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言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一段應該就是“大風口”了。
“大風口”顧名思意,就是此地終年狂風不止,是為攀登珠峰的一大險關。
方不言放眼遠眺,只見此處左右極為開闊,比之下方大雪坡,可謂是極為平緩了。然而唯獨上下異峰突起,宛若在這道山脊中筑起兩扇大門,又像是一處大峽谷。
珠峰之上涌動氣流,便是風的由來。氣流途徑開闊地帶,風勢已然大大減緩,唯獨流入此處這道天然峽谷時,路徑陡然變窄,氣流流速加快,風速便隨之增大。而流出峽谷后,氣流速度又會減緩,說起來就像穿堂風一樣。然而不同于穿堂過戶之風,大風口中的風,才是真正聚積自然偉力,在這種地勢加持下,更是偉力倍增。
再結合先前經過的冰塔林以及大雪坡,也就是北坳大冰壁,他如何不知道自己竟然誤打誤撞來到了珠峰北坡。
確定了位置,他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嘆上一口氣。
什么路線對他來說,皆是無關緊要,無論南北,對方不言而言,都是區別不大。只因珠峰之上哪條路線,皆是危機四伏。
只是承蒙“前世”熱播的那場電影,讓許多人都知道了北坡路線之名,方不言如今攀爬其上,卻是五味雜陳。
嘆了口氣,方不言抬頭看看天空,好在日頭仍在,但是不慮會突然變天,只是珠峰再現旗云,這次旗云卻是與珠峰頂端平齊,意味著隨后此地風勢將要不下。
時間緊迫,方不言來不及休息,施展千斤墜的功夫,壓低重心,在狂風中艱難前進。說來也怪,本來大風口上,疾風還不算太難招架,只是他前腳剛剛踏出一步,整個珠峰忽然風起云涌,烏云遮天蔽日,疾風轉瞬即來。
他只能匍匐前進,一路攀爬,待行進至山坳中段,風勢也達到最大,一路飛沙走石一般,幾乎化為實質,仿佛有成千上百只手齊來推動方不言,意圖將之推翻出去。這凸起山坳常年經歷風雪侵蝕,已是極為圓潤光滑,方不言更難借力,身子在風中有如無根之萍,只能左右搖擺。
方不言拼命運轉周流風勁,想要化為助力,然而平時溫順之風,此時卻變得異常狂野,仿佛化為重錘,一下一下錘擊著他的身體。他這才知真正自然之偉力全然爆發,僅憑人力根本不能阻擋,周流六虛功法用萬物之說在此時也只成了一個笑話。
周流風勁馭風失敗,體內真氣已遭反噬,亂竄不止。方不言真氣一滯,正分神壓制調整間,手上一時發滑,卻是再無借力之處,隨即被風吹的橫空而起,在原地打了一個轉,便被風帶往山下。
好在這里坡度極緩,并未有懸崖絕壁,方不言不惜真氣,護隔全身,又不顧風勁反噬,大金剛神力與周流風勁強行爆發,大金剛神力“猴王相”善攀爬,方不言以“猴王相”縮做一團,保護筋骨不傷。又以風勁馭風之能相輔,在被風帶動向下滾落一二十米后,才得以稍稍控制方向,減緩沖墜之勢,在天翻地轉間,摸到一塊石壁,力透指尖,五指直接洞穿巖層,這才拉住身子。
然而經此一番,他已偏離數十米遠,然而方不言并未絕望,沮喪,反而心生斗志無窮。
狂風壓的他幾乎抬不起頭,每一陣大風刮過,都像是將這本來貧瘠的空氣又吹走一層,方不言眼冒金星,大口呼吸,只能匍匐前進。卻是力透指尖,以血肉之軀洞穿冰冷堅硬的巖石,饒是他體魄強悍,已是刀劍難上,手足仍是都已磨得傷損流血,對此他卻像是渾然不覺,緩慢卻又堅定的向上攀爬。在他身后,卻留下了一個一個帶血的孔洞。
艱難攀爬半日,這一天又已過去,他才通過這凸出來的山拗地區,方不言尋了一處避風之所,稍稍果腹補充體力,也顧不得其他,盤膝打坐,力求恢復一些真氣。
昨夜他已嘗試,此處不知是地處高原缺氧,還是其他原因,總是不能入神坐照,晉入空靈,所以真氣周天運行極為滯塞。這也意味著一旦真氣消耗過大,往往極難通過打坐恢復。用一點,少一點。任憑方不言真氣浩瀚如海,在此地也成了無根浮萍,只能坐吃山空。
所以正常之時,方不言能不動用真氣,便不動用,盡量節省。只因前方看似距離登頂不過千米,風險卻是成倍增加,比之下方任何時候都要來的危險。他是沒有任何輔助設備,幾乎“赤膊”上陣,唯一的優勢就是身懷真氣,所以他盡量保持真氣充足,只為積聚力量,做最后一搏。
然而攀爬大風口,著實耗費了不少真氣以及體力,方不言以打坐代替休息,恢復真氣的同時閉目養神,至于效果如何暫且不說,只能聊勝于無。
打坐一晚,第二日一早起身,也幸虧他雖然輕車簡裝上陣,仍是帶著不少補給,以烈酒就著辣椒和牦牛干簡單果腹之后,再度前行。
登上大風口之后,再前一段,稍是緩坡,風力雖然還是迅猛,卻沒有大風口猛烈。也不同于之下的地段,這里積雪只是零星,不時露出地表巖層,褐色巖石與雪白積雪交相掩映,初看時只覺極不協調,一路走到最后,看的習慣了,再看還覺得頗有一番奇特滋味。
走完這段緩坡,方不言抬頭上看,只見垂直高度約有兩三百米的距離之內,地貌卻與剛剛基本相同,巖石層壁肉眼可見,只是多為巖石緩坡,坡度略有增加,雪層逐漸減少,甚至消失。
這一段整體坡度起伏較大,積雪都被風吹拂干凈,方不言默默盤算,自己現在差不多到了八千米以上。抬頭望去,峰頂仿若近在咫尺一般。
然而珠峰越到后來,攀登越是艱難,尤其是自八千米之后,更是步步都踏在了人間與地獄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