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瑤幽幽轉醒,發現自己正坐躺在飛輦里。旁邊的任鴻正托腮眺望遠方云空的風光。
“你醒了?”
任鴻收回遠望的目光,兩根手指搭在齊瑤皓腕。
“雖然你身上的仙毒加重,但至少不用全天沉眠。每天某些時段,可以保持神志清醒。”
齊瑤默默運氣,瑤池九光仙元剛一運行,便被體內一股奇異的陰陽之氣吞噬。
陰陽之氣瞬間流轉全身,把齊瑤法力吞得干干凈凈,宛如凡人。
“噗”齊瑤面色一紅,噴出黑血。
任鴻取來飛輦中的寶扇輕輕一揮,輦內污血立時消失。
他輕柔說:“別亂運功。你掙扎越用力,反噬越厲害。”
然后,遞給齊瑤一瓶甘露漱口。
齊瑤洗漱污血,沙啞問:“現在我們去哪?”
“西荒。”
“西荒?”齊瑤心中一動:“莫非,你要帶我去見神農皇?”
連玄都宮都沒辦法,那么只有烈山氏才能解救自己。
而拜見前世父親……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啊。
“或許吧。”如果只剩老農皇一個選擇,任鴻自然會送齊瑤去連山界。可目前在任鴻眼中,還遠遠不到最后關頭。
關于齊瑤的麻煩,他另有注意。
因此任鴻從容不迫,尚有心思觀望遠方一條蛟龍渡劫。
青黑蛟龍沐浴雷云中,借雷霆洗練,掙扎著褪去自己的鱗甲。在褪去的鱗甲下,出現青玉般的龍鱗。
“蛻變青龍?便給你一樁機緣吧。”
任鴻隨手一點,將青龍元靈化作一枚符文打去。
符箓觸及蛟龍,他龍軀一震,立時額頭裂開靈光,凝聚一枚青龍寶珠。
隨著龍吟響徹天地,蛟龍陡然震散雷云,化作神采奕奕的青龍翱翔于天際。
在遁入第五天時,他對任鴻方向微微點頭,然后消失不見。
齊瑤見了,緩緩道:“你助他得道,竟沒打算收入五蓮仙府嗎?”
“需要嗎?”任鴻不以為意:“只要他循規蹈矩,行正道事。日后便要受我玉清敕命、勾陳符詔,入不入我門下有何不同?”
又飛一會兒,有煞氣赤柱貫通云霄,領任鴻不得不停下飛輦,撥云探望。
人間某處山頭,兩位昆侖女仙正聯手對戰一尊魔頭。玉清仙光燦燦明明,而對面煞氣聚云,陰風慘慘。
任鴻:“竟是她們?也對,這里是一處純陽封禁。”
齊瑤看到寶光爍爍的七寶沉香輦,面色不愉:“蘇月?她怎么在這?”
任鴻按下飛輦,就近觀望。
方紅蝶有修復、鎮守九州純陽伏魔封禁的職責。這次她和蘇月一同行動,來到一處魔君封禁。
然而這處封禁,魔氣已然開始泄露,那尊魔君將一縷分神逃出,妄圖動搖封印,釋放本體。
恰好二女到來,與魔君化身對峙。
任鴻算出前因后果,眉頭微皺。隨后對齊瑤道:“到底是昆侖門人,你我不可坐視不管。”
齊瑤默默點頭。
她雖不喜蘇月,但對方紅蝶這知曉進退的晚輩并無惡感。
齊瑤:“不若把聚仙旗投下,幫她們護身?”
“區區一魔君化身,何須你的聚仙旗?且看我手段。”
任鴻伸手一指,迸發五色劍氣。
劍光落在空中,騰空幻化青龍、朱雀、騰蛇、玄武、白虎五大神獸,呼嘯著撲向下方魔頭。
魔頭和二女對抗,因攝于七寶沉香輦的玉清仙光,不敢近身二女,只能在外施展邪術魔咒。
忽然,天空一暗。五大神獸引動先天五行之力轟下,魔頭當場死亡。
方紅蝶和蘇月見魔頭被殺,下意識抬頭。
“任師叔祖?”
見了云中那座若隱若現的八寶飛輦,二女連忙飛到空中行禮。
看到任鴻和齊瑤并坐,蘇月眼神一暗,而方紅蝶瞧見齊瑤面色不佳,連忙問候。
“沒事。你齊師叔祖身體不適,我們去西荒求醫。”任鴻輕磕如意,一道玉清仙光亮起,射到下方封印,將魔窟封印重新補全。
“你們這邊事了,就回山去吧。”任鴻若有所思,看著遠方重重云空。一邊說,他又敲擊幾下如意。
齊瑤也有所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幾道玉清仙光恰好擊退血光。
頓時,齊瑤心中凜然,要催動聚仙旗。
但任鴻伸手握住柔荑,攔下她的動作。
這一幕落在蘇月和方紅蝶眼中,自然是兩位師叔祖的親昵之舉。
方紅蝶不肯在這礙事,忙道:“多謝兩位師叔祖指點,我們這就回山。”
她行禮后,拉著蘇月就走。
蘇月本想開口,可被方紅蝶催得急,只來得及對二人行禮請安,然后駕馭七寶沉香輦離開。
“她對你有一絲情意。”等二人離遠了,齊瑤幽幽道:“這丫頭的感情,怕是藏了許多年。”
“那又如何?”
任鴻不以為意。
對于蘇月,他現在真沒什么想法。
且不論自己失去感情,縱然沒有失去感情,小時候有點眼緣的熟人。如今悠悠百年過去,哪還有什么情分?
任鴻眼中,她就是一個昆侖弟子。因為身上背負昆侖大興的使命,所以不能有所閃失。
至于更多的……
她有什么資本讓自己多看她一眼?
是自家菡萏、青囊不好看了,還是齊瑤、師妹不養眼了?又或者,她比美能贏過風黎、冷月?
“還是琢磨琢磨,如何弄死這魔君吧。”
任鴻話音一落,二人所在云空滲出滴滴血水。
腥臭之氣撲面而來,八寶沉香輦自動升起華蓋,沁人蓮香裊裊升騰。
但寶蓋瓔珞外,血水凝成長河,化作汪洋,成為一片血色世界。
在這世界的深處,碩大無比的巨魔緩緩上浮。
如山岳般龐大的魔首頭顱發出雷鳴之音:“昆侖小祖師,你未免太囂張了。小輩們斗法,你這身份何必攪和?”
方紅蝶和蘇月的行動,早在魔教算計中。而魔教也已經派遣弟子過來阻撓。以這一場仙魔斗法,定下這尊魔君能否脫困的結局。
怎料任鴻橫插一手,“以大欺小”將封印加固,壞了魔教的算計。
任鴻屈指輕彈如意。鳴玉之聲伴隨一枚火星迸射。
當火光撲入血海,燃起熊熊清微火。
“攪和便攪和了,你奈我何?”任鴻笑了:“看到血海魔君隱在暗處,方才還嚇了一跳,誤以為是文南北在此。沒想到,竟是一籍籍無名之輩。”
他身后浮現清微天勝境,悅耳天音、澄靜天光展開。這片血海魔域被強行辟出一方仙家圣境。
任鴻蔑然笑道:“速速退去,尚可保爾魔君果位。若再敢攔路,魔教再換一個魔君吧!”
聽到任鴻輕狂的話,齊瑤暗暗捏了把汗。
如果她沒有中毒,定不擔心自己和任鴻的安危。可眼下自己中毒,狀若凡人。而任鴻一面戰斗,一面還要顧著自己,這么跟魔君較量,恐怕……
陰莗魔君聽到任鴻的話,發了一下呆,下意識看看四周。
層層虛空被自己的法力血光封鎖,外人根本進不來,也沒有其他道君的埋伏或者援手。
他不信邪,又反復檢查三遍。
沒錯,沒有其他道君在。
眼珠一轉,魔君冷笑:“任小友,你這是虛張聲勢?你們昆侖道君可不在這。就憑你們倆這不成真人的末流,也敢在我面前狂囂?”
沒錯,昆侖道君不在。他是故意嚇唬自己,想要逼迫自己離開。
但自己魔君之尊,豈能被一不成真人的小修士嚇走。真走了,回頭魔教同道還不笑死自己?
陰莗魔君眼珠一轉,鼓動魔功運轉“萬仞血河車魔咒”。
血海中,翻滾的浪花浮現一座座布滿利刃的血河魔車,沖殺向任鴻。
齊瑤見狀,果斷把聚仙旗塞給任鴻。
任鴻搖搖頭:“用不著。”
輕拍沉香輦,天尊輦車升起萬道仙光,億朵金花,將自身護得周全。
血浪魔車尚未靠近,便被金花仙光蒸發。
齊瑤略略安心,可余光瞥見不遠處一列魔車組合,形成萬仞魔輪陣,催生血云黑霧,浩浩蕩蕩的大軍飛轉利刃,絞碎金花仙光。
“任鴻小心。”
齊瑤盯著這列魔軍行進百丈,即將靠近輦車時,忽有一聲雷音炸響。
血浪之畔,天門徐徐升起。
門戶兩側,有一男一女兩尊神人守護。血浪靠近天門,馬上消失不見。而天尊輦車駛入這重天門,遁入他方乾坤。
“哼,小術罷了。”
魔君鼓動魔法,又掀動血浪、魔車,殺入這座天地門戶之內。剛一進來,他就看到遠處又有一重天門升起,飛輦此刻進入第二重天門。
這座門戶,有四靈拱衛。
魔君再度演化血海,把這片乾坤世界充斥后殺入第二門。
然而門戶中,又有第三重天門。
陰莗魔君定眼觀察,在第三重天門中還有一重新的天門。在那座緊閉的天門后面,還有另一重天門。
仔細一算,竟有六重天門層層疊加。
“這昆侖仙人的手段不俗,這六重天門開辟六個空間,不斷削弱我的血海魔域。真進入深處,反倒是我不利。”
“不過他也太看不起我的魔君神威了。越往里走,對我越不利。但同樣的,他也無法從九天十地借用紫極神圖。”
魔君譏笑道:“一個沒有紫極神圖護身的仙人,沒辦法調動玉清道兵道神,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魔君一念動,默默運功將法力凝成一口血河魔劍,蓄力遙遙鎖定六重天門。
齊瑤坐在輦車中,穿行一重重華美天門,恍然道:“九天閶闔法?這就是你演化的九重神門?”
九門開辟完成,便是天仙道果。
“不錯,這就是我的九門之六。”
任鴻和齊瑤走入一座紫氣纏繞的門扉。在這座門扉世界中央,立著第七座天門。但這座天門緊緊封閉,象征任鴻無法觸及的純陽境。
“那我們在這里,就算安全了?”
“不,不安全。這六重天門還不能對抗魔君,我要等對方出手,然后趁著那個破綻擊碎他的魔核。”
任鴻拋起如意,一道先天靈光入體,然后悠悠望著門戶之外。
陰莗魔君以無上血海之力化作一口魔劍,引動先天血魔大道對天門劈下。
“都給我破!”
第一重天門瞬間被血氣碾碎,然后劍辟五門,六重仙鏡全部破碎,血劍直指八寶沉香輦。
天尊飛輦周邊鐘聲隆隆,無數寶珠瓔珞震動不休,億萬玉清符文自動運轉。
齊瑤輕嘆:“這座飛輦乃教主輦車,單論防御,怕是不比我的瑤池差。”
血魔劍光劈向華蓋,猶如劈向一方浩瀚無際的仙光世界。從一開始的強橫,然后慢慢削弱,最終被仙光吞沒,不留半點血痕。
就是現在!
任鴻趁陰莗魔君全力動手之際,輕飄飄拍出一掌。
這一掌打出,天地法度陡然變化。
什么地火風水、陰陽五行全部消失。只有清微道妙,玉清法度所開辟的一方浮黎元始之界。
“六界歸一,玉清獨尊。”
陰莗心中驀然閃過一絲警兆,他施展遁法后退。但這一刻,他所在的世界化作渺渺清微勝境,根本退無可退。
而他身后和女媧界的聯系,也已徹底消失。
“遭了,這小子是故意演化天門,把我拉入天門內的仙家世界。他這是甕中捉鱉啊。”
魔君抬首,看到任鴻飄然拍下的那只手。
潔白如玉的手掌中,運轉一道玄奧無比的印記。
但這道印記,魔教大能一個個記憶猶新。
“番天印?”
陰莗魔君駭然,馬上散去真身,化作無數血水重新凝聚血海。
但那一記番天印如影隨形,從萬頃血海中找到魔君的魔核本源,輕輕一拍……
番天印中的玉清仙光吐出,魔核當場崩碎,血海炸成無數道血光,在一陣慘叫聲中被仙光凈化大半。
只有小半本源滲透虛空,重新歸入女媧界。
天尊仙輦隨后也從虛空世界回歸九天。
阻攔在二人面前的血海,嗖的一聲消失不見。
齊瑤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正要開口。忽然任鴻沖著面前一點,黝黑鐵劍一閃即逝。同時,也有一串血珠被迫甩下。
“你們沙天樓要是敢亂來,信不信我殺去你家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