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自家小孫出事了的姜翁,惶急的拉著里正一路跑到了大梅樹下,看到自己的孫子傻傻的站在樹下,趕緊一把拉過來,提起袖子就要照著那屁股蛋子抽,這時候姜家的孩子也不愣了,迅速的哭叫起來:“耶耶……別打!”
“我說了多少次,不許去這大梅樹玩……當初石家老三出事,早就應該伐了這棵禍害!”
還是里正拉住了姜翁,叫他先不忙著打孩子,把事情弄清楚再說,姜家的孩子在自己爺爺的逼問下,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旁邊幾個看著勢頭不妙的孩子,也吞吞吐吐的在旁邊補充了幾句。
總算讓大家把事情弄清出來。
姜翁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嚇得腳下發軟,捂著胸口道:“好險是遇到了高人了呀!”
“咱們村有神仙經過?”
“可不是神仙么?沒聽到那玉環咻的變得那么大,仙人從手腕上摘下來,套到虎子的頭上……能大能小,這是仙家的法寶啊!”
里正望著這株大梅樹道:“難怪這梅子毒死了石家老三,我說這梅子長的又好,看著也是尋常的種類,怎么會有毒。”
姜翁點頭道:“記得我小時候,這株梅樹還沒有那么大。每年梅子成熟的時候,每日都有不少禽鳥被梅子吸引,在這樹上挑挑揀揀的啄梅。也沒聽說有什么鳥被毒死……”
里正是個矮小的老者,平素在村中十分有威望,他分析道:“想必是這梅樹上鳥類許多,吸引來毒蛇。”
“那毒蛇藏身在樹洞之內,每日靠著伏擊群鳥為食,漸漸身軀龐大,而那樹洞洞口狹小,使其被困在樹中,只能靠吸氣吞食樹上的鳥群。日久成了氣候之后,此蛇食量便大,將偶爾落在此樹之上的鳥都食盡了。”
“那石家老三,路過口渴打梅來吃,必是砸中了那大蛇涎水流過的梅子,所以才會中毒死掉。”
一旁的村民聽了,紛紛信服的點頭,紛紛慶幸自家的好運,從沒眼饞過這誘人的梅子。
主要是梅子太酸,村民也不缺這一口吃的。
有人記起石家改嫁的女人和老三的孩子,一邊感嘆石家老三命不好,一邊叫人去把石家的人喊來,說是仙人為老三報仇了。
不久就有幾個莊稼漢,拎著鋤頭過來,還有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來了就圍著樹哭。
看客們紛紛感慨:“還是姜家的小子命好,這么多次都沒有出過差錯,這次剛要出事,便有仙人來救,想必日后是有大成就的!姜家祖墳埋得好啊!”
還有人說:“今日早些的時候,我也見到那仙人了……鶴發童顏,端是仙風道骨,十分不凡啊!”
“怎么就沒讓我遇著仙人,不然我上去問問財運?傳說仙人有金手指,說不定就賜我什么寶貝,日日坐著就有金銀……”
“你這慫貨,看見仙人你敢上去問嗎?”
年輕的村民議論紛紛,主要是遐想仙人的神通法力,或能賜予什么寶貝讓自家發財了。還有像求藥的,求子的,仿佛人人都錯過了一個億一般,后悔不已……不一會錢晨已經成了一個白發白眉面若童子,騎著五色鹿,拎著浮塵,在大霧之中悠悠而過,游戲人間的這么一個形象。
除了面若童子,是真正見過錢晨的人堅持的。其他都是村民們根據自己的想象力補充……
里正等幾位村老的討論倒是理智了許多。
“所以那高人聽說了這大梅樹如此奇異,還曾毒死過人,又聽聞樹下有怪風吸人,便料到樹上有些古怪,才問了樹上是否有鳥。果然一問便猜到了有妖孽藏在樹上!這才借你家孫兒的手除妖……高人就是高人啊!”
“我們在這大梅樹旁活了數十年,親眼見到這梅樹的變化,怎么就猜不到其中的古怪?”姜翁感嘆道:“高人不愧是高人啊!”
那姜家小孩,許是為了逃避一番痛打,突然開口道:“仙人就是早上門口的那位爺爺!”
姜翁就是一愣:“什么爺爺?”
“耶耶帶回來的那個老爺爺……”姜家小童胡亂比劃,姜翁回憶了許久才恍然想起來,今早帶去見里正大那個小道士。
主要是錢晨一副富家子弟,出手闊綽,又認識未來縣令,給他們的印象太深,一時間還未能將這富貴小道士的形象和那深不可測,法力高強的高人形象聯系起來。加之姜家的小子為了逃避一頓痛打,給錢晨加了許多戲,就連形象也變成了白發白胡子的老爺爺。
如此姜翁才恍然大悟,朝著錢晨離去的方向叩拜不已。
那里正捏著袖子里的金葉子,皺眉想著什么,有些出神……
就在這三陽村大梅樹下,一種村人喧鬧紛紛的時候,一道陰風在梅樹上盤旋了三圈,讓樹下的人感到一陣莫名的陰冷,那陰風將大梅樹里里外外繞過一圈,就奔赴焦埠鎮縣城而去,落到城隍廟中。
廟里有些陰森,廟祝等在城隍神像一旁,看到一陣陰風化為兩個穿著花里胡哨的官袍的虛影,拜見城隍。知道是自家城隍下轄的兩個鬼差,封為了日游神,能白日巡游,向城隍回報轄區內一應善惡之事。
城隍乃道院所封,若是有惡鬼作祟,城隍自己就平了那鬼,若是有旁門左道的妖人擄掠人口,煉就生魂,城隍就得稟報道院……而道院,又稱正一道,院內道士皆是受箓的正經修士,拜的是道門三位道祖,受的是玉虛符詔。
元始大天尊統率道門,坐下也扶持了一位天帝,便是那廣成子所授的大周天子……
那位大周天子飛升之后,到玉虛宮領了法旨,道號玉皇,如今正占據了天界東方地界,號稱玉皇天帝。受三位道祖法旨,立下道門天庭!
因此正一道,也就是元始道真傳正一龍虎玄壇,便是元始道統之中,監督輔佐神道,乃至于隱隱統率神道的一支。
正一道執掌玉虛宮元始大天尊冊封諸神統法旨——又稱封神榜,乃是符道頂尖后天靈寶……此符內里猶如天宮一般,其中顯化天庭,根據神祇地位高低,他們神位便在各宮之中,正一道手持此符,便能打落、提升神位。
當然范圍僅限于中土,若是天界諸神有過,要么由正一道天界道統的那些道君們處理。
要么下界的正一道就要欽祝元始大天尊,禱告天神過失,由元始大天尊懲戒……
若只是中土世界的城隍土地,乃至山神河神這等小神,通常都是正一道以道院名義發出符詔冊封的,那符詔內有神箓,以陰神煉化便可成神。
如今中土除去一統天下,神道位格等同于帝君的神朝天子,乃至一統大九州,神道位格相當于天神的仙朝皇帝能憑借自身位格冊封鬼神之外。
如大晉這般連自身大州都未統一,自稱大晉,實則只是晉國的皇帝,都只能借助和道院的合作冊封鬼神。
也就是說——當今的皇帝司馬氏,想要冊封某位城隍,還需要請來道院的大祭酒,與之商討……這可是正一道成就陽神的高人擔任的職位,只需煉化天府真符,便能成就元神。
練氣、結丹、陽神、元神……元神便相當于仙人,號稱元神真仙。
說是商討,只是凡人一個的皇帝如何敢和這般接近元神的高人討價還價?通常稟明冊封之人的功過之后,由道院自決,一般情況下道院都不會駁了皇帝的臉面,但要是皇帝冊封的城隍是什么寵妃早死的父親,或是得寵的貪官污吏之類,道院說駁了,也就駁了,還要把皇帝教訓一通,警告他不得冊封對中土無功之輩,免得耗費了王朝氣運。
他司馬家能成為一朝皇室,靠的主要也就是一位元神老祖。
而道院若不是為了照顧世俗王朝的面子,派出的大祭酒,本應該就是元神真人。
如天周神朝的時候,初任大祭酒還是廣成道尊呢!
城隍土地一方面受上級監管,如玉皇天庭內負責中土地祇的便是泰山府君,乃是天神帝君位格,等同道門道君。此神即在天界開辟神域,也有化身坐鎮中土泰山……中土一應地祇,皆由祂統屬,也是所有城隍,土地,山神,河神的頂頭上司。
另一方面,一應諸神又受道院監管,等于是中土諸神,受道門、玉皇天庭雙重領導。
主要由上級神祇管理,受平級道院監督。
城隍聽了日游鬼差的回報,扣住手中的玉笏道:“原來是有高人途經本縣,鏟除了一個禍害本地的妖孽……日游夜游,那大蛇盤踞本縣下轄三陽村數十年……為何爾等沒有回報?”
日游鬼差驚恐道:“秉城隍大人,那株大梅樹扎根在一股微弱的地煞之氣上,頗有些靈異,有遮蔽鬼眼之能,所以大蛇藏在樹中。我等無法察覺!”
“暫且記上你們一過,若下次再犯,一并處置!”城隍威嚴道。
日游夜游的鬼差連忙告罪認錯……
那城隍點點頭道:“既然經過的修士并無惡意,也沒有侵犯凡俗,那就不必稟報道院了。將其行跡記下,若是日后探訪得其來歷,本官再將這份救人外功算入他的陰德之中。”
如此,此事才算告一段落。錢晨在太上道久混,對神道所知不多。也不知道正一道監管的神道耳目竟然如此遍布天下,。
若是他知道這些,也就不會奇怪那梅山旁門只敢那狐貍魂魄煉法,自己只在武康縣呆了幾天,道院又怎么就知道了行蹤來歷?他采氣練氣,或許被凡人看了去,暴露過行蹤。
但幫助妖狐,殺梅山左道之事頗為隱秘,也只有當地城隍這等地頭蛇才知道,稟報了道院,才有崔啖探訪。大晉世家都知道,得罪了皇帝算什么?若不是司馬家還有一個老怪物……皇帝他算個吊……得罪了道院,那才是真要命的事情。
城隍處理過這些日常功課后,天色將晚,便對廟祝示意了一眼。
廟祝就匆匆沖城隍廟奔出,趁著夜色溜進了韋家的后門,不久之后他才捏著袖子里的銀子滿意的走出來……
這城隍生前,卻姓是‘韋’。
世家非但顧及不敢得罪道院,而且還往往傾力結交,家中的優秀子弟也會拜入正一龍虎玄壇之中,而正一龍虎玄壇的掌教已經數萬年都是姓張的了。
就連天界玉皇天庭之中四大天師真君,也有一位張天師。
所以各地城隍雖然必然是廣有陰德,有功人世之輩,但清河郡的城隍必定姓崔,九真郡的城隍必然姓古,姓譚,南郡的城隍也只在姓陸,姓孫之中。就連焦埠鎮的城隍都與當地的世族韋家有許多關系。
所謂郡望世家,若不能上勾結道院,下籠絡鬼神,如何能綿延百世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