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張桓老將軍的問話,張三點頭訕笑,“老大人看得清楚,小人家中爸爸死得早,哥哥頂了旗兵的正籍,小人只分了一間瓦房,幸好是間臨街的,小人一咬牙就把房子賣了,租賃了一個役職,勉強糊口……”
康飛在旁邊聽著這頂著腐敗肚子衙役的話,竟莫名其妙想到老舍大大作品里面某個場景:老太太一臉期待問道可在旗么
他這邊胡思亂想,張桓老將軍聽了未免嗤笑,“勉強糊口?老夫看你這肚子,油水很是不丑啊!娶馬馬嗲?”
問道這個,這廝臉上居然流露出三分羞澀,讓康飛大跌眼鏡。只見他撓了撓頭,有幾分難為情就說:“小人剛跟鄰街的人牙子徐媽媽手上買了個姑蘇女,今年十三歲,就是臉上還有菜色,還要再養養,等小人回來,大約就能養得肥肥白白的……”
十三歲?還要養得肥肥白白的?辣塊媽媽,禽獸……
康飛再一想,這不就是猿秀吉騙寧寧的故智么?
他一時間忍不住唾棄,禽獸不如……
轉過臉去就去對二狗子問話,“我來問你,昨兒個給你的,你家去可看了?”
二狗子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就垮了三分,“哥哥,我在衛學里面也就呆了兩三年,你那書上頭,好些字我都不認得哩!”
康飛就伸出手指頭虛點了點,“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二狗子一臉懵,“哥哥,我是老二……”康飛當即就氣樂了,一伸手就在他后腦勺抽了一巴掌,“老大那是大郎哥哥的意思么?吶,像是老將軍那樣,滿頭白發蒼蒼,就叫老大……”
二狗子哦了一聲,“原來老將軍是老大……”
康飛看他那模樣,真是不稀得跟他說話,要不是這王八蛋是自己自小尿尿和爛泥的玩伴,何至于此,一時間真是忍不住,就伸手在他腦殼上直戳,“你腦子呢?你的腦子是不是都換了顏值了?長得倒是不丑,跟個傻孢子似的,怎么就沒腦子呢?日后你怎么辦?”
二狗子的腦袋被康飛戳得直晃悠,嘴巴還硬,“我只陪哥哥睡,不都有了?”一句話氣得康飛額頭上直冒青筋,旁邊老將軍這時候聽了,未免哈哈大笑。
康飛沒奈何,只能罵他,“快森,我看到你打**里頭都來氣。”二狗子頓時一跳,“我讓船老大放船去。”
看著二狗子猴一樣又上了船,老將軍這時候未免笑聲格外地大,摸著胡須就對康飛說:“老夫瞧你說話不同尋常,市井謠言都說你被呂祖點化,那一巴掌就是一剎那,你在天上就學了三十年,可是真的么?”
康飛未免沒好氣,“你老人家都說是市井謠言了,謠言止于智者,你老人家都八十二了,應該是智者罷!”
老將軍聽了這話,未免也點頭,“也對,老夫看你說話,只得十三歲,若真在天上念書三十年,何至于此……”
一句話把康飛氣得不行,真想反駁老將軍:你懂個屁股,俺們天上,三十歲叫做大男孩……難道三十歲都要像你旁邊那個張三一般,蠅營狗茍?
一時間忍不住,他脫口就說道:“想你老身邊這位本家,買個十三歲小洛璃準備做馬馬的,在天上,那是要斬監候的,最輕,也是徒十年。”
他這話把跟在張桓身旁落后半個身位的張三給嚇得臉色都白了,心里面未免就說,我,我這是得罪了小老爺了?豈不要糟糕?
這話一說,張桓老將軍未免吹胡子瞪眼睛,“渾說八道,天葵以至,自然可以嫁人,斬監候?徒十年?憑啥?”
聽了老將軍的反問,康飛這時候未免就生出了優越感來,一梗脖子,我不跟你土著一般計較……就把手往后一背,徑直往船上去了。
他身后張三低頭彎腰就問,“老大人,這,小老爺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啊?”
張桓看他這副模樣,也是打**里面來氣,一時間就呵斥道:“對你有意見?你配么?哼!”說著,一拂袖子,也上船去了。
康飛上船,見著曾子重的老妻后大是詫異,差一點就下不來臺,為何,蓋因為曾子重的妻子大約也就是三十歲模樣,面目姣好,身上穿著孝服,正應了那一句,要想俏,小寡婦一身孝。
曾氏身邊,還圍著兩個娃娃,大的十二三歲模樣,小的才七八歲,看見康飛進了船艙,都用警惕的眼神看著康飛,那種眼神,康飛很熟悉,大約就是流浪貓狗看見初次投喂的人那種模樣。
一時間,他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心里面忍不住罵,辣塊媽媽,邸報上說曾子重的兒子在其幕府參贊軍務,上下其手,大撈好處,見了個鬼,這最大的才十二三歲模樣,男孩子,發育晚,毛也不知道有沒有長,怎么參展軍務?怎么上下其手?怎么大撈好處?
這些搞報紙的人啊,真是蛆心的孽障,睜眼說瞎話啊!
倒是曾氏,看見康飛進來后臉上尷尬,這時候就放開孩子的手,起身萬福,“老身曾氏,先謝過小戴相公的仗義了。”說著,就讓兩個兒子給康飛磕頭。
曾氏自稱老身卻也沒有錯,在大明,到了三十歲,的確有資格自稱老身了。
康飛漲紅了臉趕緊去扶兩個孩子,扶起來后,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還是二狗子吩咐了船老大放船后,這時候鉆進來,看見后就嘻嘻一笑,“大嬢嬢,我家康飛哥哥嘴拙,不會說話,肯定是讀書讀傻了,大嬢嬢你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計較。”
二狗子這么一說,康飛真想罵他,你個傻孢子,怎么跟個婦女之友一樣。
兩個孩子瞧見二狗子,一口一個二狗哥哥,儼然打得火熱,康飛瞧了,這時候才真的無話可說,要說,讓他跟孩子能玩到一塊兒去,那不是瞎說八道么,他哪兒有那能耐。
倒是曾氏,看他表情,未免破顏一笑,隨后就說,“戴小相公,老身就賣個老,十二年前老身我和相公成親,我那相公,大約于你差不多,不善交際……”
雖然知道不合適,但是,康飛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大嬢嬢,你今年多大啊?”
曾氏吃他一問,未免有些不好意思,看看二狗子和兩個孩子玩,這才低聲說了一句,“我……老身和相公一般,屬小龍的。”
小龍?那就是屬蛇?
康飛扒拉了一下手指,哦,三十九歲了,這時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候,整個船身微微一震,外面傳來一聲喊,“放船咯!”
他聽了這話,正好借著機會出去,“大嬢嬢請坐,我出去瞧瞧。”
彎腰出了船艙,船頭上,老將軍迎風而立,須發飄揚,旁邊張三瞧見他,腰桿子頓時又彎了下來,“小老爺。”
不理會他,康飛走到老將軍身邊,那岸上,老家丁聲音帶著些哭腔,“將主爺,保重身體……”看見康飛后,就高聲喊,“小老爺,我家將主爺,就拜托小老爺了。”
康飛連忙高舉起手臂來揮了兩下,高聲就道:“老人家放心,放一百二十個心。”
船只離開東關古渡,那老家丁在岸上送出兩里地,腿腳追不上了,這才停下腳步。
康飛瞧著身邊老將軍,老將軍抬頭看天,康飛未免就打趣他,“老爹爹,你這是被灰迷了眼睛么?”
“放屁。”張桓老將軍轉頭瞪他一眼,“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夫……只是舍不得他,唉!老夫我也不怕你小子笑話,想你神仙弟子,天人姬妾,應該懂老夫這番心思……他自小就跟在我身邊,說起來,比我那亡化了的老妻陪伴我的年數不知道多多少,至于我那傻兒子,更是不用提了,垂涎人家的馬馬,結果被人砍了腦袋去,唉!只有他,風里雨里數十年,須臾沒分離過,人總是有感情的……”
他說著,就起了談興,又講自己自己當年,一直說到正德四年,那時候,張時旺、李四仔聚眾上萬,在大帽山稱王,當時他自己在贛南做游擊,被巡撫周知白調遣,斬獲五千,平滅了張時旺、李四仔……
一邊說著,一邊摸著下巴上的胡須,他就唏噓道:“那年是己巳年,老夫記得,曾子重應該就是那年出生的。”
康飛從中聽出了老將軍的自豪,你看老夫牛逼不?可隨后他就大吃一驚,等等,己巳年?正德四年?曾子重才三十九歲?三邊總督曾子重才三十九歲?
辣塊媽媽,這樣一算的話,曾子重豈不是二十歲甚至可能不到二十歲就中進士了?
這還有天理么?不到二十歲就把別人一輩子也走不完的路給走完了……自家老子儼然也算是學霸,可是跟曾子重一比,簡直就是個學渣。
他再仔細一尋思,不對?
剛才曾氏說她自己和相公一樣屬小龍的,三十九歲,十二年前成親,二十七歲?二十七歲才嫁人的大姑娘?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他再扒了扒手指頭,覺得以下才是真相。
曾氏十五歲嫁給了二十七歲的曾子重,這樣才符合大明的世情,也符合曾氏說的話,老身我和相公都是屬小龍的。
一時間他就忍不住,對老將軍說道:“老爹爹,那曾子重才三十九歲?他的馬馬才二十七歲?”
張老將軍被他一句話打斷了自己追憶往年,就有些不高興,“怎么?哪里不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