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是道君?”赤奮若笑了。
他長身而起,渡步在通神老道身邊,妖異的臉上浮現一絲詭秘的神情:“你也想成為道君?你可知道為了在此方世界種下一粒道種,花了盟中多少時間和布局?”
“為了選出那六名人材,困敦大君甚至親自出手,轉過一世,以輪回真符做了轉生任務,受過前朝二十八種大刑,舍了這一世的修為化為刑余之鬼!”
“我亦解脫一世之身,沉入三岔河口做了浮尸……”
“困敦大君為了結成那一枚道種,一共轉生三次,第一次拜入此方世界的紅陽教,本來想奪了那紅陽教降世明尊之位,豈料此世的明尊乃是創世的造化三尊之一,降世明尊乃是為了祂真靈下降準備的。”
“大君為奪降世明尊,得罪了司辰,壞了一朝江山打造的蓮華道基被司辰鼎母所破,道途亦斷。”
“后來不得不和攝提格來到直沽,埋下一件殘破的佛道法身阿毗達摩俱舍金身。”
“此法身乃是佛門容外道的經意所化,根本不純,揚而未棄。困敦大君以此法身容眾生之福德化為種錢,采眾生為藥。”
“困敦大君雖被鼎母破去原本想要種下的道途,但也因此窺得此界的一絲隱秘,知道了‘甲子之秘’。”
“因此便以金身采——眾生福德,朝廷圣德,鬼神陰德,己身功德,開辟道德等五德為藥,尸解入金佛,然后五陰運轉,五行煉藥,花了兩世才證道成長生圣境。”
“此界的長生有異。”
“長生圣境摻雜真幻,似元神而非元神,乃是假元神。”
“但要飛升,需得炮制飛升秘儀,以人種道,相當于孕育道種。”
“假陽神養真道種,你道如何?”
赤奮若譏諷一笑:“困敦一證道便知,正常修行,只會成為司辰們的口糧!這方宇宙就不是正常的修行之地,而是司辰們的養魚之所。”
“它們為長生境開辟了元神幻境。而想要真正證道元神,將自身刻入太乙道果之中,卻要經歷飛升秘儀。飛升秘儀就是煉藥,將這世界采集的種種虛幻洗練成真,凝聚一顆真實不虛的道種,然而成就元神的最后一步,就是將這顆道種和假元神送入那些司辰口中!”
赤奮若淡淡道:“所以這個世界的修行,乃是一條死路!”
“元神乃是太上道祖認可的‘人’,所以司辰們假陽神為元神,提前讓他們修道種,最后把自己修成了別人的道種!”
“這個世界,想要真正證道,何其難也。要修成一顆假道種,飛升秘儀將假道種舍去,換取自己踏入元神那一步,然后墮入真界,歷經無數毀滅劫數,洗練藏起了的那顆真道種,最后才能頓悟‘玄君’,由真界最底端的毀滅劫中離開此界。”
“好在,我等輪回者已經證道元神,不需要飛升那一步。”
“所以僅需要湊齊七位長生圣境,將他們的道途吞并,拼湊成一顆道種,然后假借飛升秘儀,墮入真界無窮毀滅之中,歷劫磨去道種中種種虛妄,到了最后一刻,借助輪回之主的大能脫離此界,擺脫司辰,日后再經歷無數苦工,磨去道種中最后一絲虛幻,才能得到這么一顆道種。”
“這世界的七位長生境,都是本盟苦苦種下的大藥,有的是困敦、攝提格和我的舊身。”
“刑余鬼、敞肚佛和沉河尸都是我們的舊身,是我們在此方世界,盜取無數虛妄凝結成的一條道途。”
“還有的是我們精心挑選出來,承載其他道途的人藥:半截人的腳夫道途,一步一修行;大金人由真武道途截下一點,融了那尊金佛的殘身,匯聚困敦第一世留下來的愿力,才炮制成大藥;油炸骨的那一鍋陰油,匯聚了南洋邪術的精粹,他本人更是我精心炮制的古曼童。”
“最后,被你盜出來的太歲肉,更是一萬八千人胎煉成的血太歲。”
“是我們在卡美洛盜取血杯道途層次極高的秘儀,將舊敦河布置成儀式場,利用霧都充斥的墮落要素,將流產入河中的胎兒煉化為鬼,在圣教會和卡美洛官方的追緝之下完成了殺人秘儀,才培養出的半成品血胎。”
“為了將它化為真實,淬煉其中蘊藏的道途,盟中更是布局覆滅了一個小世界,才以大毀滅,煉出大真實!”
“但那僅僅是七味大藥而已,只是其中虛妄和道韻的載體罷了!真正能煉成道種的東西,你一輩子也看不懂……”
赤奮若在通神老道的耳邊輕輕道:“你不會真以為盜取的血太歲是鑰匙,只要將那六具遺骨拼湊在一起,用血太歲煉成一個人,就是道種的雛形吧?”
“那只是祭品……”
通神老道渾濁的雙眼中突然閃過一縷精光:“難怪真仙竟不以老道我盜取法物為異。原來在真仙的算計之中,那七位長生圣境,僅僅是開啟飛升秘儀的祭品。”
“而將飛升秘儀改為深淵秘儀,中斷飛升,攜著道種墮入深淵毀滅之中,更是需要元神真仙的境界。”
通神道人諂而不媚,躬身抱拳道:“但真仙跟我說這些,總不會是可憐小道我的求道之心罷?一定是有什么用得著小道的地方……”
赤若奮笑了笑:“局面有異!”
“說實在的,本盟歷次輪回投入那么多輪回者,早已經將這段時光摸得七七八八,無非是一顆道種孕育的殘缺不全,引得世界墮化,整個紀元都陷入真界中的一段輪回而已。”
“那道種以海外三尊,中土四尊仙藥為基,引來七位長生圣境的積累,最后,開啟飛升秘儀。”
“這直沽一地,固然有我們埋下的伏筆,但僅僅是南北兩路運送的‘仙藥’,和西洋人運送的三尊仙藥,在此闖過三岔河口那一關,惹來正邪兩道的斗法罷了!”
“九樁奇案,三神斗四妖,或者說三神截四藥,乃至那些教門亂七八糟的斗爭,不過是一盤開胃菜罷了!”
“真正可堪一看的,還是七尊長生圣境入京城,在此世,他們同元神無二,亦真亦幻。七尊元神動手,那才是不錯的場面。然而七尊元神開啟的飛升秘儀,煉化出的道種恰恰不巧,撞上了西方的真靈煉金術煉制偽神的儀軌,前所未有的兩顆道種同一時間成就,引發道種相撞,道途失控,化為邪神,覆滅整個世界!”
“本盟算計的,是一點一點摸清楚劇情,然后在最后的道種失控中,用我們養出的那一顆道種,吞噬掉那兩條成型的道途,令道種再一步圓滿。”
“但……”
赤若奮笑了兩聲,語氣中沒有一點擔憂:“這一次輪回重復的劇情,有了點不一樣的觸動,有人似乎摸到了我們留在這個世界的布局,出手吞掉了兩枚大藥。”
“玄真教。”
他感嘆一聲:“自從在紅陽教吃了一個虧,我們本不準備去觸動那些司辰在此界的觸手,畢竟……那些很有可能是成就道果的道君之流。”
“但,或許是某些輪回者投入了玄真教中?”
“或者是司辰在不斷輪回這段時空的時候發現了什么,借助輪回者入手,開始動本盟的布局?”
“前日兩次斗法,說明祂們不打算給本盟時間了!”
“司辰借助玄真教主這個棋子,開始改動,消化本盟在這個世界埋下的道種雛形,那東西方兩顆道種的碰撞,一旦有了第三顆道種的調和,司辰或許在本次輪回便可以煉成一顆完美無缺的道種,將本盟的積累盡數吞下。”
“所以,本盟也不得不做出應對。”
赤奮若回頭,別有意味的看著通神老道,道:“可我不打算成為棋子,司辰無法直接出手,但祂們畢竟是道君之尊,有太多辦法對付我一個小小的元神真仙了!以身入局,不如退而觀棋,在關鍵時刻,相仿設法借助輪回之主的大能。想要和道君斗,我們唯一能借助的,便是輪回之主!”
“因此,我也需要一個棋子,一個有能力入局之人。”
“所以,真仙看中了我?”通神老道笑了:“那么本道的好處是什么?”
赤奮若淡淡道:“那顆道種。”
通神老道搖了搖頭:“真仙總不會把那顆道種舍給我吧?”
“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赤奮若道:“玄真教主布局煉制那五官首,說明他看出了本盟的一部分布局,但他知道的終究不多,這次的飛升秘儀,的確有一部分真理煉金術的完全之人和中土造人大道的理念,用七尊長生境尸體的器官拼湊成一個人。”
“可成人只是開始,真正的關鍵秘密,是被我們藏在那六具尸體過去的——罪惡!”
“他們皆犯有大罪!”
“七具罪惡之人的尸體,拼成一個完全之人,無罪之人,然后在祭臺之上殺掉它,這才是真正的飛升秘儀,就如這個世界的大道根源,在于‘大藥’‘靈性’‘隱秘’和‘真實’。”
“大藥和靈性皆可以積累在人身上。”
“隱秘和真實卻是開啟儀軌的鑰匙……”
“一切猶如三一圣經中所說,燈父向先知索求祭品,先知將無罪的兒子帶上山巔,燈父派出天使,在先知刺向兒子心臟的時候,抓住了刀刃。”
“這便是隱藏著隱秘和真實的鑰匙,以無罪之人祭祀,開啟飛升之路!”
赤奮若道:“所以,玄真教主奪取那六具尸體,無關緊要!關鍵是如何讓那六具尸體拼湊成人,讓那人生而無罪,如何殺死它,進行祭祀!”
“這些我都能告訴你……”
通神老道看著赤奮若輕描淡寫的神情,知道他告訴自己的必然只是一部分的真相,但他還是開口答應了下來:“好!老道我愿意賭上那么一把。”
“哦!你不怕被我利用?”
“老道從不怕被人利用……”通神老道堅定道:“只怕自己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望海樓上,錢晨依舊在揮毫書寫符箓。
突然筆尖一滯,一點墨跡堆積,破壞了那一絲靈韻,一張符箓頓時淪為廢紙。
信手撕下,將其拋入夜空之中……
“鼎鼎在折騰原罪,鏡子在旁邊吃瓜,陰陽扇在哪里陰陽怪氣我,而那群司辰又在干什么呢?”錢晨微微皺眉,但下一刻便繼續筆走龍蛇,將涌上心頭的那一絲異樣拋在腦后:“管他呢?惹到了我,攤子都給他們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