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言獨自一人來到一處莊院。
這是座很廣闊的莊院。
這座莊院看來和別的豪富人家的莊院也沒有什么兩樣。
但你只要走進些,一走上大門前的臺階,你就會立刻覺得有種陰森森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栗。
方不言已走上了臺階。
這里是金錢幫的駐地,上官金虹就在這里。
李尋歡要挑戰上官金虹,他需要有一個人來向上官金虹下戰書,所以方不言就來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仿佛一個人都沒有,但他一踏上臺階,忽然間就有十幾個人幽靈般的出現了。
是十八個黃衣人,面目一樣的黃衣人。
世間沒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即便是孿生兄弟也會有細微處的不同。
然而這十八個人都長著同一張臉。因為他們的靈魂只屬于上官金虹。
他們都沒有嘴,因為他們根本不說話,縱然說話,也都是上官金虹的聲音。
他們沒有眼睛,因為他們根本不用看──他們能看得到,也全都是上官金虹要他們看的。
他們只有一個很小的耳朵,因為他們只聽得見上官金虹一個人的聲音。
整個金錢幫,也只有上官金虹一個人的聲音就夠了,他們只需要按聽到的聲音辦事就好。
方不言環視眾人,開口問道:“上官金虹呢?我要見他。”
在金錢幫幫眾眼里,上官金虹就是他們的神,不容有人對上官金虹有一絲不敬。
他們聽到方不言敢直呼他們“神”的名諱,手上忍不住握緊了兵刃。
他們很想上前將出言不遜的方不言分尸,但是他們不能。
金錢幫中能做決定的只有上官金虹一人,所以他們在等上官金虹的命令。
有人問方不言:“你是誰?”
方不言道:“我是方不言。”
方不言在江湖上很有名,論起在江湖上的權勢不比上官金虹要弱。因為他是權力幫的幫主。目前江湖上唯一能和金錢幫抗衡的幫派。
面對擁有這個身份的方不言,這些人的語氣也不禁和緩了不少。
“幫主現在不會客。”
“我也不行?”
方不言問道。
“這?”
這幾個人終究不是木頭人,也能說話,也會為難。
有人道:“方幫主找我們幫主有什么事?我可代為通傳。”
方不言道:“你可以告訴上官金虹,我今日來是替李尋歡下戰書的,希望與他一見。”
那人就去通報,很快他就出來,對方不言道:“幫主已經知道了,他說見面就不用了,只等李探花大駕光臨。”
方不言點了點頭,卻沒有走。
那人道:“幫主說如果你還不走,就不用走了。”
方不言沒有動。
好像沒有聽到這句話。
得到命令的眾人拿出兵刃,十八道寒光已飛起。
刀,劍,同時閃電般向他刺了過來。
隱藏在刀光劍影中的,還有鉤,雙劍,雙鞭,雙筆。
其中一雙筆最短,也最險,使得赫然正是昔日“生死劍”嫡傳的打穴心法,判官筆的主人方不言并不認得,但是這雙筆在兵器譜中的排名,絕不會在“風雨雙流星”向松之下。
方不言今天才想到,兵器譜上有名的兵器,基本不帶重樣的,能上榜的兵器,各自代表著各自領域內的最強水準。
圍攻方不言的這十八個人,各自都有排在兵器譜上的資格,只是絕大多數人聲名根本不顯。
這十八個人單打獨斗,肯定不是方不言的對手,但是一擁而上,他們自信方不言抵擋不住。
劍是松紋劍,劍法隱然有古意,出手蕭疏,意在劍先。
當代使劍的高手,絕不會有十人以上能勝得過他。
最狠的還是刀。
但是又不同于曾在江湖上最負盛名的不言刀,這是一把九環刀。
九環刀,環聲一震一消魂,七刀劈成一刀,刀風已籠罩方不言。
最妙的還是那對判官筆,真的如勾魂的判官一樣,無聲無息間,就要點在方不言的咽喉,將他的名字勾銷于此。
逼命之機已到,十八個人二十一道兵刃臨身,兵器上的寒光已經將方不言的身影籠罩的幾乎看不見。
寒光一現,卻從方不言這里回到他們主人身邊。
十八個人紛紛倒地,身上卻不見一絲血花,只有各自的咽喉上,插著一把飛刀。
十八個人,十八柄飛刀。
上官金虹從里面走出來,仿佛沒有看到滿地的尸體,道:“這是你的飛刀?”
方不言道:“這是李尋歡的。”
上官金虹的手依舊攏在袖子里,道:“這樣的飛刀再來十倍我也不懼。”
方不言道:“飛刀是我拿的,但不是從李尋歡手里發出來的。”
上官金虹道:“所以你想見我就是為了向我說這個?”
方不言搖搖頭,說道:“我是想看天意如何。”
上官金虹面無表情,道:“天意怎么說?”
方不言道:“天意說你接不住李尋歡的飛刀。”
上官金虹突然笑了,道:“激將法而已,我可以告訴你,在我面前,李尋歡不會有發出飛刀的機會。”
方不言點了點頭,好像得到上官金虹什么保證一樣,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上官金虹越是這樣說,就意味著他已經把孫老頭和方不言的話聽了進去。不管以后怎么樣,他都會試著去接一接李尋歡的飛刀。
上官金虹一生行穩,而今也想賭一賭。
上官金虹目送方不言離開,荊無命出現在他身后。
“最近有什么傳言嗎?”
上官金虹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詢問著誰。
荊無命不會開口,開口的是另外一個不知道從哪出現的人。
他打扮的像一個賬房先生,隨身帶著一本厚厚的賬冊。
這并不是什么賬冊,而是記錄了各種消息秘聞。
賬房先生打開他的“賬本”,翻來一頁,恭聲道:“啟稟幫主,日前突然接到消息,說是憐花寶鑒重出江湖,正引得江湖中人競相爭奪。”
說到這里,賬房先生停頓一會,才道:“第二個消息,也是和憐花寶鑒有關,據說憐花寶鑒里除了王憐花的一生所學,還記載有小李飛刀的奧秘。”
“是嗎。”
上官金虹沉聲說道,身上無形氣勢洶涌,沉重的壓力幾乎壓的賬房先生喘不過氣來。
“真巧。”
荊無命一向惜字如金。能主動說出兩個字已經極為不易。
他是在提醒上官金虹小心有詐。
上官金虹如置若罔聞,問道:“知道現在憐花寶鑒在誰身上?”
賬房先生不假思索道:“在龍嘯云手里。”
上官金虹道:“就是那個以李尋歡為籌碼,妄想要和我結拜的蟲子嗎?”
上官金虹一向高傲,尤其對于龍嘯云這樣的人實在是看不起。
他很少會動怒,最多在怒極的時候將人殺了,上官金虹幾乎不會罵人,最多也只是稱呼過別人是一只狗。
在他眼里,狗能看家護院,對主人忠誠。龍嘯云卻連狗都不如,只能是一條蟲子。
這樣的蟲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所以他在原著中,說殺龍嘯云就殺了,如同碾死一只蟲子。
“去。”
上官金虹指著荊無命,命令急促簡短。
荊無命卻知道上官金虹要他去做什么,當即離開。
至于龍嘯云,沒人會在乎一條蟲子的生死。
上官金虹想不到的是,千里之堤潰于蟻穴,而螞蟻也是一種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