一位師傅因為新冠去世了。
鄒師傅人特別好,年輕時,是單位里的文藝積極份子。我永遠記得曾經他穿著白西裝在臺上主持的樣子,很有些那個時代白馬王子的風范。
鄒師傅愛人的農村的,他們是二婚,愛人帶著自己的母親和女兒來到的他家。愛人沒有工作,剛來時,她在廠門口擺了一個炸面窩的小攤子。于是,我常常能看到鄒師傅下了夜班還在幫愛人干活。他嘴甜,廠門口都是同事,他熱情的招呼大家,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我從一線下來之后,倒是能常在廠里見到鄒師傅。他心臟出了問題,裝了一個起搏器,于是廠里照顧他,不讓他倒班了,他對廠里充滿了感激。他真的是位特別樂觀,而且感恩的人。單位的老同事們,沒有不喜歡他的。
說起來,他退休之后,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真的沒想到,再次想起來他,會是因為新冠病毒。聽說他染病之后,非常快就引發心臟病去世。
老同事還在群里感嘆,多好的人啊!怎么會這樣。我想的是,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再也聽不到他甜甜的叫我的名字,讓自己覺得我還是那個剛剛進廠,騎著山地車在滿廠飛的小姑娘!
一整天,我的心都堵堵的,然后姐姐們的壓力,我卻幫不了他們什么。他們有他們的責任;病人們,病人的家屬們都恐懼而痛苦;還有驚惶的老百姓們,他們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他們得有發泄口……
這是一場災難,對于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但今天,我還是想對大家認真的說一聲,現在,每一個中國人其實都在共對難關,我們都在一起承受!
我也知道自己并沒有資格請求大家多一點理解,多一份寬容。但請大家理解一下基層的工作人員,寬容的面對疑似的患者,對于已經去世的人們及他們的家人抱以最大的善意,因為今天,大家都是受害者!
武漢,加油!
2020年 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