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鄱陽城六十里外,江州軍于葫蘆峪幸存的前軍后方直線六里處。
義軍陷陣營的兩個大隊,正在以日行四十里的行軍速度,往西南、迂回西北方向,抄近道趕回義軍營地。
江州軍的前軍,因為是向西直線退走鄱陽東城門。
而陷陣營這兩個大隊是在葫蘆峪出口、直接走官道繞至廣俯坡,從義軍營地的后方返回。
這一前一后,陷陣營又不需要擔心伏擊什么的,所以幾乎能與退走鄱陽那支前軍同時到達。
在派出馬隊返回報信的時候,陳子云決定不能輕易地讓這股強援,與鄱陽守軍匯合,否則鴻幫留下的暗手,就不能得到順利進行,是以當即從陷陣營調回了兩支大隊。
他的計劃本是殲豫章這支平叛大軍。。但沒料到由于趙遷均的謹慎,致使多出了這個變數,不過好在還能及時補救。
與此同時,鄱陽城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對于那個可怕的想法,以及腦海中諸般紛亂的念頭,崔景佳不斷的在強迫自己不要杞人憂天。
然而,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的,流民們鋪天蓋地的歡呼聲,幾乎不可能掩蓋這個壞消息。
很快就有耳朵靈便的守城軍士卒,從嘈雜的聲音中,聽清了城下賊人在嚷嚷著什么。
豫章派出的平叛大軍,在葫蘆峪遭遇伏擊,幾乎被賊人盡數消滅!
隨著這個噩耗如同颶風一般。。在城頭防守的士卒中傳開。
仿佛在頃刻間,鄱陽守城軍的士氣就沉到了谷底。
盡管崔景佳在半柱香的時間后,就得到了這個消息、當即嚴令親兵遏制,不允許此類消息擴散,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城頭上的所有守城兵丁都難以置信,但豫章的平叛大軍遲遲不來,加上城外賊人的歡呼,不管他們內心如何反駁,這個消息都不像是假的。
“這必定是賊人見久攻不下鄱陽城,然后散布謠言,以此來打擊咱們的軍心!”
崔景佳堅決不承認先前擴散的惡訊,并且言辭鑿鑿的表示,賊人根本沒有能力消滅、人數足足有八千的平叛大軍!
這當然是句空話,用來暫時安撫軍心的。
崔景佳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消息是假的,賊人一定會趁勢加緊攻城,那這番說辭可以有助于穩定軍心。
若消息并非偽造,江州軍真的大敗,那最多兩三日后,賊人的精銳就會帶著大批俘虜和斬獲返回。
到那時,就算想瞞也瞞不住。
他所求的,不過是盡可能的拖延幾日而已。
太守大人信誓旦旦的言辭,還是很有可信度的。
盡管仍舊將信將疑,城頭上的守城軍還是暫時穩住了。
可下了城頭后,崔景佳臉色卻絲毫不見好轉,直奔太守府書房,立即叫來了高如進、方盡寶二人。…,
同樣是面沉似水的兩位武官,很快來到崔景佳的書房,不到十息的時間內,就在地圖上找到了葫蘆峪的位置。
太守府內的仆役中,恰好就有去過葫蘆峪的,隨即把當地的情形說了出來。
兩下一結合,高如進和方盡寶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他們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極有可能是真的!
被鄱陽視作唯一希望的援軍,居然被賊人伏擊了,而且還被殺的大敗!
毋須贅言,看到兩名心腹的表情,崔景佳就知道了結果,但仍舊不死心的道:
“江州軍的人在想什么?
放在好好的官道不走,為什么要走葫蘆峪?”
這一點,高如進與方盡寶二人自然不清楚此中內情,但他們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
不過,這種事情既已發生,就算現在知道始末原由也為之晚矣。
擺在他們面前的,儼然已是糟糕到無法收拾的崩潰局勢。
沒人知道。。此刻要如何做才能挽救鄱陽。
在一片人心浮動中,鄱陽城度過了難熬的兩日時間。
葫蘆峪之戰的傳聞,已經在城內徹底傳開。
再加上鴻幫陰潛的幫眾在暗中煽風點火、拼命的推波助瀾,鄱陽城內所有百姓的惶恐情緒,幾乎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點,逼得官府不得不在白天、也要進行面戒嚴。
但這樣的舉動,只能讓鄱陽在表面上恢復平靜,絲毫不能緩解底那些平民百姓心中的惶懼。
終于,在天色快要黑下來的時候,地平線盡頭的官道上
,出現了大隊人馬的行跡。
鄱陽城頭上有眼神比較好的兵丁,很快辨認出了這支隊伍打的旗幟。
那一抹熟悉的正黃色,以及旗幟上隱隱約約閃現出的黃龍,讓這名兵丁忍不住喜出望外的喊叫了出來:
“是援軍!州府的援軍來了!”
聲音傳開后。。整個城頭上頓時沸騰了起來。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越來越多的守城軍士卒,看清了來者的身份。
熟悉的軍旗、統一的制式盔甲、再加上急速行軍間也能勉強維持的隊列,毫無疑問是州府的大軍。
先前賊人說的,果然是為了動搖他們軍心、而編造出的謠言。
籠罩在他們心頭上近兩日的陰云,開始迅速消散開來。
豫章的大軍一旦抵達,平定這些叛亂的賊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不管是守城軍士卒、郡兵、亦或是那些普通協防的團練們,都興奮不已的議論了起來。
但很快那名眼尖的兵丁,就發現事情不對,訝然道:“為何援軍人數如此之少?”
而且大軍真要是抵達的話,應該是騎兵先行,后方跟著大軍才對。
但是眼前這支隊伍,不管怎么看都不足千人。
大軍在哪?
騎兵呢?
豫章那邊,難道只派這點人過來平叛?
幾乎是立刻,城頭上剛剛還在喜出望外的士卒們,頓時如同被朔風吹過,氣氛再次凝結起來。
有人試圖找出一個能說服眾人、同時也是說服自己的理由:
“或許這只是平叛的前軍,大軍在后面呢。”
這個解釋很勉強,或許能哄住不懂行伍之事的人。
但真正的守城軍士卒,卻重新想到了先前賊軍傳出的謠言。
更讓他們不安的是,城頭下的賊人,竟似乎對這支援軍的到來早有預料。
早在援軍出現前、就提前調集了大批人手,針對性的堵在了他們前進的方向。
很多守城士卒的心里,不由升起了濃烈的不詳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