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鴻著的意思是接納潁川士族？”
鄧言介紹了一大堆諸侯的贈禮，當然不是腦子短路了，說了這么多，就是為了顯示諸侯們的成長，提醒商戢平州與諸侯相比較并不占據絕對優勢。
如果因為顧慮將潁川士族驅之門外，非常不利于平州未來的發展，目前的平州還遠沒有任性的資格！
“嗯，愚弟就是這個意思，潁川士族之中人才濟濟，別的不說，一旦接納了他們，我們的發展速度肯定會直接再上一個臺階！”
鄧言也不廢話，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的看法。潁川士族的人力資源實在是太誘人了，尤其是對平州這種嚴重缺乏底蘊的草根勢力。
“鴻著可有辦法抑制他們做大？潁川這批人用好了自然是助力，用不好也是巨大的隱患！”
遲遲沒有出聲的柳毅凝聲問道。
“沒有，歷朝歷代都在抑制士族門閥，但無論是秦皇漢武，還是光武大帝都沒有真正取得成效。即使以始皇帝之霸道強勢，也不敢輕易動秦國內的各大家族，更何況愚弟了！”
商戢聽鄧言提到秦始皇，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卻也什么都沒說。
拋開個人感情問題，鄧言說的其實沒問題，秦國同樣存在士族門閥。
不說商鞅變法前的孟、白、瞿等宗族，就是在之后崛起的新軍功貴族同樣是世家的變種。
以王翦、蒙恬為代表的新興功勛貴族勢力在六國覆滅之后就成了始皇帝要打壓防范的對象，這些新興家族自然不敢反抗始皇帝，不過始皇帝也同樣不敢過分逼迫。不客氣的說，這些新興軍功貴族都是始皇帝統治天下的基石！
而始皇帝死后秦朝迅速滅亡，與新皇和新興軍事貴族疏離有著密切的關系。
無論是老式宗族，還是后來軍功貴族，亦或者現在的門閥士族，其實都是不同時期的不同表現罷了。
商戢站在現代的角度看，縱觀整個華夏歷史，就沒有那個朝代能真的擺脫類似門閥士族這類東西。
鄧言的觀點很簡單，反正也搞不定，那就直接不搞了，大不了小心使用罷了！
柳毅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顯然他是不太贊成鄧言的觀點。
“天下變成這個樣子，與世家門閥的貪婪擺脫不了干系，我們如何能無動于衷？”柳毅情緒有些激動，高聲說道。
鄧言倒是反應平淡，看了眼柳毅，淡淡的說道：“兄長稍安勿躁，我們拒絕他們又能如何？天下間又不是我們一個勢力，以潁川士族的能力，天下間有的是諸侯掃榻相迎。縱然最后我們掃清了天下，又能如何？難不成還將士族全部消滅不成？”
“退一萬步，即使我們真的狠下心來，拼著兩敗俱傷將天下士族全部消滅。不出一百年，又是一批新的士族產生！”
“別的不說，將來真的定鼎天下，兄長就是頂級大家族的創建者。包括愚弟在內，蘇將軍、黃將軍、趙將軍、太史將軍等等都將名傳千古公侯萬代，同樣后世子弟也會福澤延綿。到時候兄長怎么辦？”
“這……”
柳毅頓時愣住了，這事情他可真的沒考慮過。
鐵面無私嚴格要求子嗣絕對不搞特殊化也許柳毅自己能做得到，但要說平州軍所有高層都能做得到那就扯淡了。
而一旦真的成事，蘇桓、趙云等人最次也是封侯。一個世襲罔替的開國侯爵，父輩的庇護再加上得天獨厚的資源，絕對能締造出一個超級世家！
消滅了一波門閥而自己又建立了一波，這對天下而言并無實質性的改變。
“可，可是，我們并不能保證潁川士族與我們一條心，他們在關鍵時刻突然背叛怎么辦？”
柳毅還在反駁，不過語氣已經不如剛才堅定了。
鄧言笑了笑，朗聲問道：“兄長，你知道潁川士族這樣的門閥世家在什么時候發展最快，又在什么時候最危險嗎？”
“還請賢弟賜教！”
“和平時期是士族發展的黃金時期，而戰爭則是這種世家的噩夢！如果不是清楚自身的弱點，潁川士族又何必低聲下氣請求我們收留？
將來真正的戰爭大幕拉開，所有的蠅營狗茍都將被鐵與血所掩埋。和平時期就是皇帝想消滅一個如荀家這般的大家族也困難重重，但在戰爭時期，只需遣一位校尉，幾萬精兵就足夠移平荀家！我的意思兄長能理解嗎？”
柳毅頓時愣住了，定定的看著鄧言，眼中滿是震撼。過了片刻，福靈心至般豁然開朗！
經過鄧言的提點，柳毅才反應過來，看似高不可攀的世家門閥竟然如此脆弱，脫離了規則的保護他們什么都不是！手握重兵的將軍才是亂世中真正的王者！
別的不說，之前的黃巾之亂，多少高高在上的累世豪族被抄家滅門？所謂的高貴血脈成了笑話，與野狗一同腐爛在血污之中。
“鴻著從哪里得來的這些想法？”呆了一會兒，柳毅忍不住開口問道。
鄧言淡淡一笑，對柳毅道：“二兄弄來的異界書籍非常不錯，大兄也不要僅僅沉迷于兵法戰略，其它類型的東西也可以涉獵一些。”
“受教了，賢弟金玉良言，愚兄謹記！”
柳毅朝鄧言一抱拳，鄭重的說道。
商戢從現實中帶來的大批書籍已經成為平州軍高層中的搶手貨。無論文武都在如饑似渴的吸收新的知識。
只是柳毅更關注軍事兵法方面，而鄧言涉獵的更加全面。包括歷史傳記、風俗地理、農業種植、政治制度等各個方面都有涉獵。
也幸虧如今鄧言實力強大，不然想在短時間內將浩如煙海的現代書籍整理翻閱一遍還真不可能。
“此外，門閥士族之所以能做大，甚至到了能直接影響干預國策的地步，一方面是君主能力不行，只能依靠門閥士族來維持統治。另一方面是因為門閥世家壟斷了教育資源。
除了士族，很少有人能接受全面的教育。而治理國家又需要大量的人才，這才給了世家做大提供了基礎。
如今袁紹大肆售賣武學秘籍和開蒙書籍，看似瘋狂斂財，但卻是在挖世家門閥的根。
中低級人才大批涌現，必然會大大降低門閥的影響力。如果我們再趁機采取一些類似科舉、普及教育、扶持寒門等措施，門閥也就自然而然的消解在歷史浪潮之中。”
鄧言框框而談，沒接觸過相關知識的柳毅一臉懵逼，商戢倒還能跟上鄧言的節奏。
不過商戢很敏銳的發現了一點，鄧言只提到了門閥的淘汰，但卻沒提新的統治集團階級固化問題。
對此商戢也理解，這個問題就是一個無解的難題，現代社會也只是在一定層度上遏制了這個趨勢，至于真正的徹底消除幾乎看不到希望。
而說句不客氣的，商戢本身就作為統治者，根本就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去反對階級固化。
哪個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國家能千秋萬代呢？
“所以，賢弟的意思是接納潁川士族集團？”沉默許久的商戢緩緩開口問道。
“不錯，不過如今是潁川士族主動求到我們頭上了。這么好的機會白白放過那可是會遭雷劈的。”
鄧言眼角流露出一絲奸詐的笑意，笑盈盈的看著商戢。
“鴻著說說你的意見。”商戢此話一出，柳毅兩人皆看向商戢。這句話代表商戢基本同意了鄧言的觀點，剩下的就是具體遷移條件了。
“他們不是說要在平州建設潁川書院分院嗎？干脆也別費勁了，直接將建設分院的資金交到襄平書院賬上。分兩年時間，將潁川書院中一半的學子與夫子轉移至襄平書院。有王烈與管寧這兩位大儒坐鎮，也能鎮得住場面。
另外愚弟對傳聞中的鬼才郭嘉非常感興趣。如今我正缺一助手，算算那郭奉孝也年過十五了，應該可以出來做事了。
各大家族中已經成年還未出仕男子至少得分五分之一來平州，我們根據每人的能力分配不同的崗位。
當然，我們對內地遷居平州的人都是非常歡迎的。各大家族遷徙可以由我們負責，務必保證他們能順利快捷的抵達平州！
另外，為了回饋潁川各大家族的大力支持，他們可以根據遷徙來的人數，以每人一百畝的標準領取土地耕種。那些規模大些的家族只要來了就能領幾十萬畝土地耕種，想必各大家族一定會感念兄長恩惠的！”
聽鄧言框框而談，商戢嘴角抽搐。顯然他這個三弟被“異界書籍”毒害的不輕，已經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種無恥之言了！
強迫將代建的書院劃歸到襄平書院不說，還要求家族子弟強制出仕。這個時間點很多士子可都還在待價而沽。
甚至還將主意打到了潁川最杰出的人才郭嘉身上，連未成年人都不放過。
要求義務講了一大堆，至于權利那就呵呵了。
負責護送遷徙人口本來就是平州對移民的優惠政策，潁川士族一點便宜都沒占。至于耕地獎勵，只要知道那些獎勵的耕地都在高句麗舊地就行了！
荒涼到狂奔數十里見不到一縷人煙，發配都沒人愿意去的地方！
這種地方別說每人一百畝了，就是每人一千畝又能如何？土地是財富不假，但那也要分地方好嘛！
“鴻著，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過了？潁川士族能答應嗎？”
雖然鄧言的提議很令人心動，但商戢還是保持了冷靜，這條件估計潁川士族很難全盤接受。
“放心好了，如今是潁川在求我們，由不得他不答應！不來平州他們去哪再找個這么安全的地方？即使有地方可去，當地的諸侯條件也不見得會比我們好多少，這件事就交給愚弟去談好了！保證取得一個圓滿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