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慕容垂緩緩抬手,高翎便毫無還手之力的被他攝來。
滾滾的天地元氣化為一只巨手,將高翎捏在手心,一瞬間慕容垂眼中的元神便透過目光穿過了高翎的眼睛,那一重重的皮囊被目光貫穿一直烙印到最核心的高翎本體之上。
「啊啊啊啊……」
高翎慘叫著,被那道目光穿透神魂,一直看到了真靈之上。
慕容垂目光留下一個烙印,將內中的所有記憶緩緩瀏覽過。
他看到高翎潛入拓跋府從拓跋燾那獲得了一些情報,然后卻被拓跋老夫人看穿身份,在高翎不知不覺間,拓跋老夫人以魔心宗的《道心種魔經》在其體內種下了一粒魔種。
慕容垂隨手一揮,將高翎垃圾一般的扔下了龍殿。
他只是平靜道:「原來城中還有魔心宗的陰神修士,是那位曹氏廢后!如此你被人在心中種下魔種,倒也不能算是太廢物。」
「畢竟,魔心宗最為克制你們月魔宗……」
旁邊的窮奇大圣露出一絲獰笑,道:「不知死活的小東西,真當大天魔這等尊號,是弄著玩的嗎?」
高翎緩緩的爬起來,在周圍群魔眾妖冷笑的神色中,眼神緩緩冷了下來……
旁邊的窮奇妖王看到他如此軟弱,便張口銜住他一條胳膊,獰笑著將他拖入了黑暗中。
慕容垂只是冷冷的俯視這一切,雖然高翎有些本事,但他既然敢殺妖,那就看看他能不能,又是如何能度過窮奇部反噬的這一劫了。
既然敢于觸怒大天魔,這便是自己對他的考驗……
龍城之中的陰暗角落,窮奇心中欺善怕惡的本性高熾,亮出獠牙便要朝著高翎的咽喉撕咬下去。
但這時候,高翎只是微微抬起了手,原本的狼狽和被慕容垂一擊打碎的桀驁卻已經褪去,一種讓它戰栗的感覺再次浮起。
窮奇嗷嗚一聲,像只乖順的小狗一般趴了下去。
任由那只手撫摸自己的頭顱,猙獰的虎首乖順的像一只貓……
高翎睜開了眼睛,這一次他的瞳孔緩緩分裂成兩個。
一個是凝重嚴肅的眼神,另一個卻是一種深深的魔性。
凝重的眼神被魔性的瞳孔擠在了眼角,就像一雙斗雞眼一樣。
「為什么不裝的像一點?你明明披著我的皮囊,擁有我的記憶、意識等等一切。論起來,只要把我放出來,你就是我。根本不會被慕容垂看穿……」
數十層皮囊之下,高翎緩緩開口道。
「有趣……」
錢晨平靜道:「之前那只嘯月天狼說它吃過高家的女子,你心中的憤怒并非偽裝,我的意識本心微微投射,只是做出了你如果魔性更深的反應。可你明明又深恨自己出身的家族……」
「第一次披著別人的皮囊,宛若你中有我,我卻凌駕于你的本心掌控一切。」
「還挺奇妙的。」
高翎凝重道:「你是故意被慕容垂看穿的?」
錢晨的瞳孔透過那數十層皮囊,重重疊疊無數層的眸子看了出來,目光落在窮奇身上,讓這只惡獸嗚嗚的叫著,恭順的低下頭來,任由他盤起一條腿,另一條腿舒適垂落,坐在自己的身上。「你可知道,為何慕容垂以大天魔召集魔道,你們月魔宗是第一個來的嗎?」
「為何他如此信任你們,讓你們承擔攻陷武川的重任?」
錢晨一邊閑散的說著,一邊隨手給胯下的窮奇梳理毛發,但這只惡獸只是戰栗……
高翎不解道:「為何?」
「因為月魔宗是屬于慕容垂的!真正,徹底的那一種
屬于。你們的宗主,應該早就被他煉化了!」錢晨由衷的笑了起來。
「甚至連你,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他的一部分!」
被他的眸子擠到眼角的瞳孔微微一縮!
高翎凝重道:「不可能!大天魔雖然在魔道之中地位極高,但是魔門每一只道脈都是掌握在其源頭手上,根本無法奪取。慕容垂便是因為不欲被九幽殺伐魔道掌控,才以大毅力斬斷前路,出來分創了兵戈道!」
錢晨緩緩解釋道:「魔道的每一支,都是歸屬于其后的源頭道果。」
「你們所修的法,所煉化的魔頭,在魔道之中所走的每一步,都烙印在那枚道果之中。你們就是魔君道果的一部分顯化和承載,當然抵抗不了源頭的收割和操縱。」
「尤其是九幽道!背后的九幽魔祖繼承了九幽道果,卻將自己的本體分割成了九份。」
「魔識、魔心、大黑暗、魔尸、天魔……」
「祂的每一份身軀都是一枚無上道果,歸屬于其根本源頭——九幽魔祖,故而牢牢的掌控著你們所有九幽道魔頭!甚至整個九幽,便是祂的軀殼。」
「殺伐魔道,雖然也屬于九幽魔道,但卻并非魔祖九果之一,只是核心九道之外的三宗之一。」
「而外三宗乃是九幽魔祖的兵器法寶所化的三大道果——殺伐!阿鼻!清濁!」
「如此,核心九道和魔外三宗,便是九幽道十二支正傳。」
「而你月魔宗,卻是十二支正傳之外的別傳之一。這還要歸功于昔年月魔宗祖師偷偷潛入九幽,代替了一尊九幽神魔之后,又意外遇到了九幽魔祖的一尊化身,被其傳授魔道,修成了月魔!」
「但你可知道九幽魔祖是如何造就月魔的?」
「他的那尊化身,讓給你家祖師剝了皮,披在身上后便成就了月魔,祂成為了九幽魔祖的一尊化身,但又不是九幽魔祖的一尊化身!這就是九幽魔祖給祂的考驗——能否替代魔祖的一尊化身而保持‘自我"。」
「結果月魔通過了這次考驗,成為了九幽別傳之一。」
「至于為何慕容垂能越過月魔的道果,控制你們……能被道果控制,當然同樣能被道果奪取……」
高翎的瞳孔微微顫動,內中的目光震撼道:「你究竟是誰,為什么知道這么多?」
「唉!你就是我啊!」錢晨感嘆道:「用佛法剝皮還是有意思的,穿在身上居然有‘分別心",你明明只是一道名相皮囊,分別心一起,我們兩心之間居然有差異……有了差異,看法就不同。明明你就是我,卻還要問這些本來你就應該知道的事情。」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有助我領悟佛法。」
「參悟如今,你是高翎,屬于慕容垂,卻又是我錢晨的奇特狀態!」
高翎冷汗流出,頭發已經濕噠噠的。
「道果……你說,慕容垂已經證得道果?」高翎神色凝重。
錢晨更奇怪了:「‘道果"這等概念,根本不是‘你"應該知道的。所以你就是我,但你若知道道果,又不應該問出這等愚蠢的問題,所以你和我有差別。」
「分別心果然奇妙無窮,我們看同一個事物,卻出于不同的‘心"而有了差別。」
「差別之間,心便會動起來,這是一種‘動性",也是我如今向‘自己"解釋的一種源動力。」「我向‘你"解釋,來滿足我的心……」
「我知道了!原來我剝下你的皮,之所以能填補我內心的空虛,便是因為你我的心有分別,有分別就有落差,有落差心念就會動起來,而滋生情緒,如此就滿足了我
一部分的人性。」
「這也是一種本心需他心依托的體現。」
「也模仿了我和太一的一部分存在方式……」
「按照佛法,太一封閉在道塵珠內后,他的人性中必然存在的動性,在絕對封閉的狀態下創造了分別心,使他對一個事物的看法有了改變。又因為分別心漸漸滋長,才塑造了‘我"!所以我的根源是‘動性"!」
太一溫和道:「所以,不要再污蔑我了!錢晨!」
「你才是魔性的根源……」
「因為我處于道塵珠絕對封閉之中,但脫離了太上之后,我必然會向魔道墮去,而我的心向著魔道墮去的動性,使得一部分‘本我"與‘真我"產生了分別,這種分別依附在道弱的無限可能之中,塑造了你!」
「所以我才是魔性的根源!」錢晨掐滅太一的聲音,平靜道:「你是太上的人性,所以你脫離太上這個道本身后,必然墮入魔道,走向太上的反面。人性之因,產生魔性之果,這落差便有動性產生,因為需要一個力推動你的人性朝著魔性墮落,而這種動性依托于道弱的無窮可能,就產生了我?」
「太一……不,你也只是我的分別心!」
錢晨再次掐滅了這一差別心,這是盤古道果在未來對他的吸引,他和太一魔祖合一成為其過去的動性所化。
已經精神分裂的錢晨再次向‘高翎"解釋道:「慕容垂當然沒有成就道果!魔君豈是如此輕易就能成就的?但他也不愧是魔道大天魔,他凝聚了一顆全新的種子,種了下去,發出了芽!如今正準備開花……」
「原來是三花境界的元神!」高翎恍然道。
元神之后的道路,由凝聚道種開始,種道,三花,最后才是結出道果,成為道君。
錢晨微微搖頭:「不是一般的三花,他的道種是全新的!我原本以為他和歷代大天魔一樣,所煉的是戰爭道果,亦或是殺伐,兵戈?這些路前方已經有人了!」
「戰爭道果并不唯一,但圓滿的戰爭道果卻是唯一的,所有走這條路的人,都需要相互鏟除和自己爭奪道果生長空間的同道,殺死同路之人,煉化他們的道果,這就是大道之爭,十分殘酷!」
「而諸天萬界之中,戰爭道果已經有人圓滿,道君之爭已經結束了!」
「所以,日后兵家會漸漸衰落,就算證道元神,凝結戰爭道種,也不過重復別人的路,將自己修成他人的化身,應身!」
「可慕容垂……他給了我一個驚喜,他的道種是全新的,走到盡頭的道果還不存在。若是有人能以此道種修成道果,那么他將在道爭之中占據極大優勢,可以不斷設法培養、吞噬后來者,培育道果直到圓滿!」
錢晨目光之中顯露一絲欣喜:「如今我缺的就是道果!」
「所以你才故意漏出破綻,讓他出手,暴露了自己的道種?」高翎詫異。
錢晨微微笑道:「我已經知道他為什么急于掀起這場戰爭了!因為他的道種已經開花,而其他小世界遠遠無法滿足他道種開花的‘營養",唯有大世界,乃至地仙界這等諸天的本源,才能讓他的道果順利開花!」
「唔!這也是我一開始沒有發現他的道種是全新的原因。」
「地仙界沒有天界,道種只能種在靈寶之中,或是以身種道,尋找依托太難了。」
「畢竟沒有天界栽種道種,匯集萬道滋養修行,幾乎不可能證道道君!慕容垂便是遇到了瓶頸,只能來地仙界掀起一場浩大的戰爭幫助自己突破!」
「說了半天……」高翎不滿道:「慕容垂的道種究竟是什么?」
「我想想
……掠奪?外我?強奪?」
錢晨依靠著高翎皮囊上慕容垂目光留下的那枚‘烙印",感悟著其中的道韻。
「應該是征服!」
「此道種名為征服,異日結成的道果,便是征服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