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有人呼喚自己,成泰熙在灣流V型公務機的臥室內醒來,看到陳晴身邊那位莉莉·法維爾站在門口做敲門狀,坐起身,下意識用韓語招呼一聲,反應過來,又換作英語,問道:“我們要到了嗎?”
莉莉·法維爾微笑著點頭:“是的,成小姐,還有十分鐘,降落時會有些顛簸,繼續在床上不太安全。”
成泰熙點頭,撥了撥自己額前垂下的亂發,又問道:“我可以先梳洗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莉莉·法維爾朝臥室一側的浴室房門示意:“不過請盡快,十分鐘。”
成泰熙答應著,等法維爾轉身離開,她掀開薄被下了床,進入旁邊的浴室。
簡單梳洗一番,成泰熙來到中艙的客廳,陳晴不知道有沒有休息過,反正看起來依舊精神奕奕,正靠在舷窗邊的皮椅上翻閱文件。
打過招呼,成泰熙在陳晴的示意下坐在她對面,旁邊的另外一位女侍克里斯蒂·拉瑟姆見她生澀模樣,主動上前,幫成泰熙系好安全帶,又返回自己位置。
機艙廣播里這次傳來了飛行員的提示,這是一個柔和的女聲,成泰熙等對方說完,才主動和陳晴搭話:“陳小姐,現在,嗯,幾點了?”
“你問洛杉磯嗎?”陳晴這次沒有對這種沒營養的問題冷淡以對,抬臂看了下手腕上那只限量版百達翡麗,說道:“美國東海岸時間,上午11點32分,你可以調一下自己的手表。”
成泰熙答應著,連忙照做,還笑著道:“沒想到,都已經過了一天呢。”
陳晴抬頭瞄了她一眼:“你傻了吧,美國這邊現在還是周六。”
成泰熙頓時感覺陳晴恢復‘常態’,當然不敢回嘴,也反應過來,按照時差,美國似乎要比亞洲晚十幾個小時。不過,還是覺得有些古怪,她們是在香港那邊11月1日的周六下午兩點多鐘啟程,抵達北美,時間不僅沒有向前,反而后退了三個小時。
灣流V開始降低高度,成泰熙沒有再說話,雙手略微緊張地握著扶手,又忍不住貼到一側舷窗上朝下看了眼。下方是一座如同棋盤一般縱橫交錯又遠沒有棋盤規整的城池,這里就是洛杉磯。
天使之城。
成泰熙還有些偷偷摸摸地找尋了下,只可惜,她此時坐在東西向飛行的灣流V機艙右側,只能看到大洛杉磯地區的南部風景,位于北側那個好像名叫馬里布的海濱小城中央很顯眼的貝殼別墅,無法看到。
正有些遺憾,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如果你不怕摔,可以去那邊看一眼。”
成泰熙被嚇了一跳,有些心虛,再感受到此時機身已經微微顫動,連忙搖頭:“不,不用了。”
陳晴又問道:“英語那么好,你肯定應該來過美國吧?”
“只來過三次,”成泰熙說著,又補充一句:“我以前主要負責在本土接待海外客戶,不過,過去幾年,歐洲那邊倒是去得多一些。”
陳晴點頭,她看過成泰熙的詳細履歷,對方在首爾大學的專業是行政管理,畢業后進入起亞汽車,輾轉過一些部門,因為外形很好,英語也非常出色,前些年一直在起亞汽車面向海外的一個客戶接待與媒體公關團隊工作。
想到這里,陳晴突然記起翻閱起亞資料時看到的一件趣事,抬頭看向成泰熙:“說起歐洲,我很好奇,起亞是怎么想起要去英國建造汽車工廠的,你們做出這個決定的高管,真是個天才?”
成泰熙感受到陳晴語氣里明顯的嘲諷,哪怕對起亞已經沒有了多少感情,還是忍不住解釋道:“這是,為了打開歐洲市場。”
“那也不用投入巨資新建工廠啊,這些年英國的汽車公司破產的破產,外遷的外遷,起亞完全可以接手一些現成的工廠,成本會低很多,”這么說了句,不等成泰熙再回應,陳晴又微微搖著腦袋‘贊嘆’了一句:“真是天才。”
成泰熙無言以對。
坦白說,如果不是起亞乃至韓國大部分財閥近些年這種近乎盲目地滿世界大手筆投資的行為,韓國這次的危機,或許也不會那么嚴重。
因此,成泰熙自己都沒法否認,跑去一個相關產業快速衰落、人力成本昂貴、工會環境和行業法規限制多多的國家去投資建造汽車工廠,做出這種逆大勢而行決定的高管,確實是‘天才’。
天生的蠢才。
灣流V在洛杉磯國際機場降落,一行人從VIP通道過關,三輛黑色奔馳轎車已經等待在外。
成泰熙正不知道該坐哪輛車,被陳晴喊住,于是隨她登上了其中一輛奔馳,等車子發動,才又想起一件事,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晴再次不等她發問就道:“行李會有人送去我們住處的,不用管。”
成泰熙連忙點頭。
奔馳轎車很快離開機場周邊,進入圣莫妮卡城區,成泰熙以往的幾次美國之行都只能算走馬觀花,此時坐在豪華奔馳轎車內,望著公路兩側和曾經有過的洛杉磯之行沒有太大區別的城市街景,莫名的,卻有一種自己也說不出的不一樣的感覺。
旁邊的陳晴很快再次問道:“是不是感覺不一樣了?”
成泰熙已經習慣了這位陳小姐近乎擁有讀心術般的細致觀察能力,沒有否認,嗯了一聲,卻也說不出那里不一樣。
陳晴再次說起某個她很早就領會到的理論:“很簡單,因為你現在所站的社會高度已經不一樣了。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中產階級,由于社會層次太低,無論是洛杉磯、紐約還是倫敦、巴黎,你跑去轉上一圈,其實和你在首爾不同街道之間穿梭一遍沒有太大區別,只是浪費機票而已。真正的風光,由于財力限制和眼界束縛,你都看不到。”
成泰熙有點想要反駁,卻不得不承認,哪怕她現在其實還不覺得看到了什么,但,事實好像確實是這樣。
陳晴說完,見成泰熙若有所思的模樣,笑著伸手過去捏了捏對方下巴,說道:“所以,成,記得要珍惜我給你的這次機會。”
“我會的,”成泰熙等陳晴收回手,乖順地轉過來朝她微微躬身保證,隨即又問道:“陳小姐,我們,我是說,我們什么時候能見到維斯特洛先生?”
“不知道啊,”陳晴搖頭,實話實說:“這兩天我們或許都見不到,那就只能先回紐約了。”
成泰熙頓時有些失望。
陳晴笑著調侃:“想男人了?”
成泰熙略微羞澀地搖頭否認:“不是的。”
“我可沒說不讓你想,”陳晴笑著擺了下手:“不過,只能想一個人,那就是我們老板,如果讓我知道你想其他男人,我會讓你永遠都再也見不到男人。”
成泰熙敏銳地感覺到旁邊的這位姑娘完全不是在開玩笑,又連忙道:“我,我不會的,我保證。”
陳晴追問:“保證什么?”
成泰熙臉色微紅:“我保證,只想,維斯特洛先生一個人。”
“很好。”
車隊穿過圣莫妮卡,進入布倫特伍德富人區,很快沿著蜿蜒的山間公路來到布倫特伍德高地的一處山腰豪宅。
這是一處占地超過三英畝獨自占據了一處坡頂的莊園,主別墅是三層的地中海與美式鄉村混搭風格,黃墻紅頂透著明顯的地中海氣息,別墅基座又是美式鄉村的石砌外表,還沒有地中海建筑典型的拱門,略顯方正。
和迎上來的女侍團隊招呼一番,成泰熙跟著陳晴進入主別墅,兩層七米挑高的大廳呈現暖黃與淡金相間的裝修風格,在頂部白天也亮著的水晶吊燈映襯下顯得簡潔明亮又透著奢華,大廳一側旋轉通向二樓的樓梯明顯加寬,越發帶著幾分氣派豪綽。
成泰熙還在暗暗打量,陳晴已經快速而條理地吩咐安排起來,注意到旁邊發呆的成泰熙,陳晴喊來一位女侍:“帶她到處轉轉,快點回來,我們等下吃午餐。”
那位女侍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成泰熙對陳晴點了點頭,大概知道她有些事情故意支開自己,順從地跟著那位女侍離開。
打發走成泰熙,陳晴又交代其他女侍和隨從各自忙碌,隨后親昵地挽住剛剛帶頭迎接自己的伊莎貝爾·鄧恩,望著姑娘胸前調侃道:“伊莎,你越來越大了,是不是被老板摸的?”
早已是維家侍從團隊負責人之一的伊莎貝爾·鄧恩對這位自家老板青睞又交際嫻熟每次過來都不忘給她們帶禮物的亞洲姑娘很有好感,雙方見面次數不多,卻是一見如故,聞言翻著白眼:“我倒是希望呢,可惜一次都沒有過。”
陳晴笑道:“我明白了,所以才越長越大呢,繼續努力,早晚會引起老板的注意。”
“再大我都想割掉了,好麻煩。”
兩人說了幾句閑話,一起來到大廳一側的一間起居室,坐下之后,等女侍送上咖啡,陳晴捧著杯子歪在沙發上,問道:“老板和夫人他們最近怎么樣?”
“都很好啊,”伊莎貝爾也捧著咖啡,姿態倒是沒有陳晴那么隨意,回答一句,又道:“對了,來之前夫人交代過,你這次要是再帶一大堆禮物過來,悄悄送過去就行。還有,你周一上午再到馬里布影城見老板吧,最近幾天不方便。”
陳晴知道這不是珍妮特突然對自己冷淡,肯定有原因,好奇問道:“怎么了?”
伊莎貝爾稍稍小聲了一些,說道:“夫人的大哥和二哥兩家人,最近幾天從澳洲過來,在杜梅岬莊園做客。”
陳晴頓時明白,這就肯定不合適過去了。不過,她隨即又有些八卦與好奇,抬起一只手在空中稍稍比劃:“那,那個,呢?”
陳晴磕磕巴巴遮遮掩掩,伊莎貝爾卻是明白,又白了她一眼:“珍妮弗算是被約翰斯頓一家默認的,你可比不了。”
伊莎貝爾毒舌,陳晴卻不介意,笑道:“是啊,我們都比不了呀。”
又說笑著交談一陣,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伊莎貝爾拒絕了陳晴一起吃午餐的邀請,正要離開,陳晴又想起來,既然這兩天不適合親自過去,便將金泳三的那封親筆信交給伊莎貝爾,讓她帶回杜梅岬莊園給自家老板。
伊莎貝爾是為維斯特洛家族工作了好多年的心腹女侍,再加上,那封信雖說來自韓國總統,但內容也不算什么絕密,陳晴對此很放心。
成泰熙在莊園外的泳池、花園、觀景臺和網球場等附近轉了一大圈,只覺得這里是真大,相比起來,無論是擁擠的首爾,還是前幾天香港太平山頂那處僅有四分之三英畝的豪宅,都相形見絀,而這里,顯然和太平山施勛道上的豪宅一樣,只是西蒙·維斯特洛名下諸多物業的其中一個。
最后又回到可以俯瞰洛杉磯的露臺上看了一會兒風景,直到那位一直陪著她的女侍得到通知,兩人才再次返回只是占地面積就明顯超過香港那棟山頂豪宅全部的主別墅。
午餐的時候,面對成泰熙的探詢,陳晴也沒有吊她胃口,實話實說這次她肯定是沒機會見到西蒙,周一兩人先一起去紐約,等有機會再說。
成泰熙內心失望,又有些慶幸。
失望是這次見不到那位傳說中的年輕大亨,慶幸的是,她當然不是不愿意,而是一直擔心那位大亨會看不上自己。晚一些相見,好歹,能留個念想。
晚一點被判死刑總是好的。
雖說見不到某人有些失望,但午餐之后,成泰熙跟隨陳晴一起外出,很快開始更加深切直觀地感受到陳晴離開機場時車上的那番言語。
不一樣階層的不一樣風光。
整個下午,直到晚間,她都在跟隨陳晴穿梭在這座城市以往過來哪怕鼓起勇氣踏足也更多只是看看的各種奢華場所,各種頂奢品牌商店,各種VIP的餐廳會所,乃至一些她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小圈子。
晚上湊熱鬧跑去比弗利山莊參加一個萬圣節派對,曾經只能在大銀幕上見到的好萊塢明星,一個個就那么走在身邊,簡直讓她目不暇接。
因為她出眾的外表,派對上免不了被搭訕。
如果是遇到陳晴之前,成泰熙覺得自己會很難抗拒,甚至可能犯花癡,但,這一次,因為心境完全不同,自己身后……哪怕還一面沒見,但畢竟是某個近乎好萊塢國王一般的存在。既然自己,算是他的女人,在這些看似光芒閃耀的大明星面前,不知不覺也就多了幾分底氣,可以顯得不卑不亢,甚至在一位大銀幕上見過的男星糾纏得有些過分時,直接怒斥對方。
本來斥責出口之后還有些忐忑,擔心對方人高馬大的,會惱羞成怒,結果,那人很快灰溜溜離開,這讓成泰熙更多了幾分自信,以及,對周圍看似光鮮的所謂明星們的古怪優越。
從比弗利山莊返回布倫特伍德高地,時間已經過了晚上10點鐘。
被陳晴拉著一起去洗澡,難免糾糾纏纏,離開浴室已經是深夜11點。
兩人都沒有睡意,于是來到三樓一間帶露臺的起居室,這里可以直接看到洛杉磯如同倒置星空般的燦爛夜景。
兩個女子欣賞著城市夜景喝了一杯紅酒,畢竟夜涼,又退回屋內,一起坐在沙發上,隨意打開電視,依舊捧著紅酒的陳晴斜靠在沙發一角,一雙小腿放在另一邊成泰熙大腿上,臉色紅潤,笑著問道:“今天感覺怎么樣?”
怎么樣?
當然,很不一樣。
成泰熙回憶一番,只是覺得,自己以往的36年,像螞蟻一樣忙忙碌碌,算是白活了。不過,具體如何形容,又說不出。
稍微遲疑,成泰熙只是道:“這邊,節日氣氛倒是很濃郁的。”
今天是萬圣節。
白天各處游覽的時候,到處都可以看到與節日相關的標志和各種活動,以及穿著五花八門萬圣節服裝的人群。
陳晴也點頭,又有些遺憾:“其實昨晚更熱鬧,萬圣夜大游行,可惜我們晚了一天。”
成泰熙只聽說過西方的萬圣夜游行,沒有過親身感受,也說不上遺憾,她今天真的已經很滿足。想起一件事,又道:“今天,路過一家電影院,我看到那個很大的《鬼影實錄》海報了,還有《招魂3》,這些都是最近北美很火的恐怖電影,陳小姐,不如我們明天一起去看怎么樣?”
《鬼影實錄》的放映已經進入第六周,雖說票房余力猶在,終究已經進入上映后半段。
最近幾天最火的,其實應該是《招魂3》。
不過,因為這段時間《鬼影實錄》的名氣傳遍全球,成泰熙哪怕在韓國都如雷貫耳,問題在于,雖說影片也已經在韓國上映,而且票房同樣火爆,但成泰熙前段時間可一點看電影的心情都沒有。
現在心態不同,再加上,這可是那人電影公司出品的影片,當然就多了幾分期待。
陳晴聞言也來了興致,稍稍坐直身體摸出自己的手機,一邊稍微考慮了下開始撥號,一邊笑著解釋:“我也想看了,不過,我們可不用去電影院,那地方多擠啊,我讓他們送拷貝過來,直接在家看。呵,等下害怕了,你可以鉆我懷里。”
成泰熙愣愣地看著陳晴撥通號碼后開始與對面閑聊,再次長了見識。
還可以這樣?
陳晴和對面聊了一會兒,掛掉電話,對成泰熙道:“半個小時。”
成泰熙點頭,見陳晴小腿再她大腿上晃了晃,連忙放下手中的紅酒,主動幫陳晴揉捏起來。
正聊著,本來不怎么關注的電視畫面吸引了兩人注意。
陳晴示意成泰熙把聲音調大一些,電視熒幕里的討論聲頓時顯得更加清晰。
這是一檔洛杉磯本地城市電視臺的晚間財經訪談節目。
熒幕里的主持人和兩位嘉賓討論的,正是剛剛過去一周香港發生的金融狙擊戰。
聊過事件大致詳情后,主持人首先引起話題,問兩位嘉賓道:“根據媒體報道,這次金融對決,圍繞香港的各類空頭資本至少損失了300億美元。不過,很多人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為根本不會有這么多,他們的一個主要論據是,香港日常狀態下的港股交易量才100億港幣左右,折合僅12億美元,兩位怎么看?”
“我認為300億這個數字,誤差不大。”
“丹尼爾,我也這么覺得。”
“那么,喬,泰瑞,能詳細和大家解釋一下嗎?”
兩位嘉賓中,熒幕下方字幕顯示名叫約瑟夫·威爾金森的花白頭發中年人首先發言,直接向主持人和觀眾展示了一張放大到海報大小的圖表:“大家看,這是香港金融市場的金融衍生品種類,包括股指期貨、利率期貨和股票期貨三大類。其中指數期貨就包括恒生指數期貨和今年上半年剛剛推出的H股指數期貨等幾種,利率期貨有1月期和3月期港元利率期貨及三年期外匯基金債券期貨等。最后,股票期貨,這個名單更長,不只是匯豐控股、恒生銀行、新鴻基、長江實業這些恒指成分股,還有諸如去年上市的中國電信等熱門紅籌股,所有這些,在過去幾個月時間,都是空頭的重點做空目標。丹尼,你知道期貨最大的特點是什么嗎?”
名叫丹尼爾·科里的主持人也不是雛兒,立刻道:“杠桿。”
“沒錯,杠桿,”約瑟夫·威爾金森道:“所有這些金融衍生品,通過杠桿的不斷放大,總規模達到數千億美元,而這數千億美元的兩邊,就是對賭的空頭和多頭。”
另外一位字幕顯示名叫泰瑞·桑德福德的嘉賓此時接話道:“我還要補充一點,不只是香港本土,東京、新加坡以及北美和歐洲的交易所,其實也可以圍繞香港進行各種期貨對賭,這部分盤面規模到底有多大,我們就更加難以知曉。”
泰瑞·桑德福德說完,稍稍停頓,等主持人和另一位嘉賓點頭,就再次道:“而且,丹尼,我覺得最大的問題還在于,香港的這次金融事件,其實是相當于一次1987年股災那樣的極端行情。區別只在于,這次的極端行情是人為制造的,極端行情之下,零和博弈的其中一方,巨額虧損是必然的。”
“確實,泰瑞說的很對,”另外一位嘉賓約瑟夫·威爾金森再次接道:“業界傳聞這次只是德意志銀行就巨虧了超過30億美元,也有說40億美元,問題就在于此,因為市場行情走勢過于極端,德意志押注的各類空頭幾乎都以爆倉收場……”
泰瑞·桑德福德露出一種古怪笑容,搶過話頭:“不只是爆倉,昨天的最后結算日,因為結算規則是全天平均點數,而不再是即時交易那種可以讓很多爆倉賬戶強行平倉,結果,由于恒生指數收盤時走得太高,我不知道德意志銀行如何,但據可靠消息,很多空頭都已經穿倉了,不僅賬戶中所有保證金清零,還欠了交易所大筆的資金,香港期貨交易所雖然沒有公布具體數據,但這一次,考慮到很多小型空頭根本支付不起穿倉的額外虧損,只能香港當局出錢彌補這部分虧空。”
主持人丹尼爾恰到好處微微睜大眼睛:“泰瑞,你覺得有多少?”
“少說數十億美元,”泰瑞·桑德福德說著,又道:“就像87年那次,也是極端行情下的一次大規模穿倉,芝加哥的期貨交易所支付不起,押錯了多頭的各家資本支付不起,最后只能尋求聯邦銀行系統的緊急救助,一夜之間補充了37億美元的保證金,才避免了交易體系的崩潰。”
約瑟夫·威爾金森又接著道:“坦白說,正是因為10年前那次極端行情讓投機資本看到了衍生品交易中的暴利,這十年時間,國際金融衍生品市場的規模擴大了數十倍不止,只是一個香港,這一次,各類金融衍生品交易的總規模就遠遠超過當初的芝加哥交易所。”
丹尼爾點頭,又道:“既然如此,泰瑞,喬,你們覺得這次香港當局暗中為穿倉買單的金額,只會有幾十億美元嗎?”
主持人這么說,兩位嘉賓面容再次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明顯遲疑了片刻,約瑟夫·威爾金森才道:“我覺得,丹尼,這只是我個人的觀點,其實,坦白說,我認為,當地時間昨天的最后結算日,恒生指數收盤11507點,多頭明顯留手了。”
丹尼爾追問:“為什么這么說?”
約瑟夫·威爾金森道:“很明顯,10月30日,結算日前一天,香港的多空博弈,交易總規模接近800億港幣,這是香港股市以往日常交易量的7倍,你應該能夠想象。這一天,根據我們的判斷,在多頭的強力狙擊下,圍繞香港的空頭資本,基本已經耗盡了籌碼。”
丹尼爾明白過來:“您是說,10月31日這天,恒生指數本可以被多頭拉到更高的位置?”
“沒錯,”約瑟夫·威爾金森道:“10月30日的交易規模接近800億港幣,但,周五這天,港股交易總規模再次驟降,只有370億美元,比周三那天還少,這就是多頭明顯留手的跡象。”
丹尼爾明知故問:“喬,空頭沒有了籌碼,難道,多頭籌碼還有很多嗎?”
兩位嘉賓的笑容再次多了些古怪,稍微猶豫片刻,約瑟夫·威爾金森還是接著道:“這個,我們根本不需要猜測,丹尼,顯而易見,以港府加量子基金,再加上,維斯特洛出現的力量,別說周四那天的800億,把周五當天交易量拉到1000億港幣,也輕而易舉,你知道,1000億港幣,也只是120億美元而已。”
說道某個名字的時候,約瑟夫·威爾金森明顯放低了一些聲調,好像不希望被人聽到自己說過一般。
主持人丹尼爾繼續嘗試誘導,可惜,大家明明都是了然,兩位嘉賓卻都不可能多說,最后主持人只得把這個話題繞開,繼續談起歐洲和亞洲一些空頭的虧損。
布倫特伍德高地的別墅起居室內。
陳晴聽了一會兒,見熒幕中三人明明很想說又都不敢深聊的模樣,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樂不可支,于是就笑起來,笑著笑著,干脆捧住肚子,在沙發上開始打滾。
此時也算身在局中的成泰熙當然明白陳晴為何發笑,內心也帶著某種驕傲,跟著一起露出笑容。自己的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還真是讓人……按照中國一個不太恰當但又莫名貼切的成語形容,談虎色變呢。
其實也是。
明明很多人都知道這次香港金融事件是一個維斯特洛體系牽頭帶領華爾街對其他世界各地空頭資本進行的一次大型圍獵,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說出來就又是一回事。
小媒體亂說話,是要被起訴的。
你這是誹謗。
大資本點破了,那么,問題來了,你要報復嗎,你有能力報復嗎?既然明知道報復不了,只能吃啞巴虧,你還說出來做,故意讓某些人把你記到小本本上,將來再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