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清明的方不言,立時收斂心緒,如古井無波,不動分毫。
等他鎮壓住心頭業火,睜開眼睛,竟自雙目中噴出三尺火光,將空氣燒灼的嗤嗤作響。
魚和尚看到這一幕,并未驚詫,只因他知道這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因人功行圓滿后而產生的異像,當即向方不言恭喜道:“看來施主已經領悟到上乘妙境了。”
方不言搖頭道:“卻是還差一點,終究未成本相。”
魚和尚道:“施主只差臨門一腳,只要日后誦讀佛經,修身參禪,自然能得證如來。”
方不言道:“這全賴大師造化之功,不然小子也不會得此造化。”
魚和尚低眉苦笑一聲,“施主以一日頓悟之功,便抵得上歷代祖師數十年之功果,能將大金剛神力推動至僅剩臨門一腳,。相信歷代祖師不會怪罪貧僧所傳非人了。”
說罷,他卻徐徐向方不言拜道:“還望施主原諒貧僧算計之心。”
他們自說自話,所有第三個人在此,肯定摸不著頭腦。畢竟是方不言不光得到了大金剛神力這等絕頂秘籍,還平白得了魚和尚灌頂一生積累,在短短時間內將大金剛神力推進到極深的境界,節省了至少十幾年的苦功,可謂是得了極大的便宜,怎么說也該是他對魚和尚感恩不盡才是。
如今卻是魚和尚向方不言連連道歉,好似是欠了方不言偌大的人情一般。
方不言道:“我承蒙大師關照,平白一門絕學,如何還要怪罪大師?”
方不言對魚和尚一直稱為大師,然而對于自己的稱謂卻變了數次,由一開始的“在下”自稱,只是單純對魚和尚表示敬重。之后自稱“小子”其實是感念魚和尚傳功之德,最后一句又改回“我”,卻是知曉了其中關節,對魚和尚表達不滿。
魚和尚自然聽出稱謂上的變化,卻是只有苦笑。畢竟他確實對方不言存在一些算計。
方不言道:“大師如此苦心孤詣的讓我成為這一代金剛傳人,恐怕是讓我保護此傳承不失吧。”
方不言雖然需要借助大金剛神力這門功法完善自己的武學,并非缺之不可,只是參照大金剛神力能節省他一些功夫而已。即便方不言得不到大金剛神力,大不了苦廢幾年心思,總有辦法可以彌補他的不足。
只是魚和尚卻將大金剛神力直接以傳燈灌頂之法,直接將大金剛神力印入他的心神之中,令方不言忘都忘不了,直接坐實了這一代金剛傳人的身份。
方不言并非陰謀論者,也知道天上沒有平白掉下的餡餅。哪怕拋下餡餅的魚和尚。
正所謂:“禮下于人,必有所求。”
他見魚和尚如此苦心孤詣,便知道魚和尚必有所求。而魚和尚心中所掛念者,一是清理門戶,二也是事關傳承,天神宗已經伏誅,第一件事已經不存在,唯有金剛傳承,就成了魚和尚最大的執念。
好在方不言知道魚和尚人品,明白魚和尚不會有害人之心,只是他不愿做違背自己意愿之事,所以才只隱晦表達自己的不滿。
魚和尚聞言又是一拜,道:“施主明見,和尚所求正是這般。”
方不言道:“大師如此做豈不是強人所難嗎?”
出家人本心就是不染因果,魚和尚此舉實屬強結因果,違背了佛門教義,是以魚和尚只是雙掌合十道:“這一切皆是貧僧的罪過,貧僧愿意接受施主任何處置。”
方不言道:“話雖如此說,終究是我受益,況且方才若不是大師出手相助,我就要被心中業火焚燒干凈了,所以該是我欠大師的。”
魚和尚趕緊搖頭,道:“一飲一啄,首因在貧僧,施主走火入魔皆是貧僧妄動癡念,受貧僧所累而已,罪在貧僧也。”
“貧僧參禪一生,終究心有掛礙,做不到四大皆空。”
方不言道:“大師若是真能四大皆空,便已是真佛,而今你只是參佛,仍是凡人,便有凡念,如此何罪之有?既然終究是我受益,那你我便已結因果。若是平時,這等大好事落在頭上,我高興都來不及。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還有一些事要做,事成還好,事敗一切皆空,只怕空負大師好意。”
魚和尚道:“貧僧不知施主所為何事,此事終究是貧僧不識天數,妄動無名,揣測天意所致,所以施主無需掛懷,萬事萬物,皆有歸宿,命中注定,不能強求。”
方不言道:“我沒有大師那么悲觀,大師所慮者,無非是六虛毒吧。”
魚和尚聞言,饒是他修為高深,也忍不住驚詫片刻,隨即恢復平靜,道:“施主果然目光如炬,洞察分明。”
方不言哪里有這本事,他只是通過原著知曉而已。
萬歸藏當年以周流六虛,法用萬物,以一人之力連斗東島煉神高手,重演梁思禽論道滅神之戰,將東島高手打的打敗。
萬歸藏武功比不上梁思禽,但是手段卻比梁思禽狠辣的多,他三征東島,所向披靡,幾乎將整個東島覆滅殆盡,造成滔天殺戮。在他縱橫無敵的時刻,無人可擋其之威勢,唯有魚和尚上前勸阻,結果理念不和,話不投機便動起手來。
周流六虛雖然和大金剛神力齊名,魚和尚終究比不上創派祖師九如的造詣,在萬歸藏手下沒走出三招便大敗而逃,遠走東瀛十幾年不履中原。
這一方面是魚和尚不知道萬歸藏已經假死避劫,況且就算他知道萬歸藏已死,然而魚和尚本是出家人,性情如此,對于勝負幾無執著。
另一方面卻是他自身受創太重,雖然從萬歸藏手里逃的性命,卻被周流六虛功的真氣重創,中了六虛毒。
六虛毒其實就是萬歸藏修煉的‘周流八勁’,這八種真氣互相生克,既能傷敵,亦會傷己。雖然是一團真氣,卻隨聚隨散,永無定質,無法逼出,只能以自身內力壓制,然而卻時常發作,令中者永無寧日。
魚和尚雖然能以自身禪定的功夫隔絕發作時的痛楚,卻隔絕不了六虛毒對他的摧殘,此時他的實力已經不足全盛時的一半,而且還在日益惡化。等到何時他的功力再也壓制不住六虛毒的時候,就是魚和尚喪命之時。
出家人四大皆空,對生死并不看重,不過魚和尚畢竟不是一心鉆研佛法的苦僧人。他除了是出家人之外,還是這一代的金剛傳人,身上還肩負著這門傳承的責任。
魚和尚金剛門雖然一代相傳,但是門中典籍記載歷代祖師見聞,其中多少神功寶典,最終失傳的比比皆是。
魚和尚心道大金剛神力若是在自己手中失傳,豈不愧對歷代祖師嗎?
他雖然身在東瀛,且身入佛門,心中仍向華夏大地,是以心想大限臨近時還要返回中土,然后擇一傳人使大金剛神力不致失傳。
而他臨行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要找天神宗清理門戶,誰知在此地碰上打敗天神宗的方不言。
魚和尚雖然和方不言接觸時間不長,卻能看出方不言心性,知道他能托付大事。正好方不言也需要借鑒大金剛神力的法門,所以他才打定主意強行讓方不言成為下一代金剛傳人,于是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方不言道:“我知道大師好意,然而恕在下不能從命,不如讓我替大師解了六虛毒,如此因果兩清,我也可以保證大金剛神力自我而止,不傳他人。下一代金剛傳人還是大師自己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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