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晨悠悠駕云而來,才靠近那座荒島方圓百里內,就被人發現了。
來人見他駕著云頭,似乎也頗為驚訝,遠遠的架起飛遁法器迎了上來,抱拳笑道:“這位道友倒是面生的緊,莫非也是范公子邀請的同道?”
錢晨微微一笑,道:“正是受邀而來!”
那道人又把手中的拂塵一擺,打了個揖,唱喏道:“貧道左元,乃是群島金雞觀的觀主,因見道友駕祥云而來,風姿卓爾不凡,便有結交之心。”
錢晨看他頭戴三梁冠,身著水火道袍,足蹬云鞋,一身衣冠打扮,乃至隨身法器,無不暗合道院的規矩。
雖然仙道乃是三位道祖所開,修士皆自稱修道之士,也常做道士的打扮,但這般法度嚴謹的,只有元始道門下的受箓弟子、道院門下才有的規矩。
但看其頭頂透出的法力散而不凝,雜而不純,不禁好奇道:“我觀道友法度嚴謹,似是受過科儀的,莫非金雞觀竟是道門的叢林?”
左元道士面皮一紅,唯唯諾諾道:“在下心慕道門,但未能有幸拜在門下!”
錢晨這般詢問,嚇得他都不敢再自稱貧道了!
原來是道門的粉絲!錢晨心中恍然。
左元急忙解釋道:“吾觀《靈寶道祖法經》有云,心慕大道玄門者,只要秉持戒律,修持十年以上,皈依道經師寶,自書神符上告三清圣境之后,便可算道門中人。并不禁散人自行修持!也無需授箓開光!”
錢晨以望氣之法,看了一眼他頭頂的氣運靈云,發現真有一枚神符沉浮其中,鎮壓一縷清氣。
而聽聞他話里的語氣,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樣子,透著一股心虛氣短。
但這居然是真的!
此人憑著幾本道經,持戒多年,已經蘊養了一股道性,雖然法力尚屬旁門,資質也不甚佳,但就憑借此箓書,便已經算在了道門的門庭之內。
起來也慚愧,錢晨身為根正苗紅的道門弟子,卻從來沒有皈依過道經師寶的。
他整天太上、太上老兒的在口邊叫著,顯然對三位道祖是沒什么敬意。而他雖然也經常翻閱道經,但大多都只是參悟經中所載的大道玄理,遇到和自己觀念沖突之處,三省過后,還會暗暗批駁一番,也談不上什么真信。
至于那幾本根本經文,卻都是太上自他的記憶中抄來的,每次翻閱的時候,還會偷笑太上這廝一番。
道門的科儀戒律更是一掃而過,根本不放在心上。
那《靈寶道祖法經》他也看過,對其中所大道玄理,元氣變化,乃至道心神性都頗有感悟,但那些持戒、皈依、赤書、黃符、道箓、科儀的部分,是從來不去細究的。
卻沒想到,遇著了一個真正的道門信徒,才發現道門所言廣開門路,度化眾生卻也真個不假。
難得見如此道人,如何不正色以對。
錢晨雙手結太極印,一個渾圓如珠的手印道:“道友所言無差……貧道錢晨,見過道友!”
太極、道一、靈寶三法印,代表道門太上、元始、靈寶三支,而后面的手印又代表某一只嫡傳的身份。
少清劍派是劍指,正一道乃是卷軸,代表其傳承的靈寶少清劍和封神榜。
而錢晨最后所結代表樓觀道的法印,混元如珠,自然就是錢晨本體道塵珠的標志。
可以這兩個手印已經將錢晨的身份坦然相告,乃是真正的道門弟子相見才有的禮儀。
那左元道士自是不知這些隱秘,但看到錢晨正色施禮,卻也高興不止,兩人客套了幾句之后,錢晨便請他同上云頭,朝著島嶼落下。
到了島上后,除了范存祿身邊一個白發蒼蒼的佝僂老者上來迎接,了幾句有的沒的,提點錢晨再次等候之外,便沒有什么招待了。
還是那左元道士為錢晨介紹了幾位同道,都是些通法境界的修士。
要么是左元這般知根知底,有家有業,連自家的門派都在百舟商會眼皮底下的通法修士,要么就是范存祿所在羅真仙門的內門弟子。
錢晨所來,倒也并非最晚的一個,范存祿攜著兩位老仆并沒有馬上出發的意思,而是時不時的掃一眼遠處,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錢晨便找了個清凈的地方盤坐下來,靜候出發之時。
倒是那左元老道也湊了過來,笑道:“貧道金雞觀立下山門之際,曾欠下了百舟海會的不小人情,因此就算知道范公子所圖不小,也不得不來淌這一回渾水!百舟海會生意做得極大,這回不知又找到了什么險地,要借助我等之力。”
“但貧道觀之,那范公子只怕也信不過我等,必然又從羅真仙門內,請來了哪位結丹真人……”
“在下乃是中土散修,新來海外對此地不太了解,那羅真仙門是何門庭?”錢晨笑問道。
“羅真仙門乃是百舟海會的大東家之一,那范家世代都有弟子拜入門內,在其門中也有不小的勢力,乃是羅真仙門十六世家之一,更早就投靠了掌教羅家麾下。不過道友既然是中土人士,緣何來攪這一攤渾水啊?”
左元老道揪著胡須,瞪著眼睛問道。
錢晨微微一笑道:“我曾重金求購一株靈根的線索,范少東與我此地可能有一株靈根,我便來了!”
“原來道友就是斬殺李氏兄弟那人!”
左元老道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就在此時,西方的天際一線靈光翻涌,來勢極快,幾聲震響,便有一條云階跨越而來。
當頭的一位修士身披織錦道袍,博帶峨冠,帶著幾個通法修士跨下云階,他卓立云頭,傲然掃視了一眼下方的眾人。
范存祿連忙帶著兩位老仆上前相迎道:“師叔!”
“范師侄!我此次出手,只是為了你承諾的那一斗云精砂,因此幫你對付幾個散修可以,除去那黑蛟也罷……但若是你想讓我冒著性命之險,幫你做事,那師叔我只能聲抱歉了!”
云頭上的修士不冷不淡道。
范存祿滿口稱是,只言師叔出手一回便已承情,不敢奢求其他。
那修士這才神情稍稍舒展,臉色緩和了少許,道:“我從來都是丑化在前面,師叔雖然話難聽了一點,但句句都是真心所言。而且但凡我所言之事,都從未失信過。此次帶著這幾位徒兒出來,也是找了其他的理由,師侄兒倒不用擔心消息泄露出去!”
左元老道在旁邊暗暗咂舌,小聲對錢晨道:“難怪這位真人愿意出售,云精砂乃是煉制云禁法器的重寶,一斗云精砂,只怕煉制兩三件法器都夠了。若是加在那云階之中,足以提高其質地一大品級。論起來,道友被人幾句話就騙來了。未免太虧了些!”
錢晨笑道:“在下只是區區通法修士,哪里敢和結丹真人相提并論。”
左元老道士忍了許久,才忍不住悄悄開口道:“但我觀道友所駕的云色,品質更在這云階之上。休看此寶來時氣勢洶洶,聲勢煊赫,實則道友的云禁法器,才得云法的清靈之要!云禁……不是看誰飛的快,聲勢大,而是看誰飛得高!”
“如此,道友未必輸給了他!”
錢晨笑而不語,這老道是海外少見的古法修士,能看出點蛛絲馬跡也并非是偶然……
待到那羅真仙門的結丹真人也到來之后,范存祿終于帶著眾人出發了!
他張出一面玉牌,玉牌上雕琢的一只蜃龍吐出濃厚的光氣,籠罩了眾人。
蜃氣模糊了眾人的身形,使得一行數十人的光影扭曲,憑空消失在海面上。
蜃氣的籠罩之下,非但外面的人失去了錢晨等人的蹤跡,就連蜃氣之中的諸多修士神識也難以外放窺探外界。
神識觸及蜃氣,便會被其中的幻術所扭曲,這件法器能收發幻術,遮蔽神識,倒也品質不低。
“聽聞海外有蜃龍,吞吐的蜃氣甚至可以幻化出一個海國,許多誤入其中的修士,往往都在海國之中成家生子了,待到蜃龍離去,才知道是幻夢一場!”
“但這般的蜃妖道行堪比元神,而這件玉牌應該只是海中的巨蚌所修成的蜃妖的蚌殼所煉。這蜃氣較為淺薄,只是結丹修士的神識便無法遮蔽扭曲了!”
錢晨伸手沾染了一點蜃氣,感悟其中的幻術。
隨手便將這點蜃氣幻化為一個假身留在原地,自己真身則跑出了蜃氣籠罩的范圍,在眾人的頭頂駕著云,悠悠的跟著飛。一邊觀看周圍的景色,一邊透透風!
這些人飛了一日有余,才看到遠方的天色有異。
只見海天之間有一片墨色的海域,漆黑深沉,望之不是善地。
錢晨探出神識,才發現那些漆黑的色澤,竟是海中玄黑巖石透過水面所染,原來這方圓百里的海面下,都是一座水下的死火山,距離海面不過數丈。
范存祿到了這片海面,才散去蜃氣,道:“諸位!我們到了!”
眾人看了那下方的海域,均面色有異,那羅真仙門的結丹真人看了看周圍,突然笑道:“原來是一沉寂的海下火穴,若是火脈尚在之時,倒是可以用來煉制法器。如今雖然沉寂了,但依我看這火穴尚且有一絲生機,只怕萬年之后便會再次活躍、噴發,抬高陸地,形成島嶼。”
“若是我們能等到那時候,此地倒是一處極好的修行之所!”
“師叔笑了!”范存祿賠笑道:“哪有人能活到萬年之后?此地另有一番玄妙,諸位請跟我來!”
眾人跟著他來到了黑海之中的一個洞口邊,那洞口呈深藍色,混圓整齊,猶如這黑色海域的一枚眼睛一樣。洞口直徑百丈,應該是水下那座火山的火山口所在。
范存祿也不知觸動了什么,只見那座藍洞突然暗流涌動,地底傳來雷鳴一般的聲音,洞中的海水突然化為海流噴涌而出。
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高達千丈,水柱后半截蘊藏著極大的熱力,海水已經蒸騰為水汽。
這時候,范存祿才大喊一聲:“通道已開,諸位請隨我一起跳進去!”
原來的藍洞已經化為幽深不見底的洞穴,周圍的海水涌入洞中,漸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隨著一股巨大的吞攝之力隱隱襲來,眾人才放出護身的法器,隨著范存祿一并進入了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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