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晚上七點,如果是在雁城,天應該已經黑了,而早在天黑之前,晚間的霧氣就已吞噬掉城市的絕大多數光線。
但在版納,還看得到半顆夕陽,晚霞正值最艷之時。
置于路旁的燒烤架卻在天黑前就已經點了起來,白煙伴隨著香料和烤魚的味道升騰而起,在街道上空飄蕩。
在傣族人民的夜晚里,燒烤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而在景區旁邊,燒烤的煙火氣又成了最勾人的招牌。周離一行人便是這樣被吸引著踏進了這家陌生的傣族飯店,坐了一個圓桌。
榆王殿下對現代的菜品不及楠哥了解深入,但她還是拿著菜單,認認真真的點著菜。
“你不是最愛吃菜包魚嗎?”周離坐在她旁邊,見她遲遲下不了決定,便也探過頭看著菜單,給出建議。
“哦對,菜包魚。”殿下連連點頭。
“多來幾份,一份只夠一個人吃。”周離繼續充當軍師角色,“但是也不需要每人一份,因為還有其它菜,嗯,就要三份吧。”
“聽你的。”殿下是個善于納諫的人,“那就要三份。”
“謝謝大哥。”
“再要一個菠蘿飯……”殿下皺起眉頭,不知道點什么了,這些菜她都覺得陌生,于是扭頭看向周離,一副寵幸下屬的神態,“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自己點,不要客氣。”
“香茅草烤魚怎么樣?”周離詢問道,“古時候這邊應該就愛吃烤魚。”
“可以,還有呢?”
“再要一個中份手抓飯吧,就沒有了。”
“團子你看看。”
榆王殿下將菜單給團子瞄了眼,但也只是瞄一眼,團子剛把目光投過去,還沒看清楚,她就把菜單拿走了,給了其他幾個姑娘。
“我隨便。”
“我是個傻子。”
“俺也一樣。”
三個姑娘迅速放棄了點菜權。
周離便把菜單交給老板,接著將兩本A4紙訂成的小冊子放在離桌子較遠的一張板凳上,防止等下沾上油漬。
榆王殿下扭頭看著:“這是什么?”
“見習報告,每天都要寫的。”
“那我怎么沒有?”
“你的我順手幫你寫了就是。”
“為什么你要幫我寫?”
“你的意思是……”周離瞄向這位殿下,又瞄了眼棉簽包,見她們也都奇怪的盯著她,便搶先正色道,“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拿來我自己寫。”
“……也好。”
看來這位殿下對學習很有興趣。
既然如此,便由著她去吧。
菜久久沒有上來,包子已在桌上鋪開見習報告冊,在封面上寫上學院姓名學號后,便翻開第一頁,認真的寫了起來。
她的字小且圓,雖然透著一股子小家子氣,但還是娟秀好看的。
周離走到她身后去,盯著看。
包子連忙用手蒙住。
周離見狀露出無語的表情:“有必要嗎?跟小學生考試似的。”
包子微微偏過頭,斜著眼睛盯著他,依然警惕心十足,小手緊緊捂住寫的內容:“自己寫自己的……你為什么要看我的?”
“我借鑒一下格式。”
“我也是亂寫的。”
“你這種話我小學時候常聽。”千千說。
“俺也一樣!”綿綿說。
“你有沒有發現下面一欄是組長評語和簽字?我是組長,反正我還是看得到的。”周離說道,“我還要給你寫評語的。”
包子眼珠子瘋狂轉動起來,滴溜溜的,極其靈動,偏偏臉上還沒有什么表情。
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是在想對策。
好,沒想出來。
放棄了。
包子拿開了手,并拿起小冊子,只拿給表哥看,不讓綿綿和千千也看到。
周離看完,暗自點頭,原來今下午老師講了這么多知識點。
‘比我想的還多些。’
但周離臉上卻很鎮定,搖搖頭說道:“就這有什么好遮掩的?大家下午不都是在一起嗎,看到的、聽到的、學到的都一樣,我還以為你能寫出什么花來呢,跟個寶一樣不給人看……”
言下之意,我想寫的恰好和你一樣。
包子低著頭沒有出聲。
終于上菜了。
吃這幾道菜不怎么需要筷子,只消戴上手套就好了,幾人都已十分熟悉,也無需講究那么多。
周離先抓了一塊魚肉獻給團子大人,看著她吧唧吧唧的啃著,不時被燙得呼嚕直響,他又拿起生菜,包入魚肉、粉絲和配菜,再加上酸辣爽口的檸檬蘸水,細心折好,也是率先獻給團子大人,讓她慢慢啃。
“團子大人嘴太小了,沒辦法一口一個,品嘗不到菜包魚的樂趣。”包子在邊上看著,“而且大多時候她都吃的是菜。”
“不用管她,她就愛吃菜。”榆王殿下說。
團子聞言立馬抬起頭來,認真的重復:“不用管團子大人喔!團子大人就愛吃菜!”
周離不由露出笑意,又瞄向了榆王殿下。
看起來飯菜應該很對她口味。
飯后。
天已黑了,路上燈光不如城市明亮,身邊熱帶植物影影綽綽。
榆王殿下和周離走在后頭,其他三人很明智的結伴而行、慢慢的走遠,沒有跟在他們旁邊。
走著走著,榆王殿下的速度卻越來越慢,對周離說:“我好像有點撐不住了,不對,是她撐不住了,要強制醒來了……”
“啊?還有十分鐘就到住處了。”
“不行了,我要睡了。”
“那怎么辦?”周離左右看了看,“周圍也沒有公園,沒有椅子。”
“那家店上菜速度太慢了,我本以為我能陪你們吃完晚飯再走回去的。好久沒在外頭吃過晚飯了。”殿下語氣依然淡定,“你趴著我到你的背上睡去,她馬上就會醒來。”
“哦……好的。”
周離稍作猶豫,便轉過了身,很快感覺一道輕軟的身影趴到了自己背上,他也順勢勾住她的腿彎。
楠哥是有點二次發育的意思了。
“過幾天帶你去鏡區看看。”
“好的。”
“嗯。”
周離感覺到榆王殿下呼吸迅速平靜下來,氣息打在他的脖頸上,淺而弱,走出大概不到十米,身后便又響起了她的聲音:
“你們倆這是在干什么?”
“啊……”
反應過來這已是楠哥,周離略顯僵硬的身體放松下來,但回想到楠哥的問題,他又重新僵硬起來:“剛才吃完飯,走到半路,榆王殿下她實在撐不住了,而這個小地方周圍又沒有可休息的地方,連個臺階都沒有,就只能這樣了……她說你馬上就會醒過來。”
說完想了想,他又補充了句:“反正背的是你。”
“哦。”
楠哥點了點頭,并不介意,依舊趴在周離背上,還咧嘴笑道:“我說呢,你倆這么會玩……你都沒背過我幾次。”
“是你不愛讓我背。”周離反駁道。
“胡說!”
“明明就是……”
“明明不是!”
“就……”
“嘭!”
“是的,我胡說。”
“這就對了嘛,總是讓我使用暴力……”楠哥在他背上揉著他的頭發,揉成雞窩頭,用說教的語氣道,“大哥是喜歡你背我的,但是大哥不方便主動提出來,所以你要學會主動請纓,知道了嗎?”
“知道了。”
“啪……”
楠哥一拍他的屁股:“駕!走快點!把后頭那只小渣貓甩掉!”
周離不吭聲,保持速度不變。
楠哥倒也沒繼續催促,而是環住了他的脖子,她手臂的皮膚很細滑,碰到脖頸會癢癢的,兩人便這么安靜的走向燈光明亮之處,同學們住的民宿和周離單獨住的酒店都在那里。
“到了。”
“大哥我重不重?”
“不重。”
“咦,重新說。”
“大哥在我心里重于泰山。”
“好,回去吧,早點睡,賓館里的小卡片電話不要打,是騙人的。”楠哥說道,“按摩電話也不要打,技術很差。”
“謝謝大哥指導。”
“你倒是把我放下來啊……”
“哦,晚安。”
“晚安。”
周離和楠哥互相揮手,走回酒店,他已看到自己的房間亮著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