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晨在洞府之中逗弄著一株靈草。
那靈草頗為奇特,下半部分猶如蘭草一般,幾條細葉垂落,葉脈上流淌著一種金絲一般的光澤,一根清脆的莖稈高高挑起。
其上卻趴著一只鳳尾彩斑,在光照之下鱗粉閃耀的蝴蝶。
錢晨伸出手來,蝴蝶展翅飛起,卻逃不出錢晨隨手勾勒的禁制,只能在禁制靈光之中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著,顯現出這盆靈草周圍猶如蛛網一般的巧妙禁制。
最后,蝴蝶飛累了,才停留在錢晨的指端!
這蘭草和蝴蝶,都是這株靈草的一部分……
此花最初時與蘭草無異,只是不開花,唯有生長超過一個甲子之后,才會從深埋在地下的根部中的孢囊中,爬出一只青蟲來。
青蟲在蘭草之上一日九變,吐納日月精華,七日之后便會吐絲結繭,隨后經過一日的蛻變,便會化為靈蝶。
而這靈蝶,便是靈株的花!
蝴蝶以靈株為根,可以在左近方圓十里之內任意飛舞,采集靈草的花粉花露,而每采集九種靈草,蝴蝶便會蛻變一次。在一日之內采得百花之后,它便會回到蘭草,在枝頭發生最后一次蛻變,然后徹底脫離母株,飛到其他地方產卵。
這些卵,便是這種靈株的種子!
“靈蝶花!”
錢晨低聲念出這種靈植的名字。
這是近日以來,錢晨重金收購靈植的消息傳出去后,他收到的最好的一株靈植。
尋常的靈蝶花只是靈草,唯一有價值的,便是其花朵所化的蝴蝶,可以煉制殆生丹、蛻凡丹、九日蝶心丹等等靈丹,有褪去沉珂,煥然一新的藥性,對于煉制療傷丹藥來說,頗有妙用。
又因為這種靈植,只有在花朵變態的九日之間,才與尋常的蘭花有所區別。
因此極難采集,又因為其蝶花雙生的變化,乃是修士之間頗為盛行的一種靈植花卉,故而這種靈植,常常是被喜愛園藝靈植的修士所種養。
他手上這一株,便是一位販賣奇花靈草的修士出讓。
靈蝶花因為靈根精華,都被最后的靈蝶帶走的緣故,一旦靈蝶離開便會枯死。
但這以種養靈花為業的家族,那名修士的祖奶奶,乃是一位愛花之人,種養了這株靈蝶花后,因為不舍得靈株枯死,故而每次都在靈蝶破繭之前,將其捏死,又埋回了靈草的根部。
那修士的祖奶奶乃是一位結丹修士,從少女時便種養這一株靈蝶花,生生捏死了八回結繭靈蝶。
四百八十年間,有八次都未曾見到此花出世。
那位修士的祖奶奶去世之后,他便以為奇寶,將這株靈花暗中掉了包,自己又種養了三十年。本以為這五百年靈草第一次開花,必然有非同凡響之處。
結果前日里靈草終于開花,卻只是靈氣略為充盈一些,并沒有什么了不得的變化。
那修士失望之下,便將這株靈花賣給了錢晨。
“蠢貨!”錢晨看著已經開花的靈草極為失望:“這靈蝶花本來就不是以靈氣充盈入藥的靈草,在以其為主藥的九日蝶心丹之中,也只是借助其一甲子出世九日,一日九變的那種蘊含蛻變之力的奇異藥性而已!”
“這靈草八次蛻變不成,卻能僥幸存活下來,極是罕見,要知道即便每一次都將精華返本歸源,對于靈根來說也是一次死劫!”
“八次蛻變而不死,那位養花的結丹女修,到真是個愛花之人!”
“若是在第九次開花之前,讓我見著了此花,我自然能夠以丹道之法,從青蟲出世之際,便將它當做丹來煉制!一連九日,一日九變,一點一點將此花煉成一轉靈丹,再用還丹之法,將靈丹內的蛻變之力,重新歸入靈根之中。”
“屆時,靈根五百年來九次生死大劫的蛻變之能,便會重塑其根基,將其升華到另一種境界。”
錢晨掐指算了算:“一株開九花!”
“這靈根有九蝶環繞,常開不謝,而且花開所化的靈蝶能遨游大千,一拍翅膀便能挪移千里,采來大千世界億萬種花朵,每甲子重歸母株。那時候,用億萬靈花的花粉煉制的靈蜜,必然是無上珍品!”
“而這株靈根煉制的法器,便有操縱九只靈蝶,巡視大千世界之能,勉強也夠得上承載木德的品級了!”
錢晨反復推算過一遍,這預想中的靈蝶釵,與自己所知南華派的滄海一夢蝶法禁甚是相合。
若是真的輔以木德祭煉成法寶,便是極少數能寄托神念,遨游虛空界海的法器。
九只靈蝶寄托一夢,飛入其他世界,以靈蝶幻化成人,可以以夢入道歷練道心,也可以分神游離其他世界,乃是道門之中都最為稀少的道心之寶!
但這一切卻都被那修士的無知給毀了!
青蟲破繭之后,便會奪去靈株的所有靈氣。
如今這一株靈根,其實根已經枯死,全靠錢晨的以靈丹吊著性命。
靈株的精華被靈蝶所奪,再無可挽回,就算錢晨毀去靈蝶以蛻變之力,重新救回來,也不過是一株尋常的靈蝶花罷了!
“這靈蝶蘊含九次蛻變之力,倒是能煉成不少神妙的丹藥,但畢竟不是同源所生,這種蛻變之力再無法造就原本母株那般神妙的靈根了!唉!見過最美的風景,對于其他便無心顧留了!”
錢晨嘆息一聲,繼續催動禁制,將埋在靈植根系旁邊的數枚靈丹催化,丹氣注入靈根之中,維系那一線生機。
但那飛舞的靈蝶,還是猶如黑洞一般,不斷的吞噬著母株的生機。
錢晨發出一連串法訣,生生打入了母株之中,構筑了九層的滄海一夢蝶法禁,他如今以母株為爐,投入靈丹來祭煉這件靈蝶法器,倒也有原本的幾分妙用。
至少附上神念,夢游大千還是可以的,亦是極少數能寄托陰神遨游的法器。
眼看最后一絲生機也要被轉化為禁制,錢晨微微思量,還是停下了手中的法訣,放棄了第十層禁制。
他看著那只在空中飛舞,曼妙無方的靈蝶,微微一聲嘆息:“事不可做盡,畢竟是一位愛花之人數百年的心血,我怎能不留一線生機!”
錢晨伸出手來,一點蝴蝶的腹部,便催動它產下一枚晶瑩剔透的靈卵。
冥冥之中,他好像看見一位中土打扮的少女,來到了自己面前,伸出手來接住了那只飛舞的蝴蝶。
她的眼神之中蘊藏著一種期盼與懷念,真摯動人!
錢晨一聲嘆息:“原只是遠嫁海外時,自從故鄉帶來的一盆花,原本以為只是一個消遣,卻在花開之日,鬼使神差的不忍花蝶離去。強留下來之后,漸漸變成了一種執念。此花之中便也冥冥寄托著這種執念……”
“是想回到故鄉么?”
錢晨用手指托著靈蝶,無言道:“你的故鄉猶然可望,而我的故鄉,卻已經飄渺無蹤了!”
“回家吧!”
錢晨走出洞府,迎著中土的方向,放飛了手中的蝴蝶!
蝴蝶撲閃著翅膀,在海面之上,渺小的叫人有一種憐惜之感,它如夢似幻,漸行漸遠,在錢晨的凝視之中漸漸消失。這小小的靈蝶飛越了滄海,飛過了驚濤駭浪……
中土南陽郡,棘陽縣葉氏!
早起的葉氏九娘推開了窗子,看著自己閨房所面對的一個小小的花園。
園子里栽種著各色的奇花,其中便包括一小片靈蝶花。
葉小娘右手托腮,有些憂慮的看著這片花園,感嘆道:“娘說若是我不能筑基上品,就得為我準備嫁妝了!女兒家難道就非得嫁人嗎?”
小娘子回頭去看堂姐的閨房,一年前堂姐出嫁之后,這件繡房便緊閉門戶,一年都難得打開一次。
而堂姐也從出嫁前的英姿颯爽,變得漸漸消瘦起來。
偶爾回門的時候,總看見一向氣魄不輸于男子的堂姐,眉宇之間,竟也有郁郁之色。自己跑到她面前的時候,堂姐總會悄悄對自己說:“小娘!你一定要好好修行,若不然,這輩子都只困于一座小小的天地,命運更是猶如水中浮萍,只能隨波逐流……不得自由了!”
“要修到什么境界才能自由自在呢?”
那時自己是如此好奇的探問。
堂姐看向遠方,明顯并沒有十足的信心,感嘆道:“至少得像嫁到海外去的祖姑姑一樣,修到結丹境界吧!但縱然是結丹,也不是被潑出去的水,連家都沒法回嗎?”
葉九娘換了雙手托腮,嘴里悄悄的吐著泡泡:“結丹,那也太難了吧!”
“哥哥修煉葉家最好的功法,每天靈藥不要錢的灌下去,也才筑基二品,別人說他有結丹之姿,爹爹就樂得不行了。我修煉的功法平平,每月的月例錢不過哥哥的十一,哪里有結丹的指望呢?不過娘說,我的資質好像比哥哥更好,若是能夠筑基上品,就可以拜入清虛山門下了!”
葉九娘拿起身邊的青瓷杯子,沖出門外,想要趁著露水未消,從奇花靈草之上采下一點靈露。
以這些靈露沖泡靈茶,早起喝一杯,有益練氣!
但她沖出門的時候,卻看到院中出現了一個穿著襦裙,和自己眉眼有些相似,明艷無方的少女,正在院中輕輕嗅探著一株含苞的靈蝶花。
葉九娘腳步遲疑,小心問道:“你……你是誰?為什么來我家里?”
少女微微回頭,看到她,不露齒的微微一笑。
她伸出手來,一只拖曳鳳尾的美麗蝴蝶,從她的指端飛起,飛向了葉九娘。蝴蝶落在葉小娘的眉心。
葉九娘傻傻的抬著頭,生怕驚跑了蝴蝶,額頭和蝴蝶接觸的地方冰冰涼涼的,傳來絲絲涼意。
葉九娘全神貫注的盯著頭頂上的那只蝴蝶,竟忘了那個少女!
“小娘!”一聲呼喚將她驚醒,九娘只見爹爹快步向自己走來:“你在和什么人說話?”
“那邊的一個姐姐……”
葉九娘伸手一指,哪里還有人?原地只有一只蝴蝶在蹁躚飛翔。
“小小年紀,可不要說謊!”葉府的家主眉頭一皺,準備將女兒訓斥一頓,卻見女兒突然滿臉慌亂,抬起頭來,滿臉不可思議道:“爹,我……我好像筑基了!”
“什么?”葉家主伸手抓住女兒的右手,探出法力,試探她經脈的氣息。
“筑基一品,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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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晨在洞府之中,面壁誦讀道書,看到一只蝴蝶蹁躚而來,落在了自己的肩頭。
“終于了卻了執念嗎?”
錢晨伸手托著靈蝶,手掌合攏,再攤開時,那只靈蝶已經化為了一枚蝶形玉佩,被他隨手墜在腰間。
這枚靈蝶佩落在別人手中,乃是一件極為不錯的法器,能夠尋覓靈藥,試探禁制,但在錢晨的手中,唯有可以寄托神念,神游大千的作用還算有幾分實用。
靈蝶寄托一念,速度奇快,從此地到建康,甚至用不了一盞茶時間。
日后再和燕師兄、司師妹、寧師妹通信的時候,便可以不用信符了!
“看來左近散修之中,這靈蝶花便是極限!想要獲得更靠譜的消息,就得拿出更大的魚餌出來了!”
錢晨念及此處,便分出一枚日月合璧丹來,裝在玉瓶里,徑直往飛舟海市而去。
到了海市所在的那幾座大島,錢晨熟門熟路,來到一座寫著百舟商會匾額的閣樓前。
看到錢晨進來,閣樓中的伙計連忙迎了上去,道:“恭迎尊客!尊客收購的靈草種子,本會已經準備妥當……尊客收購的靈植消息,又有了一些,都是本會驗證過的可靠消息。”
伙計微微抬頭,小心道:“還有本會的范少東,也想請尊客到后面的內閣一敘?”
錢晨看了那伙計一眼,早已經察覺他心中的恐慌。
“上次泄露我的消息的,好像也有這家商會!”
想起無相陰魔從李家兄弟那里獲得的記憶,錢晨心中浮起一絲欣喜道:“難道這次我都不用釣,就有魚主動上鉤了嗎?”
“但殺兩個李家兄弟容易,要搞定這一家規模不小的海商……是不是太高調了一些?”
錢晨指間劍光一轉,搓了搓自己的指甲,略微思量過,便對那伙計道:“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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