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步行于火海。
漸漸地,鉆入他體內的黑色魔焰自動脫離,仿佛不再把任鴻視作活物。
天皇境,顓臾靜靜看著海面。
眨眼功夫,噴薄的怒火黑炎便隨之熄滅。任鴻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任鴻身子一頓,露出笑容:“果然如此。”
雷雄看到黑炎散開,恍然大悟:“差點忘了。他脾氣向來如此,怒火來得快,散得也快。加上仙體之故,這火焰傷不了他。”
清微仙體,昆侖頂級仙體,能凝神靜氣,避七情之惱,能解百毒,消邪煞之害。
霍龍嬌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可惜,然后繼續跟碧游宮的仙人們聊天。
任鴻向前走,玉清仙光從膚下透出,更有清微之氣在身邊盤結。
清氣上騰,顯化清微仙天。清氣下落,凝聚足下青蓮。
天皇境,顓臾看著海面恢復平靜,面色凝重。
“太快了啊……”
七情居內,居士和一群魔女尚未來及收拾,就見任鴻穿過怒海,已經來到七情居大門口。
“這……這怎么可能!”
他撇下一眾義女美眷,化作陰風向密道逃去。
剛進入密道入口,在他面前,是一條條盤踞的騰蛇。
“爆!”
任鴻摘下掛在門口的魔兵怒蓮,輕輕一句。
上百頭神獸元靈爆炸,整座靈山轉眼崩塌毀滅。唯有地宮密室中的各種丹藥、書籍被任鴻保留。
當雷雄二人進來時,正看到任鴻捧著一部藥典,研究天情魔道的秘藥理論。
雷雄跨步過去,拍拍任鴻前后,檢查了一番。見他毫發無損,大笑起來:“哈哈,我就知道。你的仙體厲害,連天怒魔焰都傷不到。”
霍龍嬌目光閃爍,笑瞇瞇走上前。
瞥見任鴻手中的那一頁:“人有七情六欲,種種情緒,皆因大腦而來。”
霍龍嬌:“天情魔道的人認為,人的大腦會分泌某種物質,從而影響人的感情。天情魔道的秘藥,便是收集人體大腦分泌的物質,從而提煉出一種種操控情緒的藥物。”
任鴻合上書,轉身走去藥房。
剛進去看了一眼,他馬上出來。
“雷雄,這里有東西讓你銷毀。”
“啊?”雷雄正張羅同門清掃地宮,聽到任鴻的話走過去:“什么事”
看到里面的東西,他臉色大變。
藥房中擺放數百顆干癟的人頭。還有一根根肉色長管連接腦袋和中央的巨大圓柱體。
圓柱體下方有十三根管道,對外滴落五顏六色的靈液。
“我看著惡心,你來收拾吧。”
只看了一眼,任鴻就猜出這一套流程的用意。
將大腦切割并保留意識,然后沉浸于一個個幻境。通過幻境刺激七情六欲,分泌相應的腦體物質,從而制造原液。
霍龍嬌走過來,看到這一幕后默默轉頭:“天情魔道還是這般惡心。他們制作的藥物能催生相應情感。憤怒、悲傷、喜悅……而他們使用做多的,是催生情意。小心旁邊那些紅瓶子的。那是讓人點燃情火,催生情意的秘藥。”
相較其他幾種秘藥,催情之物在天情魔道使用最廣泛。通過情愛捕獲修士,從而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雷雄親自出手,以先天神雷把這座藥房徹底搗毀。
任鴻本想收集一些秘藥,但看到秘藥制作這般惡心,便歇了念頭,跑去書房挑揀天情魔道書籍。
半個時辰后,打掃完畢的雷雄走過來。
見他收集天情魔道的典籍,索性說:“別看了,再看這些典籍對你也沒用。畢竟你已修成仙體,‘神經’化為‘情根’。“
任鴻目光一定:“聽起來,你對這方面很有研究?”
“聽師尊和幾位師叔提及。凡人大腦中的神經分泌物質,控制情感。因為這些物質大量排出,也會對身體有害。所以,凡人不易大喜大怒,應保持平和心態。唔……高興、喜悅一類的情感可以多一點。因為分泌某種物質會抑制疾病,對身體有益。”
“但是凡胎升華為仙體,達到靈胎境后。凡人大腦蛻變升華,那些操控情緒的神經網轉化為‘仙人情根’。據師叔說,那是一根根金色的絲狀物。只要從仙人大腦抽離情根,就能斷絕七情六欲。有一些仙人修行斷情法,就是剝離自己的情根,從而讓自己達到忘情的地步。”
“到這一步,仙人的情緒有情根情絲控制,再也不會分泌對身體有害的物質。喜怒哀樂,皆是情根牽動靈魂,和元神魂魄勾連。”
“是嗎?”任鴻倒是第一次聽人提及這點。當年他做三代時喜歡玩傀儡,也沒從人腦子里發掘到這些。看來,碧游宮的仙術很有些門道。
“一個人的情根有幾條?”
“一到二十四條不等,大多數靈胎修士是十三條,象征七情六欲。少一條,就可能是某方面感情薄弱,對修煉忘情仙法有利。”
雷雄從桌子上看到一塊巴掌大小的琉璃石。
“這是問情石,你對著我瞧瞧。我雖然沒有跨入靈胎境,但肉身已轉化為碧游一脈的‘紫電雷煌真身’,也有情根。”
任鴻拿著琉璃石,通過琉璃石看雷雄。有一縷縷金色網狀脈絡。細細一數,有十八條。
“十八條?你身上情根好多。”
“按照玄云師叔的說法,仙人情根越多,說明對感情看得越重。日后如果有情劫,也就更麻煩些。”雷雄自己也很意外:“我師說了,讓我盡快尋得誅仙四劍訣,寄情于劍,方便自己渡劫。”
任鴻又拿琉璃石去看另一端和一位碧游女仙說話聊天的霍龍嬌。
琉璃石中,她身上有情根十三道。而其中幾條情根十分粗壯,遠勝雷雄的情根。
這說明某幾種情緒對她更容易產生影響。
“怒、喜、悲、愛……”
任鴻看罷,又去看其他幾位仙人。
大家的情根或多或少都在十條以上,有一位碧游宮仙子的情根數量更多達二十條。
任鴻掐指一算,知她情劫將至,便跟雷雄提了一嘴。
“你說的是玄云師叔門下的李曉云。她天資聰慧,最重感情,師尊評價她日后情劫艱難,慧極必傷。恐怕要入佛宗斬斷情絲脫劫。”
說完,雷雄伸手去拿琉璃石。
“別光看我們家的人,你的情根呢?讓我瞧瞧你的”
他搶過琉璃石,對著任鴻一看。
琉璃石瞬間崩碎,晶瑩石片散落滿地。
“壞了?這玩意質量有點太差了。”
“許是清微仙光護身之故?”任鴻:“我的清微仙體已能顯化清微天,豈是區區一塊琉璃石能照出來?不過要說情根……清微仙體濁念不染,情意不傷,我的情根應該不多。也就八九條的樣子吧?”
“這倒是。聽師尊提及,青玄大道君的情根好像也不多。貌似只有七八條的樣子。”
兩人聊了一會兒,霍龍嬌提著一玉罐過來:“這是一罐忘情散,足夠化解孫元昂等人的情毒。”
任鴻看著忘情散,不禁問:“這玩意又是什么煉制的?”
“他們煉制‘情藥’,用的是人體大腦分泌的物質。但煉制絕情藥,則是從金石草木這類無情之物提煉。以無情治有情,是天情魔道的宗旨。放心,這玩意的制作不害人。”
任鴻聽后,對雷雄道:“我二人要返還紫陽洞天,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先回東海復命,反正過段時間,大家都要去昆侖派。別告我說,你這次不去。”
“去,干嘛不去?”任鴻笑了:“有些事情,總要有些結局,不是嗎?”
霍龍嬌手一招,天空星光罩住二人。她對雷雄提醒:“天情魔道十分歹毒,他們家的東西能銷毀的,盡早銷毀吧。”
說罷,星光裹著二人重返紫陽洞天。
紫陽洞天此刻頗為熱鬧。
除了原本一眾人外,還有一位老者帶十余門人站在紫氣東來閣和眾人聊天。
東方蘭月、董虹等態度謙恭,不用說,此人自然是紫陽道派門主紫玄上人。
霍龍嬌眼睛一亮,上去見禮:“師兄,多年不見,可還安好?”
“老身子骨,比不得師妹風采依舊。”紫玄道人:“我已和董虹等人說開。當年師尊逐你離開,確有悔意。你重入師尊門下,顯是通過師尊元靈那一關。既如此,你便是紫陽府之首,紫宸宮主人。”
他看向東方蘭月三人,三女立刻起身,來到霍龍嬌身邊:“拜見大師姐。”
“師妹們都起來吧。”霍龍嬌將手中藥罐遞給孫如水:“這是一罐忘情散,回頭我教你調和藥量。能在打滅情火的同時不損他們原本情感。此外,你昔年是師尊侍女,并未真正入門。我稍后代替師尊收你入門。還有你們二人,只要能修成元神,便是師尊的親傳。”
霍龍嬌許諾三人在紫宸宮修行,遂大開宮門設宴款待。
紫玄道人知她剛掌管紫宸宮,尚無人手,便讓自家門人幫她打理宴會。
宴會后,紫玄、東方蘭月以及董虹三方人告辭離開。
唯有孫如水一行五人和任鴻一行人留下,被安排在紫宸宮兩側仙苑暫住。
任鴻收起椒圖龍船,董朱不得已羞答答進入紫宸宮暫居。
霍龍嬌有所考量,在安排雙方時刻意隔開,沒讓兩方人過多交流。但董朱擔心惹麻煩,躲在屋子里根本沒打算露面。
敲門聲響起,裹在被子里的董朱探出頭:“誰在外頭?”
凰公主悅耳笑聲響起:“是我。我想拉你在紫宸宮轉轉。”
她因自身火癥,不能在外久留。紫宸宮這種地方,她還是第一次來。
“去外面轉轉?”董朱看著自己如今別扭的身材。
“算了,要不你去找齊瑤?讓她或者孔雀陪你。”
“齊瑤去看任鴻,孔雀去幫菡萏收拾宮殿。”凰公主推開門:“放心,我有辦法讓你不被外人察覺。”
她走到床邊,取下脖子上的玲瓏環:“這是母親留給我的秘寶,蘊含迷幻之術。你用此物遮掩,可以在身體外面形成一層幻術屏障。這樣外人看你,仍是男身。”
這還是前不久,她在來到紫宸宮時才想起來的一個額外效果。
將一串玄火鳳語石串成的玲瓏環套在董朱身上,她微微調整后拉董朱站在鏡子前。
鏡子里,再不是一位女子,而是董朱原本樣貌。
董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還是那么難受。
“所以,僅僅是幻術?”
“對,僅僅是幻術。”
說話間,凰公主這尊化身已開始對外逸散熱量。
董朱一皺眉,立刻握住她的手,將她體內的離火收取。
化身出行,對凰公主而言也是一次奢侈旅行。每一次出行都要折損一尊化身。
想到這,董朱心生同情:“那我們就四下轉轉。”
任鴻等人居住在紫宸宮東六殿中的泰安殿。菡萏帶著孔雀仙子收拾打掃,任鴻則在書房翻閱天情魔道的典籍。
顓臾:“不用看了,正如雷雄那小子所言,這些典籍對你沒用。”
“能觸類旁通,有點啟發也可。”任鴻托起“天怒魔蓮”對比,天情魔道典籍中的記載。
天情魔道有十三魔兵,合在一起能演化一件道君之寶。
“你瞧,這天情魔道的‘斷情指法’就可以借鑒,融入我的天元劍指訣。”
斷情指法,是天情魔道的絕情秘法。以魔識化作指力破碎敵人的精神,摧毀神經或情根。
如果以五行元力為基礎的天元劍指配合斷情指法,就可以一指滅魂斷情,所向睥睨。
“還有這種勾動情欲的秘術,配合雙修法門很有用。嗯……如果融入天琴仙樂,配合‘人絕’之音也能勾引七情,操控敵人的情感。”
“但是,這些東西無法解決你身上的問題。”
任鴻合上書,笑容漸漸斂去。
觀看桌子上的圓鏡,他輕輕觸碰鏡子里的自己。
鏡中的自己面無表情,目光更帶著淡漠與疏離。
他咧嘴模仿笑容,微笑、大笑以及狂笑……
書房大門推開,齊瑤走進來:“關于董朱的事,咱們是不是該跟霍龍嬌談一談了?”
任鴻不露聲色將鏡子轉頭,對進來的女仙道:“師妹已經去了。她和霍龍嬌談得來,我讓她去求治。”
齊瑤走到不遠處的軟椅前,輕輕坐下:“說來,你覺不覺得霍龍嬌對呂清媛的態度有點怪?”
“霍龍嬌喜歡美色,對師妹另眼相看,也說得過去。”
“怎么,莫非你認為呂清媛在我們幾個里容貌最美?”
“最美談不上,但應該最符合霍龍嬌審美。你是不知,剛才跟碧游宮的人一起行動,她一直纏著碧游宮那群美貌仙家。反倒是長相最英武陽剛的雷雄,她不屑一顧。”
雷雄氣質剛毅,在喜歡的人眼中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偉男子。但在不喜歡這類氣質的人眼里,就是一個普通男仙。
很明顯,霍龍嬌的口味更偏向陰柔、俊俏一些的仙人。風靈武的姿態,完美契合她的口味。當年那位女扮男裝的姐妹,也因為這份氣質才讓她一見鐘情。
說完,任鴻似想起什么,莞爾笑道:“其實讓‘董茱’跟霍龍嬌見一見,或許效果更好。”
“萬一霍龍嬌看上他,不肯幫他怎么辦?”齊瑤望著窗戶,暗思:也罷,這件事姑且讓呂清媛來處置。紫陽洞天這個名字,我的確不熟。
紫陽洞天出世晚,齊瑤前世根本沒聽過。甚至星宿宮、北斗派都不曾聽聞。
星辰道法在那個時代,完全由天皇閣把持。
呂清媛受霍龍嬌所托,二人坐在一顆桑樹下,聯手用忘情散調和藥水。
一邊制藥,呂清媛一邊說明來意,請霍龍嬌傳授解開“坎元真水”的手段。
“坎元真水只針對男修,對我們女仙無礙。呂……我和你一見如故,就厚顏叫你一聲‘清媛’吧。”霍龍嬌握住呂清媛搗藥的手:“莫非是清媛身邊人中招?難道是你家任鴻師兄?”
“師兄道行精深,區區一點坎元真水絕難害他。”呂清媛不動聲色把手抽回,繼續搗藥:“是我們一個朋友誤傷。”
霍龍嬌回味呂清媛的手感,暗暗可惜:她只是陰神之體,真身不在。如果是真身到訪,那就好了。
“霍家姐姐如愿意相助,妹妹感激不盡。”
“清媛萬不可如此。要知道,咱們女孩子在外一定要注意保護自己,不要隨便欠下人情。之前我跟任鴻說好,全力相助,用不著你再費心思。放心吧,坎元真水只要不是整個人落到井里,僅僅是一點真水施加的咒術。無非體內陽氣暫時轉為陰氣,只要調和陰陽即可。不過……”
“不過什么?”
“制作解咒藥物花費時日,且需要特定靈材。等將孫如水等人送走,咱們再慢慢來。”
“好。”
二人花費一日時間制作“忘情水”。
然后去西六殿中的寶月殿找孫如水一行人。
孫元昂四人耐不住體內情火灼燒,方才他差點情不自禁和蛇王妻子親近。
于是,四人各自坐在一處房間內,默運玄功凝神靜氣。
霍呂二人先尋找孫元昂,讓他服用忘情水。
一杯碧色靈水下肚,他腦子里對蛇王愛妻的各種念想立刻消散。對自己妻子的那份愛意重新涌上心頭。
他忙道:“事不宜遲,請兩位仙子速速幫內人解決情火。”
呂清媛暗暗驚訝于忘情水的效力,在孫元昂帶領下去尋妻子。
霍龍嬌見她神情,笑道:“天情魔道行事惡心。但忘情水這類藥物對我輩仙家的確有用。有些仙家為專心修行,斬卻情根,會以忘情秘藥為引,逼出自己體內情根。不過換算到你我手頭的忘情水,只要需要連服五瓶。”
接下來,二人又將兩位女仙的情火消弭,最后來到蛇王住所。
他妻子恢復對蛇王的愛意,主動領大家來尋蛇王。
“大家小心些,外子擅御靈蛇。每次閉關都有長蟲守護。”
剛推開門,兩條飛蛇嗖的一聲躥向眾人。
呂清媛芊芊玉指探出,如折蓮拂云般將兩條飛蛇捏在手中。輕輕一抖,二蛇精氣削了一半,萎靡地趴在地上。
霍龍嬌拍手叫好:“雖然我未曾見過太元一脈的嫡傳仙術,但蓮胎之術早有耳聞。蓮胎轉寄萬物,是一等一的吐納御敵之術。”
敵人法力越來越弱,而自身法力越來越強。若以蓮花寄托天地,則吞吐天地造化,最終吃點一方天地而補全自身。
如果說任鴻的雙修法門是天地間最頂級的陰陽采補。那么呂清媛的蓮胎之術便是一等一的天地大采補。
連天地都能寄生吃掉,更遑論區區仙魔。
示警飛蛇出事,蛇王悠悠睜眼,看向眾人。
他妻子快步上前:“夫君,忘情水煉好,你快些服用。”
她從呂清媛懷中搶過忘情水,供蛇王吞下。
忘情水剛一下肚,他面色發黑,當場吐出烏血。
“哇”
接著,又是一口腥臭至極的黑血。
見到這一幕,眾人齊齊看向忘情水。
難道是水有毒?
“跟水沒關系,是我體內的天邪毒水發作了。”蛇王面色蒼白,擺了擺手:“我為壓制情火,不久前又喝了一盞天邪毒水。那是我師青喉道君特有的奇毒,無解。不過在忘情水逼迫下,已吐出。”
他略作調息,體內情火慢慢散去。對孫如水的愛意如同一場幻夢,再也感受不到。
孫如水眾人未曾久留,次日便告辭離去。
至此,紫宸宮內只剩任鴻一行八位客人。
董朱在這種情況下,羞答答地走出,請霍龍嬌幫忙診治。
看到這位豐腴美臀的火艷美人,霍龍嬌面色不改,毫無半點波瀾。
沒辦法,這貨不對胃口。比起這類妖艷美人,她更喜歡呂清媛這樣端莊賢淑的女仙,又或者星魔那種風流倜儻的男仙。
嗯,雖然眼前這家伙的臉也很不錯,但性格很討厭啊!
略帶嫌棄掃了任鴻一眼,她帶眾人來到紫宸宮后面的仙井。
“我家有開天辟地時的三口靈泉,其中一口坎元仙井有變男為女之能。此井和青喉道君的天邪毒井,西荒女兒國的子母泉水同位列九大奇井之列。
任鴻道友,你千萬小心些,萬一跌落井中,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霍仙子放心,只要沒人害我,我才不會自己傻傻掉進去。”
眾人穿過一座七寶仙林,遠遠感到陽和之氣伴著白光撲面。
走進一瞧,前方有一口長寬各九尺的方井。周邊立著青玉圍欄,有十八塊墨玉磚砌出井口。
任鴻默默放緩腳步,鈞天有樣學樣,留在最后面。
而諸女一臉好奇,紛紛上前觀望這口仙井。
霍龍嬌:“這口井對男修雖不友好,但對我們女仙極有益處,能美白潤膚,青春常駐。”
她手一招,天空星光絢爛,在她身邊形成一柄等人高的星光鐮刀。
任鴻順著光線望去,看到星光源頭的九顆天星。
“先天靈寶?”
“對。上方九顆大星便是老師遺留的先天靈寶,號稱北辰九皇珠。至于我們切割芝草仙藥的鐮刀,則是先天靈寶演化的投影仙器。”
霍龍嬌沿著井邊刮下一層紅藻。
“天地萬物相生相克,赤龍藻生長在坎元仙井之畔,能調和陰陽,克制仙井效用。不過除此之外還需要五味藥引,其他四種可以馬上準備,但有一種需要等幾年才能備齊。不過你們放心,這些藥物由我準備,不勞你們費心。”
“等幾年?為什么?”
“那味藥引名七星草。”
任鴻眉頭一挑,和菡萏仙子對視。
霍龍嬌:“此物乃沐浴星華千年的靈草。這類靈草在我家紫陽府原是很常見。但我回來時發現,因多年無人看顧,七星草已全部枯萎。想要重新種植,需要數百年。所以,我打算在紫極大會時去昆侖討要。他們家的七星坪上種滿了這種仙草。”
任鴻聽罷,扭頭看向菡萏:“董朱等不及,不如你先回去取一趟?”
“好。”菡萏起身,請霍龍嬌送自己回歸中土:“我家正巧便種著七星草,這就給仙子取來。”
“你家?”霍龍嬌頗為意外,但還是出手將菡萏送回中土,讓她取來七星草。
“如果有七星草,那明日即可入藥。我馬上開始準備其他藥材。”收好紅藻,霍龍嬌立刻回宮清點藥材。
這一夜等待,董朱和凰公主格外珍惜觀賞游玩的時間。得霍龍嬌允許,前往紫陽府下方的八萬里浩土山河游覽。
而任鴻捧著天怒魔蓮,張口將這朵匯聚眾生怒意的魔兵吃掉。
魔兵下肚,瞬間怒火熊熊點燃。任鴻體驗這股充斥胸膛的怒氣,站在泰安殿旁邊的朝華池養氣。
清微仙光自動亮起,與天怒魔蓮的邪意相互抗衡。
呂清媛從霍龍嬌處歸來,正看到任鴻一人站在樹下。
“師兄?”
呂清媛察覺不對,趕忙上前。
“沒什么。”任鴻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天怒魔蓮這件魔兵徹底被清微仙體化去,轉化為純凈的仙光法力吸收完畢。
竟然這么快嗎?比前些年,好像更快了。
水面被風吹皺,幾息之后重歸平靜。
天皇境,顓臾恍惚看到識海盡頭升起的一座冰山。
他嘆了口氣:“又加速了?未來的我,時間真的不多了。”
次日,霍龍嬌煉制靈藥,幫董朱恢復男身。當任鴻一行人提出告辭時,霍龍嬌連連挽留,最終舉辦一場送別宴。
這場宴會除卻霍龍嬌這個主人外,便只有任鴻一行八人。
任鴻、董朱、凰公主、孔雀仙子在左。呂清媛、齊瑤、菡萏仙子以及鈞天在右。
“紫陽府剛規整出來沒幾年,也沒其他東西招待。這些仙果神藥勉強充當食材,諸位不要介意。”
“仙子太謙虛了。就憑仙子今日擺出來的這種種仙果靈藥。我至少能增加五百年法力啊。”
宴會上,有千年的芝草,百年的老參,以及數不盡的靈果仙實。
任鴻面前就有一整顆七星芝草。芝草擺放在果盤中央,旁邊堆積蟠桃、交梨以及三串紫晶葡萄。
董朱恢復男身,仿佛要把這些日子的運動一口氣全補回來,時不時在兩側宴會席位上亂竄。
不是去隔壁鈞天那邊玩,就是在凰公主和任鴻身邊溜達。
任鴻盯著面前食物,小心翼翼食用一顆七星芝草。
“咦?任鴻,你怎么不吃這葡萄。剛才我嘗了,這葡萄味道不錯。”
董朱自己盤子里的葡萄已經吃完,隨手去拿任鴻跟前的葡萄。
任鴻立刻出手拍開:“別胡鬧!”他沉著臉:“乖乖最好!”
至于嗎?
董朱悻悻然坐好。
霍龍嬌面色一閃,嫣然道:“既然董道友喜歡,那就再多來幾盤。”
她又給董朱單獨準備仙果。任鴻大略掃了幾眼,沒有再言語。
這場宴會,任鴻用得不多,略略增進百年法力,跟霍龍嬌喝了幾杯酒便借口酒醉退場。
宴會后,任鴻獨自站在花苑望星。
“你在看這九顆天星嗎?這是師尊造化的北斗九星。和北斗派是同一套原理的另外一組北斗九星。”
霍龍嬌走出來,端著一壺酒。
看到她,任鴻面帶譏諷:”怎么?道友不需要在里面陪師妹她們嗎?“
“一會兒再過去。我見道友提前離席,莫非招待不周?”她掏出兩個白玉杯:“道友,要不要再喝點?”
“你若喜歡白費功夫,那就卻之不恭了。”任鴻隨手接過酒杯,略聞了一下,忽然問:“府主跟那廝是什么關系?僅僅是朋友?”
霍龍嬌笑容滿面,又給任鴻掙了一杯酒:“自然是朋友。”
“僅僅是朋友,會為他做這么多?”
“道友為董道友做的也不少。”霍龍嬌見任鴻遲遲不喝酒,目光瞬間冷厲起來:“說來,道友既是明白人。為何一直漠視?你們之間的事,難道準備一直拖著?”
“和你有關嗎?”
“他是我朋友,且我和清媛姐妹相稱,自然跟我有關。”
任鴻繃著臉,直接去扯霍龍嬌的衣服。
“你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不想穿衣服嗎?”任鴻目光冰冷:“衣服是用來遮擋身子的。人都有秘密,都有隱私,所以要用外物遮掩。如果你非要把所有事情都擺在明處,那我就把你扒了,掛在天邊三天三夜。”
霍龍嬌身上星光閃動,從任鴻掌中脫離。
“道友,你在紫陽府動手,就不怕我依仗老師的神禁害死你?”
“你要真敢正大光明下手,又何必用這些下作伎倆?”任鴻一口飲盡:“就看在你沒打算傷及無辜的份上,這杯毒酒我就喝了。端看你這杯酒能不能害死我!”
他面帶不屑,將白玉杯隨手一扔,恰巧飛到霍龍嬌手中酒壺蓋頂。
霍龍嬌面色一變,就憑這手便窺見任鴻對法力的精確掌控。而且他體內蘊含的法力似天克自己一脈。
見任鴻轉身離去,她質問道:“你們倆這件事必須要有一個了結,你們真以為這樣拖下去,是對彼此好嗎?”
任鴻沒有回應。僅僅幾步路,他體內毒酒便被清微仙體化去,轉化為法力。
但清微仙體效果越好,任鴻心中越發沉重。
霍龍嬌見任鴻離開,輕咬貝齒,轉身通過紫陽通道,來到東海紫陽仙島。
月色下,宿鈞懶洋洋躺在沙灘上,閉目養神。
“你倒是清閑!”
“怎么,你們那邊的事還沒了結?那家伙去,不是會幫你嗎?”
“但你呢?你們倆之間的關系打算怎么解決?”
“你難道打算一直這樣逃避下去?”
“那你說,怎么做?”宿鈞坐起來:“我們兩個是同一道靈魂轉世,彼此只擁有原始靈魂的一半,根本無法單一走到巔峰。”
按理說,半道靈魂是無法長大成人的。
在小時候,他們就應該生一場大病,然后死一個人。半道靈魂歸入另一個人體內。
可萬萬沒想到,這兩個靈魂竟然都順利成人,開啟修行之路。
更麻煩的是,當一個人修煉提升,另一個人會很快跟上,甚至進行反補。
當任鴻修行提升時,宿鈞的法力也會得到增加。而宿鈞對大道有所感悟時,也會反饋到任鴻身上。
“我們兩個,如同天平搖擺的兩端。當天平的兩端完全對等……”青年皺著眉:“那就意味著終結。只有殺死對方,繼承對方的一切。”
這樣,三代才會真正歸來。
“但是,我是不會殺人的。”
霍龍嬌默然。
讓宿鈞去殺人,未免強人所難。
宿鈞修行到現在,從來沒有殺過一個好人。不,他真正意義上殺過人嗎?
據自己所見,他從來沒有殺過人,最多就是把人打昏,然后冒名頂替一段時間。
更別提,去殺一個跟他關系緊密,幾乎可以說是同一個人的另一個自己。
“那么,他怎么想?”
“我不知道。但幾次試探下來,他好像也沒打算殺我。”宿鈞直直看著霍龍嬌:“所以,你就不用給他下毒,謀算替我殺他了。”
霍龍嬌一愣,脫口而出:”你怎么……“
“難道我之所以沒成功,是因為你提醒他?”
“提醒?需要嗎?你認為,他自己不會察覺?”宿鈞擠出一絲苦笑:“‘我’啊,從來都不是一個笨蛋。”
再者,對清微仙體下毒,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昆侖頂級仙體了?而且也太小看,三代閣主對毒道的見解。
任鴻和霍龍嬌不歡而散。走遠了,感嘆道:“想不到那蠢貨什么都跟她說了,難不成是他姘頭?”
天皇境,顓臾輕聲問:“裝瞎子,有意思嗎?”
任鴻面色一頓,映著朝華池的水面,他看到自己面無表情的臉。
“至少,比玄婉、素妘那樣撞得頭破血流要好。那條雙頭蛇的遭遇,我可不打算體驗。”
不掀開蓋子,一切還有回轉余地。如果掀開,非要跟那條雙頭蛇一樣,將束縛彼此的鎖鏈斬斷,彼此咬得頭破血流,同歸于盡?
“但你能壓制多久?現在的你,狀態可不好。你自己已經發現了吧?你魂魄有缺,從你修成清微仙體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踩到老爹的陷阱,半只腳踏入鬼門關。”
“不怕,只要未來補全魂魄,繞開老爹的陷阱即可。再者,順著老爹的意走雙子劫,恐怕他會更高興我又不是傻子。”
他跟宿鈞靈魂有缺,目前看不出來。但隨著二人跨入紫府境,就必然面臨這個血淋淋的現實。
兩個人,只有一個人能修成元神。
而當一個人吞掉另一個人的魂魄。天皇就會馬上下來,奪取失敗者的身體。
天皇容器,又不僅僅是自己。
成為天皇的一把刀,將宿鈞身體送給天皇復生?
這事,任鴻做不來。
同時,他也相信那個人也不會這么做。
兩人刻意避諱著彼此,不就是防備天皇奪舍?
“他用坎元真水針對我,本意就是一種暗示了。”
用坎元真水,就表明宿鈞無意和自己進行生死斗。同時,也是對自己當初把他變小的回應。
兩人可以在底線之上進行針對,但在面對禁忌紅線時要保持默契,一致針對天皇。
“那么,接下來的對策呢?你們不互斗,彼此都無法修成元神。要知道,他可是融合自己體內的‘顓臾記憶’,在情報上他占盡優勢。真進行生死戰,縱然你修為高一點,也未必能贏。”
“所以,紫陽夫人為我指明另一條路。”
宿鈞的坎元真水讓任鴻想到一個猜測。
這次來紫陽洞天,任鴻已經證實這個猜測,也理解為什么紫陽夫人讓自己轉成女身。
這可不單單是為了什么繼承紫陽洞天道統。
而是從一開始,夫人便察覺任鴻魂魄不全,要借助坎元井的造化之力為自己補全魂魄。
當自己轉為女身,北斗星力加身,魂魄自然修復完整。同時,也意味著和過去斷開聯系,和宿鈞之間的羈絆直接切斷。那樣一來,天皇老爹也不會繼續糾纏自己。
但是,任鴻不會選擇這條路。
這種退讓,才不符合他的性格。
“既然魂魄可以修補,那么我照這個思路,想辦法修補魂魄就是。””又要去那里?“
“是啊,那里是造化源頭,肯定有辦法。”
任鴻:”當年老師留下批言,‘太元升蓮座,驪山點真凰’。看來,便是已預測到這一步。“
驪山勝境,傳說蘊藏無數秘寶的仙家圣境,驪山派道庭所在。當年顓臾的不死藥,就是從里面找到。
“不過驪山境神禁兇險,需要從長計議。待紫極大會結束,再拉著師妹她們一起去。”
任鴻心中合計,去驪山境要把自己親友們都帶上,一起去謀劃這樁大機緣。
任鴻一行人在紫陽府略作逗留,便返還太元仙府。
“終于變回來了!”
董朱神清氣爽,好容易恢復本相,對此越發珍惜。
可當眾人走入朝元殿,看到桌上擺著一盞水晶盅,里面燃燒一團火焰。
董朱修行火法,一眼辨認出來。
“星宿劫火?這……這火怎么在這?”
任鴻盯著火焰,不以為意:“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請咱們去紫陽洞天幫忙。這不,報酬就送來了。而且堵住你嘴巴,免得你去跟他尋仇。”
但不得不說,董朱這個虧,不吃都不行。
星宿劫火,乃星辰生滅間誕生的火焰。當今天底下根本找不到,除非董朱愿意等待幾千年,找到一顆寂滅期的星辰。
可那時候,黃花菜都成灰了。
“你有這道火焰,已經可以著手修煉內丹。唔……寂滅天火不好找,實在不行我帶你去佛門闖一闖。如果天淵去不得,那就只能將就一下,用佛門的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