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元磁風暴才剛過,辛十三娘就來到了那座磁峰外,她身旁正是那只去報信的狐貍精胡蕭蕭。
與上次和錢晨見面時相比,辛十三娘除了那股媚勁依舊,還多了些干練之氣,一舉一動,都有了一絲女強人的風采。胡蕭蕭跟在她身邊,就像一個亦步亦趨的小丫鬟一樣。
兩人乘著一股桃花煞氣,駕驅點點桃花香風而來,對于散修來說堪稱天塹的虛空,兩人一躍而過,但磁峰之上卻空無一人,就連原本星星點點的靈草,都被人刮走了。
“沒想到這磁峰居然還沒有被元磁風暴帶走!”胡蕭蕭驚異道。
辛十三娘冷冷一笑,帶著一股入骨的魅意道:“錢道友既然叫我到這里來,這磁峰就一定還在。”
“可是娘娘,這里沒人啊!”胡蕭蕭低聲道:“娘娘,那金雷兩家不懷好意,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說動了神宵派的林家,若是神宵派不支持娘娘,兩大世家就再無顧忌。這等危急關頭,娘娘不去求一求神霄派的那位靠山,來見那少年道人是為何?”
“怎么?青丘國的那位急了?”辛十三娘冷笑道:“神宵派那邊顧師兄三天前就來信,告知我他結丹在即,被林家人拿住了要害,被逼去了一處秘境中結丹。他勸我先放手這處秘境,等到三十年后,他必然能丹成一品,成為神霄派核心弟子,屆時我們放棄的東西,都能在拿回來……”
胡蕭蕭眼睛一亮,道:“娘娘既然有顧師兄的承諾在,何不暫避鋒芒?”
“為什么要避?”辛十三娘冷笑道:“胡蕭蕭,你們胡族一脈,就是骨頭太軟,凡事能避就避,才從青丘支脈,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就算投靠了我,還是這么三心二意,不成氣候!”
“大道之爭,有進無退!退了,我頂了天也就是大姐,二姐那般的格局,只能做人家的玩物。今日我若退了,謀求自立,在散修之中廣結勢力,借助這處秘境,立下的根基,就一夜之間潰散大半。”
“那時候,縱然借助顧師兄抬愛,拿回了的那些東西,那也是神霄派的根基,顧師兄的勢力,我只是幫顧師兄經營的那么一個身份。今日這份基業,是十三娘的!明日的那份基業,是神宵派的!”
“而且……你可知顧師兄隨信還說了什么?”辛十三娘譏諷的看著胡蕭蕭道。
胡蕭蕭連忙低頭:“不敢!”
辛十三娘把玩者指尖翻轉的一朵桃花,平靜道:“顧師兄說——我若想爭一爭,也并非不可以。但只有找到那個人,才有一絲可能。若是那人肯幫我,神宵派這邊不足為慮!”
“他說的那人就是……”胡蕭蕭登時一驚,原本就神秘莫測的錢晨,在她心中更有了一份不一樣的重量。
“你看,來接引我們了!”辛十三娘伸手一指,胡蕭蕭回頭去看,只見一只小巧的白鹿,蹦蹦跳跳的,四蹄帶著靈光踏在雷海上,正在往磁山而來,小鹿白色的皮毛纖塵不染,猶如沐浴月光的精靈,很快就來到辛十三娘的面前。
它低頭俯首,朝著辛十三娘微微躬身。
“水澤白鹿?”胡蕭蕭掩嘴驚呼道,狐貍精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鹿雪白的皮毛,但才剛剛觸摸那一絲清涼柔軟的不可思議的手感,白鹿回頭,就嚇的她趕緊收回了手。
這等靈獸,跟腳可不是她這般下賤妖族能比的。
白鹿乃是瑞獸,為水澤之靈,為神獸后裔,為天地鐘愛、大能偏愛的祥瑞,在她胡族之中,只有同為瑞獸的九尾狐能相比,不然李唐偌大的獸苑什么珍奇異獸沒有,偏偏司馬承禎借車架,偏要請這四種白鹿來。九尾狐乃是青丘王族,身份之尊貴,她這般流落在外的支脈,像見一面都難。
青丘國等級森嚴,早已銘刻在那胡蕭蕭的心中,故而見得此獸,心中竟難消弭那一絲敬畏。
“白鹿為水精,傳說太上道祖當年的坐騎青牛,便是乙木之精東方青龍的化身,正一道張家的先祖,曾遇辛金之精青羊。還有丙火之精火駝,丁火之精朱雀……”
辛十三娘摸了摸白鹿的頭,看到小鹿撲扇了扇耳朵,好看的大眼睛眨了眨,眼神靈動,頭湊到辛十三娘腰間的乾坤袋處,拱了拱。
辛十三娘只好掏出幾株火候不錯的靈藥,小鹿有些失望,拿頭拱了幾下,才挑出一株赤精芝,含在嘴里嚼半葉,剩下的銜在口中,才轉身帶著辛十三娘步入雷海之中。
對,就是這樣……
一旁看著赤精芝垂涎不已的胡蕭蕭心中悲涼不已。
她們胡族苦學媚術,化形之時不知耗費多少心血,才化成一副好皮囊,然后辛辛苦苦,從男修男妖那里騙修行資源回來。而這些靈獸,仗著一副好出身,仗著祥瑞的身份,就這樣眼睛眨一眨,就能從大把想騎它的男女修士那里,騙來無數她們想都不敢想的資源。
這年頭,給人當妾陪睡,待遇都遠遠比不上坐騎。
而且她們百般算計,也就是釣一釣底層修士,可這些靈獸呢?低于結丹境界,都別想找這么一個坐騎。
太上道祖的坐騎成了東方青龍,南極長生大帝的坐騎——也就是與這白鹿同宗的水精白鹿,也成了真仙正果。看那多少神仙門下弟子,辛辛苦苦繼承道統,修行歷劫,還比不得他們師父坐騎的修為,就知道弟子和小妾都是外物,神仙真正珍愛的,還就是坐騎。
顯然辛十三娘打點的并不到位,并未能乘上那白鹿的身子,只能跟在后面,追著白鹿的尾巴,朝著雷海深處而去。
好在白鹿所行之處,雷海波瀾不起,就連那些叫辛十三娘隱隱畏懼的五行神雷,都被白鹿靈光分開。
辛十三娘雖然身家比先前有所增長,給自己弄到了一件形似花籃的飛遁法器,一股百花精氣,裹著兩人追在白鹿后面,片片飛花似飛梭,飛遁之速,并不算慢,但白鹿路上數次回頭等待,終究還是不耐了。
白鹿奮蹄一跺,一道白色的靈光頓起,裹著兩人化為一道白色的閃電,穿梭在雷海之中。
這才是錢晨叫白鹿去迎接她們的用意,白鹿,青牛這樣的靈獸,或許不擅斗法之能,但論起腳程來,卻都是拿手神通,若是坐騎還不如飛遁法器來得快,那那些大能前輩,也不會如此鐘情于此道了。
可惜坐騎界,出去辦事要拿體己,已經是風氣了。
白鹿被錢晨這邊的伙食養刁了的嘴巴,也實在看不上那發育不完全的赤精芝。
本來就十三娘這花差,頂多能跟在白鹿后面吃屁,讓她摸一摸皮毛,都是小鹿宅心仁厚奉送的待遇,至少要十顆元氣靈丹才能騎一騎,三十顆才能擺出各種姿勢。
這般遁光帶著,也要一顆元氣靈丹的花差才是。
但奈何辛十三娘雖然有些起勢,可家底實在還是寒酸,那飛遁法器的速度,眼看趕不上錢晨要求的期限,白鹿才不情不愿的,帶了她們一程。
很快遁光深入雷雷海深處,這里翻騰的電芒已經是純粹的五行神雷,胡蕭蕭看著那一道道能將其泯滅的雷光擦著自己而過,心中緊張畏懼的不行,倒是辛十三娘有過一回經驗了,還能十分淡定。
大概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白鹿就來到一處磁峰林立之處。
錢晨高坐一百丈磁峰之頂,太上八景爐化為一座小山一般,將如此八座磁峰攝來。業火紅蓮所化的暗紅火光升騰,淬煉著那八座磁峰,塑造成八座鐵母打造的鐵殿,元磁神鐵鑄造的粗大鎖鏈將八座混鐵古殿連接起來,隱隱布成一座雄渾的陣勢。
太上雷音琴橫在錢晨膝上,琴音崢嶸,引動雷海滾滾雷芒閃爍,雷霆傾斜而下,打在那鐵殿之上,淬煉其本質,留下一枚枚神秘的雷文。
雷霆淬煉過鐵殿的每一寸,雷霆落下時銘刻的猶如符箓的雷文,緩緩消失入鐵殿之中。磁光瓶引來天上的千里元磁神光帳,元磁神光照在那鐵殿之上,淬煉著鐵母的質地。
鐵色越來越混黑,那八座大殿之內,轟鳴聲伴隨著震動不斷傳出。
密密麻麻的禁制雷光,即將圓滿。
就在這關口,辛十三娘和胡蕭蕭來到了錢晨所在的磁峰之下,白鹿先行一步,跑上山崖,拿頭去供錢晨腰間的紅皮葫蘆。
錢晨鼓動雷琴,將雷紋禁制又祭煉了一層,才停下手,搖頭道:“你們剛跟著我的時候,是多淳樸的幾只鹿啊!才跟了耳道神混了幾天,現在都知道討要體己花差了?”
“果真學好三年,學壞三天!”
紅皮葫蘆上的金銀童子,已經在虎視眈眈的盯著那不要臉的白鹿了。錢晨還是打開了葫蘆蓋子,倒了一粒靈丹出來,他想了想,又倒了一粒,放到白鹿嘴下說:“等會還有用到你的時候!”
小鹿伸出舌頭一舔,將兩粒靈丹卷入口中。
“我若不是太上道真傳,怎么養得起你們一幫蠢物?”錢晨搖頭嘆息道。
他站了起來,揮手將八座鐵殿封入八景爐中蘊養,徑直下山迎接辛十三娘道:“這雷海外,金雷兩家的謀劃,十三娘可已知曉?”
辛十三娘盈盈一禮,笑道:“還需謝過道友指點我這地穴九竅,才讓我有如此機緣,金雷兩家不過后來之輩,仗著勢力,竟妄圖占據此地竅秘境。如此妄圖天數,不明因果,乃取死之道。”
“然我身家性命,已經系于這地竅通道之上,這兩家毀我根基,還請道友助我挫敗他們險惡圖謀!”
錢晨平靜道:“你辛家和陶家是如何一個態度?”
辛十三娘冷笑道:“辛家掌權的盡是些腐朽之輩,我執掌那通道之時,百般圖謀,想要強奪晚輩機緣不說,甚至有把我扔出去聯姻的想法,若非我大姐在宮中照應,二姐和其他幾個姐妹,亦是犧身于大世家,還真能叫那些老頭子得逞了!”
“陶家倒是狡猾的很,見識過道友出手之威,此事他們將可不可,欲任由金雷兩家倒行逆施,自己坐享其成,同時也不得罪道友和顧師兄!”
“辛家與我沒有半分交情,你可想為他們求一份情面?”錢晨笑問道。
辛十三娘從容道:“讓他們去死!一群老朽,正該死盡了!”
她眉目顧盼,看過爐中的八尊鐵殿,道:“這便是道友的布置嗎?不知可否對付得了那金雷兩家的人。”
“他們兩家是什么根底,你與我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