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錢晨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冰魄寒光的寒氣深入肺腑,讓他臉上少有血色,或許是說話時動了氣息,竟然讓他忍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臉上甚至泛起一種病態的嫣紅。
修道人百病不侵,顯現這等病態,可見錢晨的狀態著實不好。
他喘息了一會,對寧青宸道:“寧姑娘,你去房梁之上,將一面法鏡拿下來!”
寧青宸腳尖一踮,輕巧的在旁邊的廊柱上借了一下力,整個人猶如靈貓一般靈巧的竄到了房梁上,她小心摸索了一番,便攜著靈光寶鏡翻了下來。正要將寶鏡遞給錢晨,卻被錢晨擺手拒絕絕:“我受了那魔頭的暗算,只能借助寒氣鎮壓身上的一件邪物,無法動用法力。我將祭煉此鏡的法訣告訴你……你來操縱!”
寧青宸輕輕點頭,依照錢晨的指點,粗略了祭煉了靈光鏡。
運氣少頃過后,她素手一翻,那靈光寶鏡照出一團鏡光,將這蘭若古剎的內內外外纖毫畢現的映照出來,就連深入地下數丈的泥土,都在琉璃光之中分外透徹。鏡光之中,蘭若寺外數十個全身烏青,渾然不似生人的東西,正在圍過來。
“這是行尸?”
看到那些鬼東西步履蹣跚,沉滯非常,雙目中竟然有隱隱的綠芒顯現,寧青宸微微皺眉道:“連一具鐵尸也無,就指望這些污穢的東西來試探么?”
錢晨冷笑:“尸蠱不分家,這些尸體只是幌子,里面的東西才是真正的殺手。”
說罷便讓寧青宸將鏡光集中在一具行尸之上,那靈光洞徹血肉,透過行尸僵化青黑的血肉,將它五臟六腑的照透顯現出來,只見那行尸體的腹腔已經空了,哪里還有什么五臟六腑,只有一只渾身白毛,蜷縮成一團的狐尸藏在里面。
狐尸獠牙畢露,渾身堅硬如鐵,白色的皮毛之下卻是渾鐵似的尸身,正是一具異種鐵尸。
“這還差不多……”寧青宸眉頭稍稍舒展,寶鏡的靈光再次移回正在向這座蘭若包圍起來的尸群,她點頭道:“尸中藏尸,突然發難之下,確實能給我們造成一點麻煩。我若是那些人,必然會在其中一具行尸之中,再藏一手。等到試探出我們的虛實,那殺手驟然發難,他們再趁機殺出……更添三分殺氣。”
“如今他們的手段已經被我們看穿,接下來是坐待他們入甕,還是主動將這些行尸殺凈,叫他們不敢再犯?”寧青宸卻是在問錢晨兩人。
這時候燕殊和錢晨的意見出奇的統一,燕殊冷笑道:“為何要放過他們?為何要被動等他們上門?先殺光這些行尸,然后再找上背后那些宵小,一劍殺之。”
錢晨點頭道:“區區左道宵小,何必請他們入甕。他們既然是試探,必有眼線手段,先尋得他們窺探我們的手段……斬除根本……咳咳咳……這些皮癬之患自然也就解決了!”
聽聞兩人這殺氣極重的回答,寧青宸也微微揚眉,顯然兩人的行事作風還挺符合她的胃口。
“耳道神!”錢晨喚出脖子里藏著的那個小豆丁,指著靈光鏡道:“利用你的靈覺,去找一找那行尸身上,還有什么古怪!”
耳道神迅速飛出,它其實并無實體,穿墻隱身還只是是等閑,最拿手的本事卻是窺探氣機虛實,一定范圍內甚至能覺察禍福天機。靈光鏡的鏡光鎖定了這個小東西,耳道神圍繞著一只行尸轉了三圈,突然鉆入了它的耳朵眼里面。
那鏡光也隨之深入那行尸的顱腦,卻見行尸渾濁的眼球后面,居然藏著一只細長的紅蟲。
“果然是利用蠱蟲來窺探虛實。”
燕殊道:“破竅取蠱,我以氣機牽引之法鎖定此人,待會我神入定境,以劍丸飛出,只要他在方圓千里之內,必能斬其頭而回。”
錢晨搖頭道:“燕師兄,如今你是我們中保存最完好的戰力。神入定境,肉身缺乏保護。知秋重傷未愈,而我能動用的法力,不足一成。如此這般太過冒險,若是來敵趁機發難,反而不好。”
錢晨思索片刻,才抬頭道:“待我調息一會,以寒氣暫時冰封肉身,以一成功力,神入定境,御劍去斬殺來敵。”
寧青宸微微皺眉道:“其實不用這么麻煩。”
她站起身道:“錢道友只剩一成法力,還是先著緊自身傷勢。而且殺尸取蠱,必然驚動來人。屆時那人手段提前發動,又提高了警惕,反倒失去了料敵于先的優勢。鳳師?”她轉頭問向身邊的那只大黃雞,而靈雞卻在目光炯炯的盯著錢晨。
寧青宸沒想到一向可靠穩重的‘鳳師’,今日卻頻頻鬧出事故。
錢晨笑道:“若是這只雞道友能除掉此人,我到也不吝嗇靈丹。”
他話音剛落,那只大黃雞就一溜黃光飛躥,瞬息消失在了他們眼前,燕殊轉頭看向旁邊的靈光鏡,才看到那只大黃雞拍打著,因為太過彪壯顯得有些短小的翅膀,速度奇快無比,在靈光鏡中都拉出一道模糊的虛影。
黃雞快速無比的飛掠到蘭若寺山門外,一只爪子直接踩在了那行尸的頭上。
接著在行尸緩慢的動作和背后的操縱者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便探頭低首,那么迅速無比的一啄。
行尸的眼眶中就出現了拳頭大的那么一個血洞。
黃雞銜著一只紅色尸蟲,飛快無比的又躥回了錢晨他們所在的大殿,途中就像吃蚯蚓一樣,吞掉了那只尸蟲。錢晨分明看出,那一爪一啄,具是凌厲無比的劍法。
站在行尸頭上的那一抓,運勁手段精妙無比,以不超過一只雞的力氣,破壞了行尸全身的協調,一抓之下,無論是行尸還是行尸腹中的尸狐,具都肉身酸軟,元氣渙散,難以行動。然后那一啄更是干凈利落,有直指性命的一股劍意在。
燕殊也有些膛目結舌……以劍意凌厲來說,他的劍法固然大氣磅礴,但干凈利落之處,居然還未必比得上這只大黃雞。
“鳳師?”錢晨暗自腹誹道:“這劍仙少女的劍法,不會是這只雞教的吧?”
這時候,大黃雞已經站在了大殿的檐角上,沖著東方升起的太陽,引頸長鳴……
“哦哦喔!”
雄雞一唱天下白……
這一聲雞鳴,猶如穿透金石之音,有開山裂石之聲,遠遠傳揚來開。遠處,正躲在一顆大榕樹中作法,脖子上生著一顆大肉瘤,猶如有著兩個頭顱一般的灰撲撲的老頭突然一聲慘叫,脖子上的肉瘤驟然破裂,流出膿血來,血中還趴著些許米粒大小的小蟲。
那黃雞報曉之聲如神劍鏗鏘,帶著一股凜然的劍意。
寧青宸早已合身飛縱,撲出大殿,她劍光縱橫之間,留下一道道劃破長空的金色劍氣,這些劍氣卻是劍光分化而來,卻又并非如燕殊一般,分化的劍光也有實體,而是借大日之光顯化,皆是虛影劍氣,如同流星雨一樣,滿天蓋地,向著那蘭若寺外荒山野嶺中沖去。
劍氣俯沖,橫貫樹海之中,這天煞峰左近大片茫茫的森林,綿延好幾百里,一人合抱的巨木比比皆是,劍氣縱橫間,斬落無數枝枝葉葉,隨著寧青宸一聲輕咤,連連灌入一株大榕樹中。
無數劍氣化作一道道恐怖的光芒連環斬出,榕樹中的老頭卻已經消失了。
那連環劍氣都只斬在了一顆一人高的肉瘤上,肉瘤受劍氣攢刺,赫然爆裂,從中飛出無數膿血,落地便化為密密麻麻的蠱蟲,朝著左右撲去,往往只是一落,便吸干了那處的生氣。榕樹干枯癱倒,卻從中飛出了更勝之前十倍的蠱蟲。
這時候,無盡的大日之光化為片片劍羽灑落下來,每一縷陽光都化為劍氣,無孔不入的將這片林海貫穿,瘋狂繁衍的蠱蟲面對著劍羽光海,只是頑強的掙扎了數息,便在劍氣中泯滅。
只有用蠱的老者借肉瘤遁去,不知藏在何處。
寧青宸的身影也藏在那無盡日光所化的劍氣之中……
錢晨昂首看向她所在的那個方向,一時間有些大開眼界的樣子,搖頭感慨道:“劍氣如羽毛膨脹,虛張聲勢。真正的殺手,卻在一劍之間……猶如一啄。”
“她的劍術,居然真的學自一只雞!”
突然,那劍氣光海之中,刺出一記迅猛無匹的劍光,這劍光一觸即回,只是閃過。
沒入榕樹扎根的地面之下……
深入地下百尺之處藏身的灰衣老人,只感覺一股凌厲的劍氣貫穿了自己,眼前一黑,已經沒了知覺,良久,他身體里的蟲豸才緩緩爬出,吞噬著他的精血。在陰暗的地底,老者的尸身漸漸化為一灘膿水,融入了周圍的土壤中。
早在寧青宸找到老者藏身之處的時候,群尸已然暴動,闖入蘭若寺中。
燕殊擋在殿門口,劍丸化為靈光縱橫,往往一劍,便能將行尸連同體內的妖狐一并斬殺,這時候,無數雷火突然從蘭若寺大殿之外噴來,撞破門窗墻壁,向大殿中灑落。燕殊劍光一閃,無數劍影在雷火暴裂之前,便斬在陰雷之上。
那劍光自有玄妙,讓雷光爆炸在之前,就無聲無息的泯滅了。
而此時大殿之外的一只行尸突然裂開,一個童子般的侏儒面帶戾氣,就地一滾,遁法發動帶起黃光便要闖進大殿,他手中掐訣,惡毒的魔法也將要發出。卻是那行尸體內尸氣,積尸成雷,一旦被引爆,便能化為毒雷,非但威力絕大,更能掩護其中的鐵尸狐鬼……
大殿中面色蒼白、重傷未愈的錢晨突然自靈光鏡上移開了目光。
這時候侏儒童子身下的金砂突然一卷,無數金光流轉,粗礪的金砂瞬間磨滅了侏儒的護體法術,在他驚恐的慘叫聲中,瞬息之間,骨肉成泥,再又成灰。
錢晨仿佛被牽動了體內的寒氣,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幽幽嘆息道:“我只剩一成功力,幫不上什么忙了!也就只能清理一下雜魚,殺兩個沒有結丹的旁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