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分。
槐序是將團子從樹上拎下來的,捏著她的后脖頸。
而團子也老老實實的任他拎著,四肢自然下垂,尾巴護住隱私,目光也無意識的盯著地面。因為慣性,她小小的身子還在左右搖擺著。
槐序將她往地上一扔。
“喵……”
團子在地上滾了一圈,反應遲鈍的跑起來,甩了甩腦袋,才逐漸恢復清醒。
她扭著頭,看看槐序,又看看周離,再看向圍在邊上看熱鬧的楠哥、鄭芷藍和清和,及一群大狗,好半天她才輕聲輕氣的問道:“怎么不早點把團子大人攙下來,團子大人在上邊喊了你們好久,聲音都喊啞了。”
“沒聽見。”槐序說。
“騙人!”
團子將小腦袋一扭,氣呼呼的說:“周離聽不見還差不多,你肯定聽得見!”
這時周離上前將她抱起來,語氣溫柔的轉移話題:“團子大人怎么跑到樹上去了呢?”
“團子大人想上去玩。”
“玩什么?”
“玩小鳥。”
“emmm……怎么上去的呢?”
“團子大人這樣、這樣、再這樣……”團子胡亂比劃著,展示著自己的本領,“xiu的一下就上去了。”
“那怎么下不來了呢?”槐序出聲道。
“不和你說話!”
小山村出奇的涼快,但鄭芷藍說吃飯會熱,楠哥也比較怕熱,便去打開了電扇。
客廳裝的是老式的吊扇,從漆面氧化痕跡看怕是至少也有十來年了,質量是真過硬,但也真的老化了。剛一打開吊扇還在輕微搖晃,緩慢的加速,嗡嗡直響,至少一分鐘后才達到應有的轉速。
楠哥盯著頭頂:“你家這個和我家的不一樣,你家這五檔最大,我家一檔最大。”
頓了下,她又說:“不過你這個該換了,都這么老了。”
鄭芷藍只點著頭。
邊上的團子也高高仰著小腦袋,盯著嗡嗡轉動的吊扇,有些畏怯的說:“它等下會掉下來的。”
“不會的。”
“喵嗚”
團子還是仰頭看著吊扇,越仰越高,直到超過九十度角,一下往后仰倒在地。
周離無奈的把她拉起,讓她坐好,開始往她的飯盆里夾豆腐:“吃飯了,嘗嘗這個熊掌豆腐,這可是用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的手掌做成的,一只熊只有四只熊掌。”
“騙人”
“才沒有。”
“團子大人在動物世界里看了,熊長得很大的,很可怕的,老虎才捉得到它!”
“惡神呢?”
“唔……”
那團子大人可得好好嘗嘗!
于是團子低下頭,用嘴輕輕碰了碰豆腐,又抬頭看周離。
“好燙……”
“我幫你吹……張嘴。”
“啊”
“好吃嗎?”
“好燙燙燙……”
豆腐外邊被吹涼了,里邊還是熱的,團子被燙得直呼嚕,周離則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他也嘗了一塊。
熊掌豆腐是先煎炸之后再炒的,出鍋后會裹上芡,成菜色澤金紅,緊汁亮油,看起來就很有食欲。而它的口感是外皮酥彈內部松軟的,味道濃香醇厚,也不負它的外表。
難怪團子也說好吃。
周離給鄭芷藍豎了個大拇指。
另外這個湯汁拿來泡飯應該也不錯……
還是算了……
他怕以后團子天天嚷嚷要吃熊掌泡飯。
余光一瞄,楠哥和槐序已經埋頭大吃起來,根本顧不上稱贊的話,但也無需多言了。
周離又夾了塊貴妃豆腐。
這個相對清淡,看就看得出來,和熊掌豆腐截然相反。
依然是先投喂團子:“這是貴妃豆腐。”
眼見得團子眼睛愣住了,他連忙解釋:“是古時候貴妃最愛吃的豆腐。因為其用料名貴,不可多得,只有皇宮里最受寵的貴妃才有資格吃到。今天也是因為有團子大人在,小鄭才下了血本的。”
小鄭姑娘在旁邊深深低下了頭。
一小時后。
桌上已被掃蕩一空。
周離沒有用豆腐湯來泡飯,楠哥卻沒有放過,看來他們的思維還是相通的。
這并不意味著其余豆腐的湯就有剩。
還有槐序呢。
周離懷疑桌上要是有一盤饅頭,他甚至會用饅頭將盤子刷干凈,連青菜豆腐湯也不放過。
“歇會兒再收拾吧。”楠哥半躺在太師椅上,呆呆張著嘴巴,雙目無神。
“你坐著吧,我來收拾。”周離說。
“昂!”
楠哥繼續半躺著,一只手搭在肚子上,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在轉動,瞄著收拾碗筷的周離和鄭芷藍。
兩人進進出出……
堂屋通往灶屋的通道不算寬,兩個人收拾也差不多,再多就容易打擠了。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躺著。
不僅如此,她還趁鄭芷藍從她身邊經過時,偷摸了一把她的屁股。
這可把小鄭姑娘嚇了一跳。
楠哥吃吃笑道:“吃你豆腐……”
小鄭姑娘畢竟不是山下人,她知道這在山下很正常,但畢竟槐序也躺在旁邊呢,她還是有些臉紅紅的,連忙端著碗加快腳步走回廚房,開始洗碗。
下午。
團子又跑到院子里玩去了,她這次沒有爬樹,而是沉迷于捉蝴蝶、捉蜜蜂,玩得不亦樂乎。
槐序則啃著燒玉米。
燒玉米只有六根,三人三妖,他能分到一根半,于是吃完后又吃煮玉米。
煮玉米是鄭芷藍和清和今天早上的早飯,正好出了玉米,他們也懶得再費功夫做早餐了。聽鄭芷藍說,她最近不僅起得比以前晚了些,也變懶了一點。
楠哥說都是周離害的。
周離當時沒敢反駁。
鄭芷藍給大家一人倒了一杯涼茶,靜靜聽著外邊的蟬鳴和鳥叫——她原以為蟬鳴就是蟬的叫聲,后來周離告訴她那是雄性蟬腹部的發聲器官,于是蟬鳴在她想象中從蟬張著嘴叫變成了肚子上有張嘴。
根據聲音,她能辨別出蟬的方位,辨別出每只蟬不同的聲音。
還有風聲……
樹葉抖動的聲音……
鳥兒振翅……
都在她腦中勾勒出畫面。
周離自是也聽見了這些聲音的,他還看出鄭芷藍在安靜傾聽,但他總覺得有點不對——
好像少了點什么。
一下又不知道到底少了什么。
這種感覺就很難受。
他仔細想了好久,才恍然明悟,對鄭芷藍問道:“對了,今天怎么沒聽見惡神的聲音?”
“他心情不好。”
“是天氣太熱了嗎?”
“不是,是打架打輸了。”
“嗯?”
“怎么可能!誰打得過他?”槐序也捧著玉米抬起頭來,他的嘴巴兩側都黑乎乎的,卻一臉不信,“難道是紅染又下令讓止殺帶著一群血妖來圍殺他?像以前一樣!不然就是那個叫什么的,號稱妖界最能打那個……反正整個妖界單挑能打得過他的最多也就三五個,連妖王都不行。”
“但要真是我說的這些……”槐序繼續猜測道,“那就不是打架這么簡單了,他現在多半都沒了!”
“不是的。”
鄭芷藍搖了搖頭,猶豫了下才說:“前幾天有位很厲害的大人從我們附近經過,因為他靈力太強大了,吸引了惡神的注意,惡神好斗,于是過去和他打了一架……”
槐序頓時放下了玉米:“那位贏得輕松嗎?”
鄭芷藍點頭:“很輕松。”
她還悄悄瞄了眼周離。
而槐序便長長的呼出了口氣,他已經知道那位是誰了,只有明公才有這么強的力量。
“唉……”
嘆息過后,繼續啃玉米。
化失望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