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無花抽劍的速度很慢,仿佛有一道光壓抑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正隨著抽劍的動作即將迸射出來。
這是石破天驚的一劍,藏著吞云逐月的劍勢,蓬勃著驅暗破曉的劍意。
這一劍在眾人眼里變得唯一,變得純粹,變得浩蕩,像要驅除所有的黑暗,讓黎明照徹四方!
南海四鱷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幸虧藏在蒙面黑布下看不見,不然他們一世英名怕要毀于一旦。
只是,怎么也遮不住眼眸中透露出的驚懼。
“沒想到……綠無花竟然……如此強大!”
高黑衣人的心里升起懼意,強行壓下不敢抵抗的錯覺,雙臂用力一振。
兩道鐵索沖天而起,隨時準備橫掃出去,對抗綠無花的無花劍意。
剩下的南海三鱷受頭兒影響,立即從劍意里驚醒,紛紛亮出奇門兵刃,乃是一錘、一刺、一刀。
錘是細索鏈錘,長而兇猛。刺是雙手短刺,陰狠鋒利。刀是兩刃尖刀,威武霸氣。
三人一起立在高黑衣人兩側,嚴陣以待,欲與無花公子一爭高下。
終于,綠無花的劍抽到盡頭,劍尖搭在鞘邊。
沖天的光一下子照徹半空,驅散無盡黑暗。
然而,輕微的炸響聲音忽然連續傳出,狂猛的熱量撲面打來。
就要動手決斗的六人一齊愣住,不約而同的望向竹院后方。
只見火光連天,迅猛上揚,似要將整個天燒出個窟窿!
沖天大火從南離山腳,往山峰上一路燒過去!
“該死的!是!誰!”
綠無花難得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一把插回長劍,冷眼看向竹屋深處,像在猶豫是孤注一擲,還是果斷撤離。
南離部落中間,沿著歸墟河畔巡視的一個中年漢子,忽然拉住奔行的角馬,望向南離山的沖天火光,臉色極度陰沉。
“爾等繼續巡視!切莫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我親自過去看看!”
他大吼一聲,用力拍打角馬后背,顧不得其他,迅速往著火處趕過去。
“是!副統領盡管放心!”
黑暗中響起幾聲此起彼伏的應和。
這些人赫然是巡狩南離部落的鷹衛,騎乘角馬的正是鷹衛的副統領王龍。
角馬極快遠去,空氣中只留下一聲森然冷哼:“這群太安的雜碎!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此時火災的始作俑者反而好整以暇的坐在窗前,欣賞漫天大火,手里攢著改裝后的迷香吹管。
春季的山林干燥風大,容易著火成災。這在蕭南前世的世界里是常識,不乏因進山野營燒烤釀成火災的慘劇。
而他此刻不過是將浸透酒精的長繩扔進竹院背后的山林,再用吹管隔空點燃,于是就“嘭、嘭、呼啦啦”的大火沖天燒起。
火離得很近,幾乎要燒到竹院這邊,將蕭南的小小身軀、小小臉蛋映得通紅。
他卻絲毫不為所動,而是津津有味的看著,任由風勢挽著火舌又向山上躥去。
“哈哈,燒吧,燒吧,死道友不死貧道,為了生存小爺我也是沒辦法。就是不知院外的賊偷們還敢不敢進來。”
荀二狗望著漫天火勢,知曉動靜鬧得太大,再待下去將無法善了,于是湊近無花公子的身邊催道:“公子,走吧!我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同一時間,南海四鱷也察覺不妙,萌生退意。
就在此時,一聲大喝蓋過漫天火光,浩浩蕩蕩傳來:“何方宵小!竟敢犯我南離!”
火焰上空突兀伸出一只手掌,掌面極大,橫貫虛空,覆蓋住整個熾烈燃燒的火勢。
巨掌緩緩下壓,在紅色火光的照耀下,紋絡纖毫畢現,宛如一只真實的手掌。
隨著掌面落下,熊熊大火如遇天敵,火焰劇烈的晃動起來,火光明暗不定,隨著掌風緩緩熄滅。
這一掌竟然覆蓋半個南離山,徒手拍滅整片森林大火。
如此威勢,如此修為,簡直難以想象!
蕭南看得徹底呆住,第一次發現自己太過輕視這個世界的修行了。
只是這樣的法掌,這樣的境界,這樣的氣勢,恐怕遠遠超過自己的父親蕭酒吧。
“我想拍滅一只燭火都難,要拍滅半座山的大火……”
他忍不住豎起自己的小小手掌,對比望向森然肅穆的幽暗山峰,一時無語,隨即神情振奮起來。
“修行,修行,這就是修行吧!從今天開始,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走!”綠無花罕見的大吼一聲,整個人如箭射出,不復來時的從容優雅,恨不得多生兩條腿。
南海四鱷不是傻子,一起向外狂奔。
“想走?呵呵,哪有這么容易!”
粗獷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只縮小版的巨掌突兀探出,起落之間出手十數次,紛紛將逃竄的綠無花、南海四鱷抓回。
除此之外,巨掌探入幾棵樹木,竟然額外抓出兩班人馬。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已經“撲通”落在地上,滾作幾團。
待眾人回過神站起來,只見自己等人已經身處竹院之內。
前方三丈立著一位魁梧漢子,用粗布蒙著面容。
眾人下意識的看過去,只覺壯漢的面容極為模糊,竟連粗布的顏色都看不清。
“高人!”他們見多識廣,心頭一顫,“絕對是非常非常非常高的高人!”
“爺!我們并無惡意,只是路過看看熱鬧!饒命啊!爺!”被額外抓住的兩班人馬一共七人,立即惶恐不安,紛紛哭饒求命。
高大漢子不言不語,粗目瞧向綠無花和南海四鱷。
幾人頓時覺得一座巨山壓來,胸口沉重,幾乎喘不過氣。
綠無花,曾經與玄天宗小宗師嚴寒對決過一掌一劍的無花公子,此刻雙腿打顫,驀然膝蓋虛軟,跪倒在地,口中囁嚅求饒:“前輩!饒……饒命!”
南海四鱷嚇得話都講不出,連忙跪地,“嘭、嘭、嘭”的磕頭不斷。
顯然,這壯漢一掌覆山滅火,一掌擒拿諸人的手段太過驚人,已經令他們心膽俱喪!
“哼!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高大漢子終于冷哼出聲,赤裸的右臂稍微振動,一股磅礴巨力轟出,橫掃眼前諸人。
太安國的一眾人等如受重錘,痛呼出聲,一起吐出鮮血,萎靡不振的坐在地上。
他們稍微內視察看,經脈臟腑已然斷裂七七八八。
“念你們初犯,略施小懲。你等十年之內,不得再入南離,違逆者,殺無赦!滾吧!”
綠無花、南海四鱷等人面色大喜,連稱“不敢,謹遵前輩教誨”。
他們努力攙扶著,或爬或跑,屁滾尿流而去,眨眼消失在黑夜里。
“這群太安的武者,太不懂規矩了,竟敢在南離部落胡來。幸虧守護長老韓石不在,否則用不著老子出手,你們一個個想要活命可就難了!”
壯漢微微搖頭嘆息。
“族里的鷹衛應該快到了,老子可以收工回家睡覺了!”
他下意識的摸著嘴上胡須,轉身準備溜走。
就在這時,一道稚嫩平穩的聲音突然傳來——
“師父,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