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圖滿廢城。
天空之上碧藍無云,明媚的陽光順著天際傾灑下來,彌漫著淡淡的溫暖,雖然還有寒風在天地之間冷冽呼嘯,但并不像以往那般森寒。
此時此刻,在這遼闊的草原之上,各有無數兵馬環繞,有森然對峙之象。
西北之側,便是王庭金帳的最精銳騎兵,全都是暗黑色鎧甲環繞,腰間別著精鋼打造的彎刀,還有無數的弓箭手嚴陣以待。
而在這些騎兵正中,則是前兩日從王庭金帳匆匆趕過來的摩耶單于,還有耶律青云等將領,目光凝重的守衛在他的四周。
金黃色的王旗在天空之上搖動著,隨著寒風獵獵作響,也是頗有幾分威嚴。
而在這東南之側,則是拱衛著蘇善過來的關隴軍,相比較于匈奴騎兵,他們這陣勢就顯得凌厲非凡許多。
亮銀色的鎧甲,重騎,輕騎,還有那讓匈奴騎兵聞風喪膽的火槍手,弓弩手,俱是左右排開,嚴陣以待,就那么安靜的矗立在那里,就無形之中散發出一種壓迫和凌厲之感。
讓人不敢小覷。
而同時,蘇善的黑色馬車,從那緩緩分裂開的騎兵隊伍中間緩緩行駛了出來,馬車左右并沒有什么士兵守衛,只有小玉兒輕輕的勒著韁繩,朝著圖滿廢城方向緩緩而去。
“督主……”
眼看著蘇善前行,在一旁守衛著的胡令玉眉頭皺了一下,想要詢問蘇善,需不需要帶著火槍或者弓弩手守護,不過他話音還未說完,便聽到了蘇善毫不在意的笑聲,
“不必擔心,這千軍萬馬,傷不得咱家!”
嘩啦啦!
嘩啦啦!
輕松自然的笑聲落下,黑色馬車已經是在萬眾矚目之下來到了廢城邊緣,兩側是被廢棄的氈帳,雖然只有月余沒有人搭理,但在這天寒地凍的草原之上,已經迅速的頹敗,隨著寒風的呼嘯,氈帳微微搖晃,隨時有要坍塌的跡象。
地面上,也凌亂的扔著一些人們逃離時隨意扔下的東西,一月左右過去,早已經徹底浪跡,又被不少風沙覆蓋,真正的有了廢城之跡象。
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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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馬車在這樣的道路上緩緩行駛,來到了廢城的中央,小玉兒勒緊了韁繩,然后那黑色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車簾也是被緩緩的掀開,露出了蘇善那滿頭白發的身影,他淡淡的看著不遠之處的匈奴陣營,笑著道,
“摩耶單于,咱家如約而來。”
“他來了!”
此時此刻,在匈奴陣營之內,這氣氛卻是緊張壓抑的不行,摩耶單于左右跟著的那幾名將領,尤其是耶律青云,還有兩名老者,都是眉頭緊皺,那眼瞳中也閃爍著難掩的低沉,還有幾分緊張。
這兩名老者,是耶律青云從摩部落之中請來的匈奴高手,已經是超凡境界,不過,隔著如此遠的距離,他們依然是感受到了那黑色馬車之上傳來的壓迫感。
那是絕對的碾壓。
而更讓他們不敢相信的是,這碾壓,竟然只是從那個趕車的小婢女身上傳出來的,至于那個令整個匈奴草原都聞風喪膽的太監,卻毫無氣息。
他們甚至都查覺不到蘇善的存在,只是能夠看到他,感覺不到。
這等差距,更是讓他們心中惶恐,揣揣不安。
他們深刻的明白,對方兩個人,有恃無恐,足以應對或者發動任何麻煩,但匈奴這邊,除非帶著千軍萬馬過去,才有可能將對方的氣勢給鎮壓下去。
否則,都是無濟于事。
在場之人,根本沒有人是那兩人的對手。
“單于,咱們……”
眾人的面色都是凝重無比,其中一名老者這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遲疑了一會兒,想要說清楚目前的情況,但是他的話音還沒響起,就見那摩耶單于微微的搖了搖頭。
作為單于,他心思也聰明的多,從眾多將領的反應,他已經猜出了目前的情況,況且他以前也聽說過蘇善的本事。
入超凡,破九重無妄雷劫,已然天下無敵。
既然如此,那無論帶著多少人過去,恐怕也壓不住對方的氣勢,那倒是不如索性痛快一些,自己也和這太監一樣,只帶個隨從,單槍匹馬過去。
“耶律青云,隨我過去。”
摩耶單于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那同樣目光灼灼的耶律青云,沉聲道,
“會會這位大魏督公!”
“末將領命!”
耶律青云明白摩耶單于的想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便是翻身而躍,落在了摩耶單于的座駕之上,他替換了原本那名車夫的位置,然后猛地一勒韁繩,便是駕駛著馬車,朝著那廢城方向緩緩行去。
“這……”
眾多的匈奴將領,還有那些部落首領等等,見到這一幕,這臉色都是瞬間變的緊張起來,不過,他們面面相覷片刻,卻最終也沒有人敢說些什么。
眼前的這情形,又能說些什么?
去一人與去千軍萬馬,沒有什么區別,去一人,倒是還能顯得匈奴單于有些氣勢。
不會被對方看的太低。
“這匈奴單于,倒是有幾分膽魄,敢單槍匹馬過來?奴婢還以為,他會帶上那些家伙,浩浩蕩蕩的過來呢!”
廢城中央,小玉兒看著那代表著王庭金帳的車架緩緩而來,那嬌媚的臉蛋兒上露出了一絲笑意,輕描淡寫的說道。
“呵……”
蘇善聽聞此言,有些無所謂的笑了笑,哼道,
“膽魄?或許有些吧,又或許……他只是明白,一個人來,還是千軍萬馬過來,在咱家面前,都是一個效果,所以,選擇了這種比較體面的方式而已!”
“督主說的是!”
小玉兒思量了一瞬,這嘴角兒上也是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隨著匈奴馬車座駕的逐漸靠近,兩人也不再說話,同時將目光投射了過去,馬車緩緩的停在了對面,耶律青云輕輕的抓緊了韁繩,將那馬車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耶律青云面對這蘇善和小玉兒兩人,感受著那種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威壓和凌厲,這心里緊張不已,那勒著戰馬韁繩的手心里,都是滲透出了絲絲的細汗。
不過,他到底是匈奴大將,這面龐上卻看不出任何的異樣兒,一副安靜和平穩之相,只有那握著刀柄的手,微微緊繃些許。
“蘇督主!”
淡淡的寒風從兩輛馬車中間呼嘯而過,摩耶單于也是從那車架之中顯露出了身形,他學著大魏朝中原的禮節,給蘇善拱了拱手,勉強壓制著心頭的緊張,裝出云淡風輕的模樣兒,笑著道,
“用你們中原人的話來說,聞名不如見面,本單于領教了!”
“哈哈……摩耶單于,倒是也比那摩羅等人,強上不少。”
蘇善看著摩耶單于,頓了一瞬,這陰柔的面龐上露出了些許笑意,還有淡淡的挑釁,道,
“至少,面對咱家的時候,你敢單槍匹馬過來,摩羅那些家伙,卻是帶著據說是整個摩部落的頂尖超凡高手去的長安城。”
“嘖嘖……不過,雖然來的人多,但長安城畢竟是咱家的地方,這地主之誼,咱家卻沒落了,現在他們都已經魂歸長生天的懷抱了!”
“你……”
摩耶單于聽著蘇善這般充滿著挑釁和不屑的話語,這臉龐上的神色頓時變的難堪了不少,那摩羅,是他的孿生兄弟,自出生之日起,便被賦予了大祭司的使命。
這一次前往長安城,暗殺蘇善,也是整個摩部落的使命,為了給匈奴族人爭取一些未來。
結果,整個摩部落的頂尖超凡高手,卻都死在了長安城之內,連那摩部落的長生天靈位,都是據說已經被毀掉了!
這是摩耶心中的痛,也是匈奴的恥辱。
但是,此時此刻,蘇善這般說出來,這般挑釁,他卻不敢回擊任何話。
事實擺在眼前,大魏朝兵強馬壯,足以輕松橫掃草原,他此時,只有俯首稱臣,乞降的機會,他沒有資格和蘇善針鋒相對。
“呼……”
努力的將心頭那些情緒都給壓制了下去,摩耶單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這面龐上的神色也是恢復了些平穩,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對著蘇善拱手,道,
“摩羅之事,是我草原上的失禮,若是有冒犯督主的地方,還請督主寬宏大量,既往不咎!”
“今日,我等是為了草原和大魏朝的安穩和平而來,督主要不先聽聽我們的條件?”
“好!”
蘇善看著這般的摩耶單于,嘴角兒上的笑意更加的濃郁了一些,他有些慵懶的往后斜靠在臥榻上,然后揮手道,
“說給咱家聽聽。”
“如果能夠讓咱家滿意呢,那便可談,如果不能夠讓咱家滿意,那就沒的談。”
“是!”
摩耶單于被蘇善這輕佻傲慢的語氣激的臉色更是有些難堪,他本是王庭金帳的單于,黃金血統,在草原上那是萬眾矚目的存在。
何時受過這種羞辱?
但是沒辦法,為了草原的安穩,為了王庭金帳的延續,他必須忍受這份屈辱。
他不能隨意妄為!
“督主請。”
將心頭的諸多情緒壓制下去,摩耶單于往前走了半步,站在了那冷冽的寒風之中,他右手抱在胸前,給蘇善微微的彎腰行禮,以示恭敬,然后又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卷宗。
“長安城之事,是我草原之魯莽,我等愿意向督主做出補償,以彌補過錯!”
“汗血寶馬三千匹,牛羊兩萬……”
摩耶單于一邊看著蘇善,一邊念起了卷宗之上的內容,蘇善就坐在這黑色的馬車里,不動聲色,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
“蘇督主以為如何?”
賠罪的條件念完,這摩耶單于又是恭敬的彎腰,看向蘇善,問道。
“不錯啊!”
蘇善輕輕的笑了笑,有些無所謂的道,
“長安城之事,咱家其實也沒損失什么,還把那幾個跳梁小丑給殺了,這樣都能換來這么多東西,咱家還是很滿意的。”
“要是每次都能這樣,咱家倒是希望,你草原上多派幾波刺客過來,咱家慢慢殺,你們……慢慢賠罪!”
蘇善的這番話其中的羞辱意味更濃,摩耶單于的這面色都是變的有些陰沉了起來,對方的傲慢,無禮,不把自己放在眼中,這實在是忍無可忍!
就連那馬車前的耶律青云,也是皺起了眉頭,那握著彎刀的手,用力的緊繃了起來。
他恨不得把這個太監直接給宰了!
但是,無論是他還是這摩耶單于,都不敢表現出分毫的不敬!
他們沒這個底氣。
現在這局面,是他們在向大魏朝乞降,乞求和平,受到這些侮辱,只能挺著。
“督主說笑,草原豈敢再冒犯督主,冒犯大魏朝天威?”
遲疑間,這摩耶單于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將卷宗翻開到了第二頁,重新給蘇善彎腰行禮,繼續道,
“若是蘇督主對賠罪的條件沒有什么異議,那再聽聽我草原愿意給大魏朝,愿意給督主稱臣,愿意納入大魏朝版圖的貢書?”
“念來聽聽!”
蘇善依舊是那般的輕描淡寫,滿臉的不在乎,隨意的揮了揮手,就像是在給一個手下發布命令,這份傲慢比之前更加明顯。
摩耶單于低著頭,將那卷宗緩緩的平展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復了下來,然后清了清嗓子,緩緩的開始念了出來,
“草原王庭自古仰慕大魏朝天威,繁華昌盛,自問遠遠不如,愿以長生天的名義起誓,奉大魏朝為主,將西北草原入大魏朝版圖,并向大魏朝稱臣。”
“草原愿每年供奉汗血寶馬五千匹,白銀五十萬兩,牛羊……另,為表示王庭誠心,愿將王庭黃金血統之女,贈送給大魏朝,與大魏朝朝廷有識之士和親!”
“王庭誠心乞降,愿大魏朝接納吾等,免起戰事,愿草原和關隴都能和平相處。”
片刻的功夫,摩耶單于將乞降書念完,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色有些凝重的看向了蘇善的方向,接下來,就是看這位督主的意思了。
如果對方接受,那么,接下來的戰事便可以避免了,王庭金帳還有草原上的百姓,也便能夠爭取到一些喘息之機。
但如果對方不接受……又或者有什么別的條件的話……
那他也可以談!
他的目的便是不戰,爭取喘息的機會!
“奉大魏朝為主,俯首稱臣,每年都納貢,呵呵……”
一片死寂之中,蘇善輕輕的抬起了頭,然后看向了那一臉緊張的摩耶單于,那面龐上的神色平靜而漠然,笑了笑啊,他道,
“這和以往那些求和沒什么區別啊,你們好像并沒有什么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