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張揚來京這天周六,《天龍八部》連載到第十四回,段譽在江南結識了喬峰,「北喬峰,南慕容」啊,看得一眾讀者興奮不已,尤其喬峰還是丐幫幫主,對于見證了丐幫從《神雕》到《倚天》盛衰轉變的忠實讀者而言,更有一眾別樣的情感。
而在天龍世界里,丐幫還是天下第一大幫,喬峰更是名滿天下的豪杰,竟然就這樣跟主角成了結拜兄弟,怎能不讓人興奮?
商宮羽的最新作品《青天碧血》在去年五月開始連載,開局并不是很順利,反饋也不大好,隨后到了中期開始,劇情、口碑、銷量都開始一路走高,雖然沒能幫助《金榜》重新從《寒窗》那奪回第一寶座,卻被多數讀者認可為寫作生涯里的巔峰之作。
十一這天周日,《金榜》正刊發售,《青天碧血》大結局。
張揚一早起來去公司的途中,特意買了一份金榜,一直到了公司才把最后一回兩萬多字看完,終于明白了商宮羽為什么叮囑自己一定要看。
因為這貨把最終的反派大魔王設定為了穿越者!
不得不配合商宮羽作為曾經武俠四大家之首的寫作功底,設定極為巧妙,這位大魔王此前一直活躍在各種配角的口中,從沒有正是出場過,卻始終無處不在,給人的感覺也是亦正亦邪,難以理解,到了最后一回正是出場,尤其是最后來自未來的設定一揭開,一切真相大白。
對于這個如今網絡小說都還主要寫黑道、靈異、小白流武俠的時代讀者來講,這個反派設定更讓眾多讀者拍案叫絕,連續被張牧之壓抑多年的商宮羽粉絲恨不得馬上就要跑到網上去發帖,讓張牧之的粉絲來瞧瞧,你再新武俠第一人,你能寫出來這樣的創意不?
商宮羽人情練達,大概提前想到了這種可能,所以直接杜絕了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在全文結束之后,附了一段話:
「穿越」的設定與創意,都來自于去年與張牧之的一次閑談,在此表示感謝。新書已在籌備,下周會發布預告,感謝大家一路走來的支持。
于是原本還準備去炫耀嘲諷一下的書粉立即偃旗息鼓,創意都是人家的,還怎么去跟人家嘚瑟啊?
只不過商宮羽也沒想到的是,他的感謝平息了一場可能引起的互撕,卻導致張揚這邊許多書粉大感不滿,因為這么好的創意,你居然扔給別人,自己不寫也不用?什么意思?是不是怕腦洞太大我們接受不了?瞧不起誰呢?
張揚到公司主要是商議演唱會的事情,這是今年他的工作重心,優先級還在新專輯之上,因為大家對新專輯都不是很擔心。演唱會目前初步敲定了京、滬、青、渝四個城市,此外還有朝、瀛兩個國家首度,各有一場。
他自個原本是不想跑出去的,不過按公司這邊的數據,那邊有相當數量的粉絲,不能忽視,既然有傳播漢文化的心思,總得要走出國門才行。
隨后等待汪清遠的過程中,他在自個辦公室趴著玩手機,就在微博上看到了書粉們的留言,頓時有種自己送了塊玉給商宮羽,然后他還了塊石頭,還直接扔自己腳上的感覺。
“叮咚”
手機響了起來,汪清遠發來消息,張揚看了一眼,拿著手機出去,到樓上汪清遠辦公室。
汪清遠辦公室非常氣派,尋常二居室大小,分作辦公區、待客區、休息區,張揚進來的時候,只有汪清遠一人在,正坐在辦工桌后面出神,聽到敲門聲起身,示意張揚在待客那邊沙發坐下來,同時撥了個號碼,讓人送咖啡來,頓了頓又問:“你要茶嗎?”
張揚笑道:“客隨主便。”
張揚這個世界里認識的老一輩人里,汪清遠是為數不多好咖啡勝過茶的。張揚在沙發上坐下,汪清遠很快走了過來,在他對面坐下,笑呵呵地問道:“演唱會籌備的怎么樣了?”
“剛開始呢,現在定六個城市了,老實說有點慌。”
“慢慢來,習慣就好了,你天生就是為舞臺生的,我相信你的現場能力。”
汪清遠鬢發已顯霜白,并未染黑,但看起來倒還精神,即便早年紅火時,他靠的也是才華而非長相,不過隨著年齡增長,倒是較年輕時更顯出一種老男人的魅力來。
比較到了這個歲數,再美麗的外貌也已經在時光侵蝕下失去了原本的活力,而閱歷、才華則隨著積淀,愈發能自內而外地彰顯出一個人的魅力
——有錢神馬的都是次要因素。
閑聊幾句,秘書送來兩杯咖啡,汪清遠介紹說是真正的藍山咖啡,托人才買來一桶。張揚嘗了嘗……嗯,聽介紹就好喝。
鋪墊充足后,汪清遠靠著沙發,沉默了一會兒,才終于說道:“方裳的事情我知道了,這事確實是我的疏忽……”
頓了頓,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嘆一口氣,站了起來,“算啦,你是知情人,也就沒必要說場面話了。”
他踱了幾步,轉身望著張揚,“你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我想聽真話。”
張揚故意遲疑了幾秒鐘,顯得有些猶豫的樣子,才道:“有頭腦,聰明人,有才華,音樂人,有事業,成功人……也對我有恩。”
汪清遠笑了笑:“沒提品行?”
張揚笑道:“您的私事我知道的不多,既然您要聽真話,還是只說些我能確認的比較好。”
汪清遠長舒一口氣,這次笑得看起來分外開懷,嘆道:“你才是聰明人啊!聽了傅泉藝的講述,你覺得傅以直是什么人?”
張揚頓了頓,問:“你要聽實話?”
汪清遠點點頭:“當然。”
張揚笑得:“判輕了。”
汪清遠重新走回他對面坐下來,靠在沙發上,“是啊,每次出了這樣的事情,尤其是網上,大家都喊著要重判,要閹割,要怎樣怎樣……這個我們先不去說,先說未成年人保護法,這里面其實有省略詞,應該是保護未成年罪犯法……為什么要保護未成年罪犯?”
張揚道:“因為未成年可塑性強,覺得教育之后還有救,可以繼續為構建和諧社會,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貢獻一份力量。”
汪清遠笑了笑,“那你覺得這個出發點對嗎?有效果嗎?”
張揚默然。
汪清遠又問:“未成年犯罪里面,你覺得是天生的壞人、反社會那種不可救藥的人多,還是少年意氣,沖動失足的多?”
張揚繼續沉默。
汪清遠又問:“未成年保護法施行到現在多久了,如果沒有效果,或者說真淪為了罪犯們的保護法,你覺得上面沒有人會糾察更正?當我,我也認為他有一定不合理、需要修改的地方,但不可否認,對于大多數未成年犯罪者,教育是有效果的。”
他重新靠著沙發,眼睛望著張揚:“傅泉藝為人剛直古板,你覺得他就算寵溺兒子,能寵到哪里去?”
“傅以直當年幾乎被他爹打死,還好我有錢,不然憑他們夫妻倆的工資,傅以直多半現在走路都要瘸著!”
汪清遠又沉默了幾秒鐘,語氣低沉下來,“傅以直第一次出獄后,在他家門前跪了將近兩個小時,傅泉藝才讓他進門……你認為少年管教所就是整天吃喝睡覺?你認為傅以直在里面待了兩年不知道再犯罪是什么結果?”
張揚嘆了口氣,“您的意思是?”
汪清遠笑了笑,“我如果說傅以直第一次出獄回來后,就已經改過自新了,甚至于知道了方裳是公司簽約藝人后,他都不敢到這附近來,就怕不小心出現在她面前,給她帶來不好的回憶……你信嗎?”
“我信不信不重要。”
張揚并不喜歡汪清遠的說話方式,語氣保持著克制說道,“事實才重要。”
“第二次的案件,傅以直說他是冤枉的。”
汪清遠嘆了口氣,語氣蕭索,“一直到現在,他刑期過半,且申請到了減刑,都快要出來了,也堅持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