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的風雪奔騰呼嘯著，猶如是野獸在咆哮，低沉的怒吼聲更是讓人感覺震耳欲聾，蘇善那瘦削的身影停在清月師太的面前三丈之外，緊緊的盯著那被掐斷了脖頸的小玉兒，那臉色，有些蒼白，還有些僵硬！
他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以最快的速度從城門處趕往了驛站，然后又直接朝著這公塾的方向而來，但是沒想到還是來遲了一步，他眼睜睜的看著小玉兒被這個蓬萊仙島的尼姑，掐斷了脖頸！
他立在原地，那陰柔的面龐微微抽搐了一瞬，然后又瞥見了小玉兒那近乎碎裂的兩條手臂，那殷紅的鮮血，幾乎是染紅了她腳下的地面，那積雪不斷的落下，卻又不斷的被鮮血染紅，融化，那場景，格外的觸目驚心！
“玉兒……”
蘇善僵硬的站著，幾乎可以想象的到小玉兒剛剛承受的那些痛苦，那種非人的折磨，他感覺心中有種無法形容的痛苦在不斷的洶涌出來，那種感覺，就好像要將他整個人都給吞噬下去！
小玉兒從他剛剛升任御馬監掌班，幾乎在宮內什么都不是的時候，就開始跟在他的身邊，一路陪著他走到了現在！
經歷了無數的生死和艱難險阻！
蘇善雖然是閹割之身，但也是有七情六欲，也還是正常人，也有一些正常人的感情，當初從遼東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心底里認可了小玉兒！
此時此刻，看到小玉兒的氣息徹底的消失，他除了那種巨大的悲痛，甚至還有一絲恍惚的感覺，好像他的生命里一瞬間便消失了什么東西！
那種感覺，讓他悲痛的想哭！
這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悲痛欲絕的感覺！
“你，便是東廠督主？”
蘇善被那種巨大的痛苦包裹的時候，對面的清月師太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蘇善，看到那青紫夾黃的蟒龍袍之時，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一邊將小玉兒的尸體隨意的扔在了一旁，一邊冷聲哼道，
“正好，貧尼不需要去找你了，就在這里一并解決了你！”
嘩啦！
蘇善似乎都沒有聽到清月師太的話，他的目光一直就落在小玉兒的尸體上，他看著那尸體倒下，鮮血逐漸的蔓延出來，然后又有些鵝毛般的雪花飛舞，將那尸體給覆蓋了上去，逐漸變的模糊，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后將目光給收了回來！
“臭尼姑！”
他低著頭恍惚了一瞬，又是輕輕的抖落了一下袖袍，將那上面的積雪給震落，緊接著又是猛地抓在了袖袍的肩膀之上，然后嗤啦一聲，將那遮掩著雙手的袖袍直接給撕裂了下來，露出了里面的白衫。
嗤啦！
撕扯掉了袖袍，蘇善又是掀起了蟒龍袍的袍擺，然后掖在了那腰帶之處，袍擺下的白衫，也是微微的隨著風獵獵！
做好了這一切，蘇善那眼瞳微微的瞇了起來，然后帶著一種讓人心悸的森冷和兇戾，抬起頭，看向了那對面的清月師太，他聲音很低，但是卻宛如自九幽地獄而來一般，輕聲道，
“今日，咱家讓你生不如死！”
“加之于小玉兒身上的一切，咱家讓你十倍百倍奉還！”
“咱家，還要毀了你一生所堅持，讓你后毀入世！”
這話音落下的瞬間，蘇善那體內的氣息，瞬間便是不受控制的爆發了出來，像是有一股狂風從他周身席卷出來一般，那天地之間翻滾的風雪，都是直接被震得擴散了開去，而那空氣之中，更是傳出了低沉無比的轟鳴！
這一瞬，好像連那天地都變的緊繃了起來。
“想讓貧尼生不如死？就憑你？恐怕還沒這個資格！”
“我蓬萊在這東海之上屹立千百年，可只手攪動天下，被世間奉為仙人，連佛道兩門都敬而遠之，只有天宮能夠傳令，你以為，靠的是虛名嗎？”
清月師太看著蘇善的這般模樣兒，感受著后者身上爆發出來的氣息，雖然有些驚訝，蘇善如此年紀竟然有無為境界的實力，但卻并沒有什么在意！
蓬萊之名，讓她有著足夠的信心！
她可以自信的說，自己，便是天下無敵！
區區蘇善，她從未真正的放在過眼里！
“仙人？今日，咱家便破了你的仙身，咱家還要這榮陽城內所有的人，都破你仙身一遍！”
“咱家要將你踐踏至塵埃最低處，讓你見識人世間最丑惡最凄涼之景！”
“毀你一切！”
蘇善看著清月師太這般清高和驕傲，還有一旁小玉兒那逐漸冰冷的尸體，那臉龐上的森然之意更加的濃郁，而那眼瞳深處，隱約還有幾分無法形容的陰森彌漫，這話音落下，他那瞳孔猛的一凌，直接飛身而出！
“臭尼姑，接招吧！”
森冷喝聲落下的瞬間，蘇善那腳下的那些積雪，還有那堅硬的地面，都是直接被震的碎裂開來，甚至連那空氣都是被震的微微蕩漾，而他的身體，也是一瞬間化作了無數的殘影，直接朝著清月師太掠去！
眨眼間的功夫都沒到，蘇善已經是來到了這清月師太的面前，而那掌印也是攜帶著浩瀚的天地之威，朝著后者的面門強橫的拍了下去！
他這一掌，根本沒有絲毫的手下留情，甚至也沒有任何的試探，他將天地無極功所有的招式，合二為一，將那無為境界，甚至連身外化身的實力，都是調動到了一起，誓要一掌打碎了這臭尼姑所有的驕傲和自信！
掌印似乎帶著雷鳴，穿過了這漫天的風雪，已經是來到了清月師太的面前，那掌印和方才清月師太與小玉兒，岳無雙交手時的動靜截然不同。
它看似極為平凡，雖然清月師太明明白白的知道，它帶著天地之威，但是卻從上面感覺不到任何的威力，除了那稍微被震蕩而起的風雪，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就好像，這一掌完全是不會武功之人拍出來的一般！
“你……返璞歸真？！”
清月師太看著這掌印輕飄飄的朝著面門襲來，那心中閃過了無數的心緒，而一瞬間，她想到了一個詞語，而她的臉色也是瞬間變的震驚，凝重，甚至還有一絲惶恐！
而至于她之前的那些自信和驕傲，則是飛快的開始逝去！
清月師太當年曾經聽自己的師父說過，無為境界之中，到達巔峰的時候，便能夠做到返璞歸真的境界，到時候，無論是掌，還是拳，都能夠做到隨心而發，而天地也便能夠與他合二為一，隨之調動！
這時候的蘇善，這一掌，應該便是……返璞歸真？！
清月師太心中閃過這些念頭的時候，也就在一瞬之間，這時候，她的耳邊傳來了低低的風聲，有些冰冷，而那僧袍的領袍也是微微的翻動了一些，看起來像是有風吹過，同時，那掌印徹底的到了面門之前！
“不可能……你區區凡夫俗子，如何能悟出返璞歸真？！”
“不可能！”
恍惚了一瞬，清月師太突然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緊接著，那身上的氣息也是毫無保留的釋放了出來，只見她那一雙瞳孔都幾乎通紅，隱約有血絲迸射，然后，一身的僧袍也是獵獵而動，她腳下，她身后，那些泥土，那些積雪，也都是被掀飛而起，然后繞著她環繞！
轟隆隆！
她周身似乎是傳來了低沉的吟唱之聲，泥土和風雪夾雜混合到一起，形成了無數道虛幻的身影，那些身影都是在她周身飄動著，閃爍著，好像在施展什么奇妙的招式！
這是她蓬萊仙島無上飛仙里的最強招式！
萬仙歸一！
咻！咻！咻！
隨著這些虛影的舞動，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清月師太身上的氣息便是更加地凌厲起來，幾乎是平地起風雷，浩瀚如山崗！
又一瞬，這所有的虛影化歸為一，盡數落在了清月師太的身體之上，這時，清月師太也是抬起了頭，那眸子里，有無法形容的高傲和凌厲，而那合十的雙掌，也是微微的分開，左手下沉，結成怪異掌印，右手則是向前伸出，迎上了蘇善的平凡掌印！
這天地似乎是恍惚震顫了一瞬，兩道掌印接觸到了一起，發出了一道很是低沉的悶響，緊接著，一股子無法形容的浩瀚氣浪，以兩人為中心朝著四周擴散了出去，嘩啦，那公塾的院墻直接是被震得坍塌，那地上得風雪，也是被重新吹上了天空！
而那練武場正對著的那處公塾教室，也是一瞬間被波及，嘩啦啦的坍塌了下去，徹底的變成了廢墟，有些殘磚斷瓦，也是不斷的翻滾了出去！
這一瞬間，幾乎是整個公塾都被夷為了平地，而那公塾前后左右的街道，也都是顯露了出來，無數的東廠番役，六扇門的高手門，都是正從四面八方紛紛的趕來，他們看到這突然被震得坍塌得公塾，都是呆滯了下來，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這種動靜，幾乎是驚天動地，他們不敢輕易上前！
天地之間，寒風呼嘯，風雪越發的翻滾激昂，這漫天的氣息，也是逐漸的開始減弱平息，不久之后，天地之間重新恢復了平靜，人們也是看清楚了那一片廢墟中間的兩道人影，兩人依舊是單掌相對，誰也沒有動！
嘩啦！
這種安靜又是持續了一瞬，那清月師太的臉色，突然是變的慘白無比，而那眼睛也是驚恐的瞪大了起來，緊接著，她身后那翻滾的風雪，還有那浩瀚的天地之氣，也是突然潰散！
噼啪！噼啪！
一陣陣清脆低沉的碎裂聲不斷響起，她的身子也是隨之劇烈的抖動，僵持了一瞬，她胸口猛地一陣起伏，那瘦削的身子直接是倒飛了出去。
嘩啦！
清月師太重重的砸在了遠處的一片公塾廢墟之中，然后猶如是爆炸一般，又將那無數的殘磚斷瓦震飛到四面八方，而她的身子也是又擦著地面滑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殷紅而觸目驚心！
最終，清月師太的身子撞擊在了一處地基之上，那地基是用鐵水澆灌而成，足足有兩個人合抱那么粗，堅硬無比，她種種的撞在了上面，發出了低沉無比的悶響，那地基微微的搖晃了一下，清月師太則是癱軟的跪在了地上！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只是噴出了一口夾雜著內臟碎塊的鮮血，鮮血染紅了地面，融化了那些積雪，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而在她的對面，那不遠處的地方，蘇善則是輕輕的收回了手掌，他身上的氣息依舊是平穩，沒有絲毫的波瀾，而那一張面龐，也是安靜的可怕，就好像剛剛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而他周身的那氣息，更是沉穩如常！
就好像，天地依舊是天地，而他蘇善依舊是蘇善，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的關聯！
但是，實際上，他們又融為了一體，蘇善就是這天地，而這天地之中，也只有一個蘇善！
完美無瑕！
“怎么可能……”
“你一屆凡夫俗子，怎么可能領捂到返璞歸真？！”
“這……噗……”
清月師太看著這般安然的蘇善，那臉上的驚恐和不敢置信之色更加的濃郁，她不明白，就算是蓬萊的歷代傳人，有那無上飛仙功法做依仗，能夠真正達到返璞歸真的人，也少之又少，這蘇善，怎么可能達到？
她驚恐無比，震驚無比，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口殷紅噴了出來，染紅了那僧袍，還有地面上的一些積雪！
“咱家的手段，又豈是你蓬萊之人能夠知曉的？”
清月師太那驚恐無比的話音落下，蘇善也是輕輕的哼出了聲，他目光里帶著無法言喻的冰冷，煞氣，還有一絲無法掩飾的陰森，盯著清月師太，哼道，
“咱家說能破了你的仙身，便能破了它！”
啪！啪！啪！
說話間，蘇善輕輕的揮動了袖袍，一步一個腳印，緩緩地朝著清月師太走過去，那腳步聲格外的低沉，他所過之處的積雪，也是被踩碎，灰飛煙滅，只是在那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腳印而已。
低沉的聲音在天地之間回蕩，散發著某種音律，蘊含著某種規律，隨著他這每一腳步的落下，這天地好像都隨之上下顫抖了起來，而更好像有腳掌踩在了清月師太的心臟之上，砰，砰，砰，一腳一腳，踩的她心痛無比，呼吸困難！
“你……”
清月師太用力的捂住了胸口，面色慘白，嘴唇兒鐵青，蜷縮在了地上，而不久之后，蘇善則是來到了她的面前，蘇善低著頭，漠然的盯著清月，冰冷道，
“還有什么手段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