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海極東十二萬里處,有一深邃地峽,裂開無邊海淵,直入地肺不知幾千萬里,其側一株參天巨木,直入云霄,樹冠高舉九重天,儼然一海中大洲一般。
沿著建木樹干上行數百余里,穿過一片翻騰的罡風氣旋,便可到達一處凌駕于云海之上,被建木托起的洲陸。
那處云海有數百座浮島,皆被建木枝干托起,此時正是日出時分,東邊浩蕩紫氣夾雜著日華照射下來,云海中的群島洲陸每峰相接,高低隱伏,奔走如龍,險峻怪張,石狀難名……
在一片云氣遮掩之中,猶如仙境一般!
建木的枝干在這云海之中,猶如一條條蜿蜒的山脊綿延而去,漸入天邊,不見盡頭,似千萬真龍承云而起,在這云海之中如怒蛟翻騰!
這片仙家福地,建木洞天,便是海外少清劍派的門庭。
此地原本乃是昔年魔劫之際,九幽和地仙界碰撞時,在東極建木旁撕裂的一條無底海淵,深邃無比,日日有九幽魔頭從深淵中跑出,侵襲海外,甚至連支撐地仙界的天柱之一——東極建木也為九幽魔染!
此地更是成了一海外魔窟,這海淵和建木,也是昔年魔道嫡傳道統九幽道的山門駐地!
而后有少清祖師仗劍出海,一劍絕淵,誅群魔,伏九幽,更是請得昆侖玉虛宮鎮教靈寶三寶如意下界,灑落一場三光神水的大雨,連下七年,終于凈化了建木的魔氣,將建木老祖救回!
東海乃浴日之所!有無窮太陽之精灑下,落在這片海上,蒸騰無數云氣。
此氣與昔年那場大雨灑落的無窮無盡的三光神水相合,便化為這一片云海,其廣闊不遜于地仙界任何一座海域!
云氣雖清靈,但凝聚日月星三光,滋養萬物,因此這云海之中繁衍了無數生靈,真如一片海域一般!
東海漁民捕獲的居云鰩,便是洄游到這片云海之中產下后代,幼鰩也在此生長,成年之后才會巡游到其他海域。
何七郎沿著云海中一上接青冥的山岳,飛騰穿行在峽谷之間。
這條蜿蜒云海的山脈也是建木的一條枝干,在云海之中的形勢較高,為寒氣籠罩,山脈終年披雪,看上去就像一只破開云海,昂首向天的寒螭!
“那位女仙真是十分神秘,幾位少清的好友都不知道她的來歷,據說是燕師叔的友人,從中土前來少清,請求借助建木祖師凝練罡氣!燕師叔讓我向她請教道法,卻真是選對了人!”
何七郎想起那女仙顯露的一部分太法,感覺高妙無比,很是契合自己的體質,而且那位女仙還養了一只金色的嘯日雞,每日對日長啼,吐納無窮日精。
渾身的羽毛燦燦金光,儼然一金烏一般。
乃是一只極為少見,在太陽之道上造詣極深的靈獸,近乎通神!
靈禽異獸之中,精通拜月的種類繁多,但在太陽之道上能有如此造詣的,就極為少見,寥寥幾種,都極為神異!
那只金雞每日啼日,都是一種極為高深的神通,引得無數少清弟子和奉少清為主宗的下門弟子,每次提前數日,辛苦攀登此峰,只為聽此神雞一鳴。
傳言此神雞一唱,可以破除邪祟,聲音更是能震蕩神魂,對于煉神有說不完的好處。
借助神雞一唱,神魂吞吐日出時的陽和紫氣,更是能讓神魂滋養一縷陽氣,就連許多陰神真人都喜歡在此駐留,每日伴隨雞鳴修煉!
不過那位女仙非但是燕師叔的友人,自己本身的來歷,也是極大,據說就連建木老祖都特地召見了她一面,還得到了少清劍派幾位真人的囑咐照顧,自己更是丹成一品,成了元神種子。
因此眾人也不敢打擾她清修,只是在旁邊幾座山峰上等待金雞啼曉。
自己也是得了燕師叔引薦,才得以向那位女仙請教些道法!
來到最高的那處雪峰,何七郎禮貌的請金雞尊者帶他去見了女仙,拜過女仙,他才說了燕殊遣他來此的來意。
“你的體質本就暗合少陰,早年又太過依賴承露太陰銀盤殘片牽引的月華修行,因此體質漸漸蛻變為太體,太體多是女子,就算偶有男子,也是男身女相,因此容貌之上可能會有些一些妨礙!”肌膚如雪,氣質如姑射仙子,極為高潔的女仙柔聲道。
何七郎自然知道,所謂的妨礙,并非是變得丑陋猙獰,而是會如女仙一般肌膚如冰雪,似羊脂白玉一般。
他本是個相貌普通的黃臉少年,修行到如今,也儼然是一美少年了!
“七郎只求道途有望,不敢奢望其他!”何七郎神色凝重回答道:“莫說只是白了一點,就算舍棄著皮囊肉身,也不悔求道,還請前輩為我開釋道途!”
女仙猶豫道:“我這里本來有一門道法,甚是合你體質!奈何此法也是一位好友傳授與我,并未許我傳授他人!”
“而且此道法頗為沾染了一些因果,傳授與你,只怕后面引發莫測的劫數!”
聽到這里,何七郎有些好奇道:“不知那是何等道法?”
女仙笑道:“真是我如今修行的冰魄寒光,此神通可以修成一品金丹,合太陰乃是廣寒冰魄丹,此丹幾乎是北極廣寒宮的禁臠,因果甚大。”
“合少陰可以修成寒光冰徹丹,合水行可以修成玄冥真水丹……此幾種金丹,皆有神妙!若是你能得我那位友人的傳授,還可以修他獨創的冰魄神雷,修成……”
冰魄寒光,何七郎聽聞此言便是心中一驚,竟然是這等神通!
冰魄寒光在海外也是威名赫赫,乃是一樁極為有名的神通,強橫無比,發動更是迅疾,乃是海外知名的幾種厲害神通之一,更能借此修成宇內九種神光之一的太陰絕滅神光。
不過冰魄寒光雖然少見,但還能時不時的聽聞有人能修成,太陰絕滅神光卻是數千年未曾現世了!
而冰魄神雷更是聞所未聞,可但凡神雷之屬的神通,便沒有威力稍弱的,而且冰性凍結一切,乃是靜之機,雷霆卻是動之機所化。
化冰魄為神雷,動靜之間轉換如此神妙,必然是一門高深至極的道法。
寧青宸看他聽聞一個名字,便領悟出這許多關要,也是微微稽首。
此人的悟性當真不差,當然比錢師兄還是差了許多,她也是修成冰魄神雷才知道,此道法雖然只是一樁神通,但卻已經有大神通之基了!
冰魄神雷的威力并不在凍結萬物,然后以雷霆震碎一切,而是在冰魄幾乎凝固宙光的靜,和雷霆蘊含的大道動勢之上。
如此動靜之間,迅速轉變,乃是在陰陽之道上侵淫極深的道法。
雷霆乃是陰陽之樞紐,動靜亦為陰陽,如此自然就有成就天府神雷的底蘊。
冰魄神雷一雷下去,可以凍結一切,也可以將這種凍結突然破碎,粉碎虛空,破碎一切。動靜的錯亂,威力極為恐怖,此雷大成,正手冰魄,反手神雷,動靜之間,轉換如意,便是大神通的道果!
寧青宸越是參悟,越是驚異于錢晨的悟性,可惜他并未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
她這位師兄,于道法之上實在是萬古一出的絕世天才,但在魔道之上的天資,卻又超越道法不可以道理計,其中蘊含的可怕意味,讓寧青宸甚至不敢再想。
她也隱隱感覺到了為何錢師兄不再繼續參悟,將冰魄神雷推衍到更高的層次,成就大神通。
因為此神通乃是錢師兄早年所創,本質極為純粹,純之又存,猶如寒冰玉砌一般,道理晶瑩剔透,不染一絲雜質。
但如果現在師兄繼續去參悟,只怕此雷的威力,的確能更進一步,但也會被魔性污染,成為一樁威力絕大,但道理更為偏激的大神通。
師兄似乎不忍如此,便將早年的神通棄之不用……
想了許久,女仙忽而展顏一笑:“此丹還未有人修成,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丹,就喚它冰魄神雷丹罷!”
“說起來,此丹才是最適合你的!冰魄純陰,神雷純陽,此乃陰陽之變,更接近純粹的陰陽之道。而非我與鳳師合修的太陰太陽……燕師兄好像說過,你和我那位友人有些淵源,將來未必不能向他求得此等道法!”
“有些淵源?”何七郎神色恍惚,突然恍然道:“前輩的那位友人,便是錢先生!”
寧青宸微微點頭,道了一聲:“你若能得他的許可,我這里自然能教你!當然,你若遇到了他,從他那里求取也可!不涉及廣寒秘傳和我那師兄獨門道法,我這里都可以教你,但根本道法,你還是要自己籌劃才是!”
何七郎連忙應了,隨即寧青宸便開口講述演示冰魄道法和一部分太陰大道,傳授了他幾門冰魄法術,除了涉及神通的核心秘傳,可以說是傾囊相授了!
寧青宸也知道何七郎得燕殊引薦,必然是涉及錢師兄那里的大劫布局,所以很是細心教授。
何七郎在雪山請教了三日,只覺雖然法力進步不大,但修行以來的種種偏差,道法之上的一些隱患都得到了解決,乃至自身的根基,都大有進益,可以說是道行飛漲,補上了自己缺失的一部分修行!
三日后,女仙才喚來他道:“你已經學了大半道法,算是得了一部分冰魄大道的精髓。如今燕師兄喚你,你便下山去見他吧!“
說罷,便將自己換下的一件法器交給他。
此物乃是寧青宸欲凝練冰魄罡氣,煉化成一把冰魄寒光劍時,為了試演自己推算出的煉劍之法,模仿昔年錢晨的冰魄神針,將冰魄寒光凝練成一枚銀針摸樣,煉成的一樁法器。
何七郎接過銀針,叩首謝了寧仙子,捧著銀針走下雪山,也是心中一陣無語。
雖說他并不在乎自己外表的變化,對寧仙子和錢先生也極是感激,視為師長,但這兩位師長似乎性格都有些狹促。
錢先生的惡趣味就不說了!自己把老師交給先生,結果接回來就成了一個小娃娃,那個小娃娃還時不時的吹胡子瞪眼,教訓自己,當真是古怪無比。寧仙子看上去端莊高潔,帶著不食煙火的仙氣,但就連賜下的法器,也是女兒家的針針線線……
何七郎就不信她不是故意的……
一時間只能嘆息!
“若是遇著大敵,我捻著一根銀針欲彈射的樣子,只怕要惹人笑了!”
何七郎嘆息一聲,然后隨手發出冰魄神針,只見那銀針化為一絲光線,以迅疾無比,神念都難以捕捉的速度沒入旁邊的一座峰頭,生生貫穿了整座山峰,遁出一點鋒芒來!
何七郎為之驚駭的手忙腳亂收回銀針,才沒有多造殺孽。
他捻著銀針,一時無言,這件法器的威力之大,只怕結丹真人遇著了,若不小心防備也是要被一針刺死的!
“這下不用擔心了!那些人只怕還沒笑出來,性命就已經被這銀針取了去……”
“如此,何人敢笑?”何七郎小心又小心的收好銀針,因為他能感應到銀針乃是有一股凍徹天地的寒光凝聚而成,這針上的寒氣爆發來開,只怕他都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就會和周圍百里一起被凍成冰山了!
“寧仙子雖然不好將冰魄寒光傳授于我,卻賜下這門法器,只怕也有讓我參悟一二之意!”
何七郎感激更重,想起燕殊找他,連忙朝著山下急奔而去。
“不知燕師叔喚我何事?”何七郎心中也有猜測:“只怕和最近承露盤出世的傳言不乏關系,這一月此事鬧的沸沸揚揚,許多少清弟子和下門真傳都多有談論!承露盤碎片出世,甚至關系到外海歸墟之中的一處秘地,那秘境之中非但有承露盤的核心銅盤,甚至有西昆侖不死藥,乃至仙秦遺物流傳……”
“相傳那處秘境乃是無數年來沉入歸墟的世界洞天的殘骸積累而成。乃是一處蘊藏了無數天材地寶,無數世界精粹的絕大機緣!”
“承露盤事關我瓊湶傳承,亦是本門瓊明祖師從龍宮手中截取的至寶,此時與我大有因果……只怕我也要一應此機緣!”
何七郎心中思忖道:“不過究竟是不是此事,還是先見過燕師叔再說!”
看著眼前無比壯闊的云海,又回首看向身后的莽莽雪山,何七郎頓時豪氣頓生,一聲長嘯,震得兩邊的積雪簌簌而下。
他飛身而起,化為一道遁光,朝著云海中一座青翠蒼郁的懸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