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說完,人俱鳥散。
看客們有的邊走邊在議論,“莫非不言刀還練了一身橫練功夫,所以刀槍不入?”
等大辮子紅兒撿點完這一天的收獲,整個大堂內就只剩下四個人。
除了她和老頭子,還有兩個。
這兩個人雖然隔著數張桌子,但是給紅兒的感覺卻像是對面而座,相對侃侃而談,如同多年未見之老友,卻不知他們的話題,滿是殺機。
“沒想到你沒死。”
聲音嘶啞難聽,若是紅兒聽到,必然能認出這就是方才為伊哭分辯之人。
“我還不想死。”淡然中滿是自信,不想死,所以不論是誰,都不會將他殺死。隱藏在話中的意思很明顯,霸氣凜然。
紅兒已經注意到他們的談話,只是隔著太遠,聽不真切,她本想上前詢問,可是老頭子一邊默默抽著旱煙,一邊攔住了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低聲道:“別說話,先看一場戲。”
說罷,自言自語感嘆一句:“江湖真的挺小。”
紅兒問他說的什么戲,老頭子擺擺手,說道“等會你就知道了。”接著抽起煙來。
紅兒應了一聲,默默坐在那里,看著另外兩個人交談。前面幾句話紅兒還是沒聽清楚,但是最后一句話她聽的清清楚楚。
他們不知又說了什么,說話嘶啞之人最后似控制不住自己,高聲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方不言,你該死!”
“方不言?”
本來百無聊賴的紅兒立即打起了精神,不停的打量不遠處獨坐的人。
紅兒看見方不言果然如他爺爺所說的,是一個少年,卻不是她想象中的溫文爾雅,也沒有多少凜冽氣質。眉宇間并不是多么出眾,就像是一個普通人,只是眼神中卻充滿了堅韌,偶爾與他眼神對接,紅兒都忍不住心神一顫。
“長得不是多么好看嗎?”
這是紅兒看到方不言的第一想法,隨即便是“仔細看看還真別有感覺。”
這讓紅兒臉上一紅,不敢再和方不言對視。只好偷偷打量方不言對面之人。
喊完之后,那人又似后悔一般,突然感覺到有人在偷偷看他,見到是一個小姑娘,旁邊就是說書老頭,那人心中殺機已現。
四目相對,紅兒恰好看到那雙充滿殺機的眼神,等看清他的面目,又忍不住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靠著門坐著的男子,是個無論誰都不愿見到的那種男人——無論誰都不愿遇見僵尸的。這個人看來就像是個僵尸,臉是死灰色的,顴骨高聳,鷹鼻闊口,好像連一絲肉都沒有,眼睛里卻閃動著一種慘碧的光。他的身材很高,身上穿著件繡滿了黑牡丹的鮮紅長袍。袖子也很長,蓋住了一雙手。無論誰看見這么樣一個人,都難免要大吃一驚的。
方不言倒很是淡然,他不僅沒有吃驚,反而叫出了他的名字。
“伊夜哭,我以為你還要繼續跟下去。”
“伊夜哭?”
紅兒聽到這個名字感覺有些耳熟,她的年歲很小,卻隨著爺爺走南闖北很多年了,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老江湖。江湖上的事她不知道的很少,所以她只是想了想,就有了答案。
然后她就吸了口涼氣。
“青魔日哭,赤魔夜哭,二魔齊哭,天地變色。”
紅魔手,紅魔手伊夜哭,青魔手伊哭的弟弟。
百曉生排布的兵器譜排名第九的應該是兩人才對,伊哭是哥哥,所以只有他上了榜,其實他們兄弟兩個的武功不分上下,江湖中也很少有人比的上他們兄弟兩個。
“我殺了你哥哥,你想給你哥哥報仇,但是又沒有看穿我的底細,不敢貿然動手。所以你一直跟著我,然后向青龍會透露了我的行蹤是不是?”
方不言自殺了伊哭不久,就感覺有一股惡意一直在他身旁醞釀,只是藏在暗處的人很小心,一直沒有露出馬腳。
系統所賦予的金手指,只能讓他略微察覺到惡意大概得方位,不能有效定位。所以方不言遍尋不得,只能聽之任之,反正他有系統傍身,倒也不用杯弓蛇影,日夜提心吊膽,只是被人窺伺惦記的滋味終究不好受,他正欲設法將之逼出,誰知伊夜哭倒也決絕,竟將他的行蹤透露給了青龍會,這才引起了當夜那場埋殺。
按理說方不言對于危險和惡意會有提前感應,不會落入埋伏。這頗有些“至誠之道,可以前知”的意味。
但是他雖然能感受到針對他的惡意,青龍會之人并非對他不懷好意,只是純粹的將他當成一件任務目標,期間不含任何私人感情,這才是方不言沒有預料到的。
所以等方不言感覺到危險,殺機已成。
面對幾乎是必死之局,方不言知道退是退無可退,只能前進。方不言為了防備不測,提前將金絲甲穿于身上,正如老頭子所說,金絲甲固然刀槍不入,若是敵方只有一人,武功近似的情況下,必然穩操勝券,便是敵我力量懸殊,有了金絲甲,也未嘗沒有翻盤的可能。
不過這都是以一個敵人為前提的,當夜里青龍會出動的力量,已經超出了江湖紛爭,武林廝殺的范疇,在方不言看來,這更像是一場微型的戰爭。
如果沒有達到力能破軍的境界,人數對于所謂的高手依舊有效。
被方不言看破了意圖的伊夜哭,并沒有任何慌亂,平靜得道:“說的不錯,我確實沒有殺你的把握,所以才想利用青龍會,沒想到動用青龍會的力量也沒殺了你。”
“事到如今,我只想問一句你是人是鬼。”
伊夜哭沒有任何的不甘,那晚他就在旁觀,親眼見到方不言頂著箭雨沖入人群,漫天箭雨于他好似草木,根本傷不得他分毫。這種力量已經不是凡人所能擁有。
所以伊夜哭很好奇,以至于奮不顧身的跟了上來,就是想要弄清楚方不言身上的秘密。
方不言得知了伊夜哭的疑問,好笑的道:“我當然是人。”
伊夜哭道:“難道你的武功已經高到那種地步了?不可能。”
“是啊,我也是人,當然做不到。”方不言幽幽嘆道。直到那晚殺出重圍,方不言才意識到自己的這具體魄究竟有多強悍。
可以說,如果不是金手指賦予這具身體的特殊體魄,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現在,該我問你一個問題了。”
伊夜哭似乎早有覺悟,道:“你是想問我究竟對青龍會說了什么,才會出動如此的力量來殺你嗎?”
方不言點了點頭,這正是他不解的。凡事皆有因由,青龍會也不可能無端出動這么大的力量去殺一個人,這樣不值得。而方不言自問身上并沒有值得青龍會注目的東西。
至于金絲甲,不過在常人眼中是一件寶物罷了,青龍會的人不會太看在眼里。
所以方不言知道是伊夜哭陷害自己后,沒有立即殺他。就是想知道伊夜哭究竟對青龍會說了什么。
伊夜哭功夫雖高,但是經歷過長街一戰后,方不言已經跟伊夜哭不是一個層次了,這種感覺很玄妙虛幻,但是此時的他要殺伊夜哭,用不了一刀。
所以方不言就沒有將伊夜哭放在心上,他的忌憚,一開始就只有青龍會。
伊夜哭露出凄厲一笑,人人都有直覺,高手的直覺更是精準,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是方不言的對手,道:“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青龍會已經盯上你了,除非你死了,不然你這輩子永遠也逃不開青龍會的陰影。”
說罷,衣袖里的紅魔手如電光疾火一般,插進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