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號,下午。
一輛車開到鳴啾山下。
這個時間段的人流量著實有些少,元旦節在一周前剛剛過去,而大多數學生的寒假還尚未開始,距離春節更是還有一個多月,導致周離一行人開車過來的時候整條路上一輛車都沒有,也看不到人影,加之山霧重重,楠哥總說他們闖進了一部災難片。
“一聲雞叫狗叫都聽不到,肯定是被喪尸或者某種怪物占領了。”楠哥兀自皺著眉說道,一臉認真。
“山上好冷的樣子。”周離扭頭盯著窗外半山腰上的霧。
“下雪了吧?山上。”
“聽說前幾天下雪了,但這兩天又晴了,但還是很冷。”周離說著頓了下,“祝雙現在越來越喜歡攆腳了,前幾天我說要去清疆玩兒他說要跟我一起去就算了,今天他也想跟我一起。”
“一個學期沒見,他總是想你了嘛!”楠哥咧嘴一笑。
“他肯定以為你是去楠哥家。”后排的槐序說道,“老周和姜姨也是這么認為的。”
“到了么?”
周離看到了景區停車場,其實就是一塊空地,用白線畫著車位,畫得也不太規整。并沒有自動抬桿,也不收費,隨便停。
農村里的車位不值錢。
偌大個停車場里只停著三輛車,一輛面包車一輛山輪車,多半是住在旁邊的村民,還有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和楠哥的小車一個牌子。這一次的鳴啾山比周離以往每一次來的時候都更冷清。以往就算是冬天,也至少有幾輛車的,因為雁城除了這里實在也沒什么景區可言了。
楠哥開著車直接一頭鉆進一個車位里,省得倒車的麻煩了,然后嚷嚷著:“到了到了,下車下車……”
周離抱著團子率先開門下去。
外邊帶著濕氣的寒意緩慢浸入衣裳,對比著車里的暖和,讓他大腦一陣清醒。
扭頭看看:“人好少。”
這時楠哥也打開車門出來了,之前車里開著暖氣,因此她只穿著一件毛衣,淡黃色的,很貼身,很好的勾勒出少女身體的曲線。接著她彎腰從車里拿出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十分蓬松,她抖了一抖將之披在身后,手鉆進袖子里。
周離眨巴著眼睛看著。
隨著楠哥低頭拉上拉鏈,身材曲線也被遮住了,她這才抬起頭對周離說:“天這么冷,今天又不好討生活,哪有閑心思出來旅游?而且這個鳴啾山哪有什么看頭,就是比平常的山高點。”
周離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移開,看向別處:“你說得對。”
楠哥并未察覺到異樣,一邊鎖車一邊繼續說道:“不過要是繼續往上爬,爬到小鄭那里,云海還是很好看的。”
“你說得對……”
“對個屁!去買票!”
“emmm……不要說臟話。”
“就說!”
槐序站在車旁,雖然并不怕冷,但也老老實實的穿上厚外套拉上拉鏈。聽見他們的對話,他咧開了笑容,對周離投去一個‘善意’的笑。
售票處只是一間小房子。
大媽開著小太陽取暖,放著電視劇,打著毛線,也是無聊壞了。
楠哥這個人嘴多,還和她聊了一會兒,得到了大媽打的是一條毛褲、給女兒打的、單元寶花型、女兒不喜歡穿厚的、毛線幾塊錢一兩、最近每天能收幾十到百把塊的門票錢、小太陽九十九塊錢一個鎮上買的、一天要用好幾度電等無用信息,直到被周離拉走。
“你說小鄭在山上那么冷,怎么不買個小太陽烤暖呢?”
“她有火爐。”
“小太陽多方便,插電就用,還沒有煙子。”
“燒火多好玩。”
“切!”
上山還是有點費體力的,尤其像楠哥這樣蹦蹦跳跳的走,興致來了還跑兩步,跑到前頭笑周離慢。加上穿得厚,沒多久她就熱起來了,將拉鏈拉開叉著腰喘氣,還把衣領垮到肩上,臉已經變得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周離很平靜的揣著手跟在后面,不急不慢的樣子像個老大爺。
是的,他揣著手。
并沒有抱團子。
真是氣人。
以往別說爬山了,就是走兩步路,嬌生慣養的小渣貓也得叫他抱,稍微走一走就說團子大人累著了,可現在她卻跟在楠哥后頭滿地亂跑,楠哥停下來看周離她就跟著停下來,楠哥一跑,她也立馬跟在后頭追,四條小腿倒騰得飛快,明明就精力無窮,哪里有一點會累的樣子?
周離內心真是復雜。
果然網上說的都是真的:渣女總是深情于那些對她愛答不理的人。
止洪觀。
周離給老觀主買了一套過冬的衣裳,因為上一次冬天來的時候他注意到老觀主過冬的裝備有些簡陋,而且山上很冷,為了御寒,老觀主只得一層又一層的穿很多件衣服,可沒一件是保暖的。
俗話說,十層單不如一層棉。
所以周離買了一件耐臟的羽絨服和一條棉褲,考慮到老觀主可能會因為要穿道袍而無法穿羽絨服,他還買了一套可以穿里面的保暖衣褲。當然棉鞋這么便宜的東西也不能少,他直接買了兩雙。本來還想買一頂帽子的,但老觀主一直是要佩戴冠或巾的,他就沒有買。
尺碼則是由老妖怪提供的,絕不會錯。
可以說考慮得非常周到了。
也非常用心,周離自己今年都沒有買過衣服,也不喜歡買衣服的。
提著很大幾包東西來到觀前,面對著笑呵呵出來迎接的老觀主,周離并未馬上將東西遞到他手中,而是在走進觀內后才將之放在桌子旁。
但他不知道該怎么說,也臉皮薄,于是悄悄伸手,戳了戳楠哥的腰,對她使眼色。
楠哥摳了摳頭,說道:“來了好多次了,基本上每次都是空手來的,每次都要勞老觀主一番款待,作為晚輩我們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尤其是我身邊這個臉皮薄的小伙子,昨晚聽說我給我爺爺奶奶和外婆買了一身衣服,他今早一大早就拉著我也去給你也買了一身。”
周離聽完,覺得有點不夠,不全對,于是又看了眼楠哥。
楠哥又摳摳頭:“主要是他和您認識這么久,已經有感情了,他想關心一下你。”
周離紅著臉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不好意思,對于他這樣的人,似乎‘關心別人’就是一件需要鼓足勇氣的事情。
老觀主則很是意外,然后連連推辭:“這哪要得,這不用的,哪用這樣……”
老觀主文化也不是很高,不知道怎么說。
周離文化高,也不知道怎么說。
楠哥再次摳了摳頭:“買都買了,也沒法了,這娃兒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死凈了,拿回去也沒人穿,而且這么大包提上來累都累死了,您也不可能再讓我們提下山吧?確實也沒多少錢,都買的便宜的……”
老觀主不曉得說什么了。
周離也不知道說什么,于是余光悄悄盯著團子,看團子好奇的在道觀里到處亂轉、這里嗅嗅那里嗅嗅。
這時楠哥又出聲了,很是自然:“觀主爺爺有沒得開水,我好渴。”
“哦有有有……”
老觀主連聲說著,并站起來:“我去給你倒……”
楠哥目光斜斜的瞄向周離。
周離皺著臉對她笑。
楠哥則立馬露出嫌棄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