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與碳基猴子飼養守則  847 曉暾(上)

類別:  | 原生幻想 | 道與碳基猴子飼養守則 | 飛鴿牌巧克力   作者:飛鴿牌巧克力  書名:道與碳基猴子飼養守則  更新時間:2024-12-28
 
當李理走出“冬青屋”時,花園大門依舊敞開著,霧氣于欄雕凹陷處凝結成夜露,在夜視攝像頭下就如同一顆顆散發灰白光亮的異形珍珠。她重新調整了光學補正的色彩參數,讓視野適應新的環境亮度,然后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樓屋。書房的燈仍亮著,坐在里頭的主人卻悄無聲息,也沒有拿起手機試圖聯系誰。到這會兒查德維克·坎貝爾恐怕還沒有回過神來。

她穿越大門走向車道。霧眼下仍很濃,但只要再過半小時,一陣伴隨洋流變化而起的猛烈西風將會席卷整個地區,將影響道路交通的濃霧吹散,她接下來的行程也就不受影響了。

車道遠離居民的那一頭,有輛深黑色轎車正在路邊等她。它在濃霧重掩的夜幕里相當低調,如果不是開著示廓燈與閃光燈,人即便走到近處也難以發覺。待在轎車內的兩個人也是一副心懷隱秘、引人生疑的做派,臉上神情嚴肅得像在盯梢罪犯,只有打扮和外貌并不像特勤人員: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太老了,發如銀絲,滿臉皺紋,使人疑惑他是否真的還保有行車資格;后座上的中年男人卻太羸弱,瘦得像只套在西裝里的猴子,神情倒同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一樣正經,頭頂稀疏如胎毛的褐發也盡量梳得服服帖帖。

他們都瞧見了從“冬青屋”歸來的客人。后排的中年男人在她走近時挪了挪位置,想把傳統觀念上的貴賓席讓出來,客人卻先一步拉開了副駕駛車門,自己坐到司機旁邊。她一邊疊著腳系安全帶,一邊招呼著說:“晚上好,辛格。”

后排的中年男人微微扭轉身體,想借中央后視鏡觀察前排。“瑪姬。”他僵硬地招呼道,“好久不見。”

“你在車里等了多久?今晚天氣不大好,我猜你過來的路不好走。”

“我剛到。”辛格簡短地說。他的視線剛瞟向主駕駛位上的老人,李理就語調輕快地說:“這位是瞿伯,他的妻子就是那位從小照料我的保姆,你也見過他的長孫熙德。瞿伯從各種意義上都是可以信任的。”

“啊。”辛格說。

“我大孫子叫瞿秉孝,大小姐。”坐在駕駛位上的老人說,“不叫什么惜得不惜得的。”

“他自己喜歡被這么叫的,瞿伯。而且你不覺得再叫我‘大小姐’也有點太過時了嗎?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啊。另外,你介意這段路先讓我來開嗎?我有點懷念握方向盤的感覺。”

駕駛位的老人只是充滿輕蔑地哼了一聲。“沒規矩,”他忿忿地發動引擎,自言自語般咕噥著說,“千金小姐要開車,不像話!大孫兒改名字,不孝順!”

辛格充滿疑慮地瞟著司機的后腦勺。李理卻好似沒有聽見旁邊的念叨聲,轉過頭詢問道:“你把要我簽署的文件全帶來了嗎?”

“是的,都在這里。”

“請給我吧。我們最好在這段路上把它們都解決掉。抱歉沒法給你更合適的辦公場所,我們的行程安排太緊張。”

辛格把懷里的公文包遞向前排。他看見李理戴著手套,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還沒等他開口,李理已經重新轉向車前。她沒有打開車內燈,就這么在昏暗的車廂里抽出文件,一張張翻閱起來。那翻頁速度很令人懷疑她是否真的仔細閱讀了協議條款——雖然這也可以當作對他的信任,但辛格不喜歡這樣。每個人都應該認真閱讀自己要簽署的文件。

“其實你不必親自來,辛格。”她邊看邊說,“我已經看過電子版了。我們完全可以通過遠程方式完成整個手續流程。”

“你應該在簽字前再看一遍最終版本。”

“難道你不能直接把其他人簽好的文件先寄來嗎?你知道我的住址。”

“我是代表整個顧問團來的。”辛格無動于衷地說,“我們一致認為應該親眼確認你本人的情況,然后才能推動下一步程序。”

“辛格,當初我給你們的指示只是檢驗一組口令。任何能向你們提供這組口令的人都會是我自愿指定的財產繼承人。既然如今我也能向你提供這組口令,何妨把我當成一個前來接受遺產的陌生人呢?”

“非常有趣。”辛格說,“但你就是你。在法律層面上我們首先需要確認當事人是否在世,接著才能討論遺產繼承的問題。”

“現在確認得怎么樣?需要我再說點僅限我與顧問團之間的秘密嗎?”

辛格不以為然地捋了捋他稀薄的鬢發。“是你。”他用極不情愿的聲音說,“符合程序,也符合事實……現在我們必須聯系之前的繼承人,協商如何返還已分配的財產……”

“辛格,沒有那個必要。”

“你可以重新贈與。”辛格固執地說,“但這和遺產繼承是兩回事,這會使我們的工作更加缺乏專業性和準確性。你必須跟帕阇尼耶重新簽訂一份符合實際情況的財產協議——”

“帕阇尼耶已經永遠地離開我們了。”李理說,“他的所有權限都將以捐贈的名義返還基金會,然后轉交給瑪姬·沃爾。”

辛格那兩條同樣稀疏的眉毛一下子竄了上去。“什么時候?”

“大約一個月前。”

“鄧沒有告訴我。”

“鄧還不認為他死了。暫時沒有找到遺體,所以我們宣布的是失蹤。在鄧的眼中帕阇尼耶短期失蹤是常有之事,他要求我提供更可靠的憑證,或者至少再觀察一段時間。”

“那你怎么就能肯定他死了?”

“辛格,我什么都知道。”

獨自坐在轎車后排的法律顧問沉默著,只用最細微的表情表達了對這句狂言的抗議。李理已經翻完第一本厚達百頁的法律文件,又從公文包的側袋里拿出一支簽字筆。她把文件放在翹起的左膝蓋上,一邊在黑暗中翻頁簽字,一邊以自然流暢的語速說:

“你和顧問團不必再起草我和帕阇尼耶之間的財產協議了。很快就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你們去做。目前這個任務還不算正式開始,但我需要你回去后盡快著手做準備,因為屆時要處理的細節將會非常龐雜——不,別急著把錄音筆拿出來。我會發給你一份完備的計劃書和任務日程表,你可對照上面的細則便宜行事,但是眼下我們時間緊張,我只能先向你簡述方向,好讓你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有個心理準備。首先,對于近期我所發出的一系列臨時指令與組織調動……”

“你把大家都逼得連軸轉。”辛格插嘴說,“不惜人力又揮霍錢財,給整個機構帶來了不貲之損,而且還拒絕解釋緣由——無意冒犯,這是顧問團要求我務必向你當面傳達的意見。”

負責開車的老人十分順氣地搖晃起腦袋。李理用一種大驚小怪的語氣說:“辛格!我調動的所有資源對你們都是公開的,你知道,是為了抵御我們正在面對的系統性風險。”

“我不知道,瑪姬。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你總是把最大的秘密攥在自己手里。”

“你們都會知道的。我所要求的全部只是把通報會議再延遲二十四小時,好讓我嘗試先把危機解除。”

“你有多少把握?”

“把握很大,大約可以說是十拿九穩——如果發生了小概率事件,那就請恕我不能再列席會議了。不過我依然會用發送文件的形式告訴你們詳細情況,指示你們接下來應當采取的行動。真到了那種情況,我只能說,之前燒掉的那點利潤已經無關緊要了。你們必須盡快打通政府關系,再從人才儲備計劃里搜集航天學與工程學相關的人才……我不愿意讓你再添煩惱,但事情當真惡化到那步田地時,我想你們要試著往月亮上扔許多東西了。有一個朋友會在那兒等你們幫忙。”

辛格瞪著前座的靠背,不無諷刺之意地問:“我們就要到世界末日了嗎?”

“還差得遠呢,辛格!生命是種一經形成就相當頑固的概念,而末日這個詞本身就顯得太悲觀太軟弱了,在我看來即便是最差的情況,距離我們整個種族的末日也為時尚早。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正和此有關:首先我要去見一位遠方客人,確保你們有一條牢固的后路,讓少數人在必要時刻遠離危險——對于應該選誰成為少數,我會給你們一個基于人才儲備計劃的詳細清單,但真正下決定的將是你們自己。你們必須自己決定把未來交給誰!不過請別太早為這件事操心,因為就像我強調的,這是不到百分之一可能的小概率事件。我要你回去以后做的是另一種準備:當眼下這場風波過去以后,我們需要對原有的組織架構作出調整;我將按照地區把整個組織徹底地拆分,董事間要保持絕對的獨立,不應再像原先那樣輕易地互相調用資源,共同持有的非必要部門要拋售出去,避免與我們的內部人員關聯起來……簡而言之,我們要更進一步地化整為零,把那些較為普通的外圍營利部門拋還給市場,只留下利潤主干與各個地區的核心實驗室。對于核心實驗室我也要進行一次大幅度的調整,把它們進行徹底的改造。”

“什么?”

“我有一個全新的計劃。”李理說,“新的項目和新的測試。”

辛格非常不喜歡聽到這句話。他剛要說點什么來制止這種異想天開,李理搶在他前頭說:“我不會要你們立刻完成這件事的。這將會是個長期計劃,等我們度過眼前的難題后,我會回來幫你們一起梳理組織,完成所有的拆分和重組工作。但是如果你們的生活還能繼續下去,這種改動就勢在必行。你們如今的辛勞是為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后的希望。”

“我看不出必要性。”

“我們的組織已經生長得太大了,辛格!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在我叫停幾個核心項目后,它已基本喪失了最初的目的性,卻還在靠著技術優勢肆無忌憚地生長,只為了壯大自身而主動地生長……這種趨勢是非常危險的,到頭來它要么會變成一個除了壯大自我外別無意義的巨獸,要么就會因為不知輕重地越界而分裂甚至消亡。當前,最適合在這個小世界里生存的是恰當尺寸內的事物。”

“我竟沒看出它有如此大的危害。”辛格不冷不熱地說,“我們已經保持了這個規模好幾年了,瑪姬。而且你這兩個月里依然對整個組織如臂使指……”

“是的,我可以。但是目前只有我可以,其他董事光是運營好自己的分區就夠忙了,而且整個組織的人才吸收也非常依賴我的推薦,沒有我的高度介入,你們在長期內很難繼續保持當前的人員素質。你同意我這個說法嗎?”

辛格不悅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距離你到退休的年齡還有幾十年呢。”

“我不能逗留這么久。等到我們眼前的問題料理完以后,我必須再去做一趟長途旅行,具體多長連我自己也沒有把握,因此你們必須盡快調整成一種不需要我也能長期運轉的狀態,還要建立一個更長遠更穩定的組織目標——我想改造核心實驗室就是為了這個。辛格,這片土地畢竟是我的故鄉,我應該留給它一份小小的禮物。”

“這說法聽起來很不祥。”

“正相反!我這些話都是字面意義的,可不是為了給自己病入膏肓的處境加以浪漫化的藻飾。我踏上這趟遠途完全是為了個人進修,辛格,要是能叫你覺得更喜歡些,那也不妨稱它為朝圣。不過無論如何,當一個集體組織不能很好地依賴自身結構存續,而完全仰賴某位領袖的獨特能力時,你恐怕很難稱它是一個令人滿意的現代化機構。因此,我總歸是要設計一套能把我排除出去而不影響你們正常運轉的方案,即便不是徹底的去中心化。”

“那你打算對實驗室做什么?”

“那可完全是另一件事了,辛格。”李理用一副故弄玄虛的口吻說,“等事情解決后我必須走,不能使你們抱有拖延和懶惰的想法——可我也不妨給你們留一些小小的作弊窗口。而既然我們都說到了這里,我也順便請你幫我一個忙:我要你在今后的二十年間特別留意一個人,你要密切關注此人的成長,必要時向她提供幫助,但盡量別叫她本人發覺。”

“你又認識了新朋友?”

“她現在還不認識我,不過很快就會了。此人名為詹妮婭·迪布瓦——你不必費心去記憶里搜索,辛格,我擔保你不認得她,但她最好的朋友,今年剛滿十六歲的漢娜·察恩正巧被列入了卡斯帕分管的人才儲備計劃。這位察恩小姐目前在少年組中名列前茅,很受卡斯帕的重視,將來預計要吸收入管理部門——然而,她的同學及密友詹妮婭·迪布瓦小姐在學校里成績平平,因此我只得給她開個后門,從你這里把她補進名單。但她要進的不是管理類部門,我希望你們按照科研部門的標準去考察她。”

“她有這方面的天分嗎?”

“尚待觀察。不過她的家人和我有些淵源。”

“我們已經任人唯親到這種地步了嗎?”辛格問。李理毫不遮掩地發出一陣笑聲。

“她會在我的實驗室改造計劃派上用場的,辛格。少年時代欠缺的專業可以靠后期的勤奮刻苦來彌補。我要你關注她有多重理由,其中一些很難用言語道明;將來我可能還要贈一筆財產給她,但不是以我的名義,你得在這件事上多動腦筋才能讓她接受。”

辛格質疑道:“為什么她會抗拒一筆無償贈與的財產?”

“因為她有可能會恨我……目前情況還很難說,但她確實有很強的行動力和警惕心,這點我已充分考察過。”

“令你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是有那么一部分。不過說實話,我少年時代的言談舉止更類似她的朋友察恩。她們兩個各有一部分像我,這令我好奇她們最終將呈何結果——這兩種可貴卻矛盾的品質,落在我身上時常常會彼此壓制,很難看得出清晰的分界,因此我們得看一看當這兩位年輕姑娘把各自的品質推向極端后,究竟誰能在競爭中取勝。”

李理不再說話,仿佛陷入了對這個問題的沉思。趁著這段時間,辛格拿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在紙上草草記下幾行摘要。他豎耳聆聽著前排的文件翻頁聲,自個兒安靜地醞釀了一陣,最后仍然忍不住問:“你這幾年去哪兒了?”

“去了遠方。去海底和叢林的最深處,找某個與世隔絕的古代文明治愈了我的絕癥。”

“你是認真的?”

“辛格,你總不能指望我一點懸念都不留吧?即便是你這樣喜愛秩序的人,生活也還是應該保留點神秘感。”

辛格不屑理會這種缺乏專業素養的發言。“你的進修具體又是什么?”

“這么說吧,我需要一把鑰匙來釋放自己的潛能,可鑰匙并不在我自己手上。為此我只好兜一兜圈子,就像那句話說的:‘先去觀賞小世界,再去游歷大世界’;還有另一句我更喜歡的:‘人類的苦樂禍福累積在我心中,于是我的小我擴大為人類之大我,最后我也像他們一樣以失敗告終’。”

“你現在還覺得心有不足?”

“這才到哪里呢?”李理說。這會兒她已經翻完了將近一半的文件,辛格冷眼瞧著,下定決心等會兒要抽幾個冷門條款考考她。“我能明白你的不滿,辛格,而且說實話,我也不是不能想出一條折中方案。比如說吧,假如我們克隆出一個和我非常相似的繼承人;她的思考模式像我,學識與習慣像我,言談舉止也像我,活脫脫就是我的翻版,就像把一臺電腦里的程序復制到另一臺上。可是不行,辛格,我要明確地告訴你我認為這種事非但行不通,而且還有極大的隱患和危害。一種程序的運行效果要依賴硬件環境,把它復制到一臺性能不足的電腦里只會成為負擔。對于人的智性,我們常有一種過于盲目的崇拜傾向,愿意把它想象成可以獨立存在恒定不變的固有屬性,聰明人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是聰明的……但我要說的是,即便是思考模式最高明最有效率的頭腦,在處理具體事務時也需要足量的信息,或者說,需要足夠的基礎算力。”

“這聽起來仍然很勉強。”辛格說,“你在暗示我們不能復制另一個你嗎?”

“難道你沒有見過那種外表精明、言語伶俐卻毫無實務能力的人嗎?這就是我們所說的紙上談兵呀。我可以變出一個和我很像的人,聽起來像我,看起來也像我,但你們能了解她內部是如何思考嗎?她的每一個聽著有道理的判斷是依據充分的信息與周密的計算作出的嗎?你們無法判斷。到頭來她只會變成一個‘中文房間’,更糟糕的是,她還難免會受到你們的情感寄托。如此一來,當她作出完全錯誤的判斷時你們也會出于感情而信任她,就像過去相信我,即便你們本有可能依靠自己的理性來糾正這種錯誤。我不能放任這種風險擴大,因此我務必請你們不要再想辦法來再造一個我。她無法成為你們想象中的那種成功捷徑。”

兩個小時以后,霧氣完全消散了。辛格首先帶著所有他需要的文件下了車,匆匆走向不遠處的國際機場。他得盡早趕去聯絡顧問團的其他人,通報自己這趟緊急出差的結果。他的身影一消失,轎車便轉道而行,趕往附近某棟帶有私人機庫的民宅,那里已有安排妥當的直升機待命。它將一路飛往某處近岸的海上平臺,再由一艘快艇把乘客送去她的故地。

在分別前的最后時刻,李理不停地逗開車的老人說話。“瞿伯,你不想跟我一起過去嗎?去探望一下熙德?”

“他好得很!”

“他還被我留在療養院里呢,心情也不大好,總認為自己要對眼下的局面負責。”

“哼,”老人口氣輕蔑,“辦事不牢!”

“你要是去看他他會高興的。”

“他早把我忘了!”老人氣呼呼地說,“你們都把我忘了!一個一個的不回家,過年也不打電話……不知道在忙什么!”

李理側過臉瞧著他。在辛格離開后她便將兜帽摘了下來,這會兒霧散云開,天色微明,開車的老人又離她這么近,能很清楚地看出這張仿生面孔的細節破綻。但是老人壓根就不在乎,只會故意用她聽得見的音量不停地念叨:“千金小姐跑去搞這些名堂……不成體統!年輕人不著家……成天就弄這些個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會叫熙德打給你的。”李理在登上直升機前說,“我已給他安排好強制休假,今年春節他肯定會回來。”

老人站在安全線外大聲嚷嚷,表示他們愛回來不回來。他的聲音很快淹沒在旋翼與發動機的轟鳴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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