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江湖人而言,一柄得心應手的兵器簡直就是他們的第二條性命。
方不言失去了賴以成名的不言刀,還面臨著大歡喜女菩薩這樣的強敵,在那些女人看來,碰到這樣的情況,方不言即便不哭,也不該笑。
方不言卻笑了,笑的很燦爛,好像此時陷入困境的是她們才對。
方不言握緊拳頭,對大歡喜女菩薩道:“你可能不知道,當初我之所以選擇用刀,是因為我最不擅長刀法。”
其他人聽到這句話,不由嗤之以鼻。最不擅長的刀還能成為天下刀道第一人,那他最擅長的豈不是已經天下無敵了?
天下間會有這樣的人嗎,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那他豈不是神仙佛圣一流的嗎?
所有人,除了大歡喜女菩薩,都感覺方不言在吹牛。
大歡喜女菩薩卻心中一稟,有了一種難以隱喻的危機感。
大歡喜女菩薩知道這個世界遠遠沒有常人看到的這么簡單。
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仿佛能生而知之,常人眼中有如天塹一樣的事,他們抬抬腳就能邁過,他們生來就像是要成仙做佛,令世人敬仰的。
她曾也信過佛,雖然這個佛并不是一般意義上普度眾生的那個佛。不然她也不會叫做大歡喜女菩薩。
這樣的人,在佛門一般被稱為開啟宿慧。
想起這個詞,大歡喜女菩薩突然考慮起了曾經讓她嗤之以鼻的一個問題,這個世界,真的有輪回嗎?如果沒有,那如何解釋世間那些開啟宿慧的人物?如果有輪回,那佛門典籍中記載的種種地獄是否真的存在。
想到地獄,大歡喜女菩薩忍不住想起自己先前做下的種種事跡。隨即想到,如果地獄真的存在,那憑她以前做下的那些餓事,恐怕死后要下的不只一重地獄了!
她不想去想,可是以前看過的佛經中對于各種地獄的描述忍不住一一在腦海浮現,大歡喜女菩薩不由出現一瞬間的恍惚。
愚蠢的人都想自己變的聰明,可是誰又知道,聰明人知道的越多,鉆進牛角尖再想出來也就越難。
方不言也不知道大歡喜女菩薩憑他一句話就聯想到這么多,不過他也不用知道。他現在只要知道大歡喜女菩薩有了破綻。
盡管只有一瞬間,方不言卻已經把握到。
佛經中講:一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晝為三十臾。
常人眼中一瞬間不過一閃而逝,在方不言眼中,一瞬間卻足以讓他做很多事。
一瞬間足以讓他穿過三丈的距離,來到大歡喜女菩薩身前,一瞬間也足以讓他握起拳頭,狠狠砸到大歡喜女菩薩臉上。
大歡喜女菩薩在方不言動手的時候已經脫離了恍惚,可是方不言的拳頭已經到了。
方不言的拳頭很輕,這是大歡喜女菩薩第一感覺,然后她就慶幸,慶幸方不言已經沒了刀,不然這一刀已經扎在她的臉上。
即使真的有刀扎在她的臉上,她也不會死,但是還是會感覺到痛。痛這種感覺,沒有人想平白無故的體驗一次。
況且大歡喜女菩薩終究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不管美丑,對于她的臉,看的都會非常重。
一個正常的女人,決計不想自己的臉會被刀劃傷。
只是沒等大歡喜女菩薩將慶幸這種情緒表達到臉上,她就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力量從方不言小小的拳頭上傳來,然后就感覺被打到的地方一陣劇痛,她整個人就已經橫飛出去。
山一樣的身體直接飛出去很遠,重重的落到地上,整片大地似乎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顫抖起來。
只是所有人得目光都集中到方不言這一雙拳頭上。
在她們眼中,這雙拳頭很小,然而令她們恐懼的是這雙小小的拳頭上竟然會有這么強大的力量。
沒錯,恐懼。
她們感覺到了恐懼。
其實讓一個人感覺到恐懼很簡單,只需要在那個人最引以為傲的領域打敗這個人就可以。
肥大的身體帶給她們遠超常人的力量,然而就在現在,在她們心中神一樣的大歡喜女菩薩竟然在力量上被一個她們看不起得“瘦子”打敗了。
恐懼,在她們之中彌漫。
不僅是她們,大歡喜女菩薩吃力的爬起來。她的臉上已經腫了起來,本來瞇著的眼睛,如今只能勉強睜開一條線。她的心間,也有了一絲絲的恐懼縈繞。
這種恐懼來的突然,不過只在瞬間,就被大歡喜女菩薩察覺,她怒吼一聲,吼聲震蕩天地。恐懼已經被壓下,昂揚斗志又重新回到她身上。
然而在她心中,不可避免的籠上一層陰霾。
“這就是閣下最擅長的?”
盯著方不言的拳頭,大歡喜女菩薩沉聲問道。
方不言點點頭,他看出了大歡喜女菩薩的情況,她的心氣已經弱了。
在方不言眼里,周身無漏的大歡喜女菩薩,已經有了一絲破綻。
這個破綻,直指心靈,這是最縹緲的,也是在高手對決中,最致命的。
方不言要做的,就是將這一絲破綻擴大。
“以前有一個人,為了練刀,每天揮刀十萬次,不論怎樣,風雪無阻,如此持之以恒十年,二十年,他又如何?”
大歡喜女菩薩心中稟然,道:“那他的刀一定很可怕。”
方不言又道:“一個人出生之際,便會本能握緊拳頭,到而今,近二十年過去,又會如何?”
大歡喜女菩薩道:“不過能吃飯罷了。”
方不言道:“如果是我呢?”
大歡喜女菩薩面色一變。
一個人如果每天揮刀十萬次,那刀早就浸透了他的生活,他就是刀,刀就是他。這樣的人揮出一刀,如何可怕,不言而喻。
只是達到這樣的境界尚需要每天十萬次揮刀的磨合。然而拳頭卻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本能,常人這樣的拳頭并不可怕,握著拳頭的是方不言才可怕。
大歡喜女菩薩剛才已經體驗到了一拳。她感覺這并不是方不言的極限。
大歡喜女菩薩喝道:“你又如何?不過是想亂我心神而已。”
她已經看出方不言的用意。
其實他們已經進行了新一輪的交鋒。
以言語為刀劍,直指人心,撬動心靈的漏洞,這樣的交鋒,比刀劍拳腳更加無形,也更為致命。
對于高手而言,飛花草木皆可殺人只是常態。言辭舉止之間,便攻破敵人的心防,才是武學更上一層境界。
這已經是心靈層次的交鋒。
更為縹緲無形,也更為激烈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