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上前聽令!”
[我......為什么要跪下?]
“吾以臨江母神谷登之名,特命你守護臨江一中學子,敕‘一中考神’!”
[我,是一中考神。]
下一秒,周圍的景象,移挪騰轉,我在了一座山巔之上。
耳畔有著些許余音——
“我從電視上學來的,應該,很有氣勢吧?”
從那天開始,我坐在山巔上,往山下看去,
我看見了剛剛動土的一中......
我看見了剛剛招生的一中......
我看見了掛滿橫幅的一中......
我看見了貼起喜報的一中......
我看見了一屆又一屆學生的奮斗與倦怠、歡笑與哭泣、興奮與委屈、悠閑與崩潰......
我吸納著學生們祈求神明保佑“考的都會、蒙的都對”而溢散的信仰之力。
逐漸,壯大。
我用信仰之力,創造了屬于我的神器。
一個是“選擇題必對器”,一個是“主觀題回憶寶”。
前者像色子,后者像核桃露。
別看樣貌平平,但它們能夠解決學生考試的痛點和難點。
不過,人有人生,神有神道。
神,不可視于人。
我只是偶有幫忙。
被我幫助的學生,排名都會在某一次考試后出現爆發式的增長。
他們有的從此奮發圖強,但更多的是消極懈怠,等待著我再次出手。
但,神絕不眷顧。
他們自己的人生,與我無關。
他們不知道我,而我是過客。
神的生活,就是這樣枯燥,樸實,且......
任性。
可是,十年前,臨江的人們將母神的本體改道。
我的生活,就變了。
母神為了維系本體的穩定,耗費了大量神力。
為了補充神力缺口,我和與我一般的神們,開始無償貢獻出自己的神力。
本是高大威武的我,逐漸成了一副老頭模樣,身子也是逐漸變小。
可我,無怨無悔。
母神創造了我,我回饋母神。
這,天經地義。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有的神,反了。
祂們加入了一個名叫“天庭”的組織,賊神秘!
加入“天庭”后,這些神啥正事不干,除了搶信仰,就是游說諸神拋棄母神,任其自生自滅。
甚至,還在神水壩邊搞些小動作。
使得母神不得不耗費更大的神力,維護本體的穩定。
哼,渣神!
我,一中考神,瞧不上祂們。
之后,我便是在單調收集信仰之力的日子里,忙碌著。
信仰之力,不及時收集,會憑空消失的。
不過,我萬萬沒想到,禍從天降啊!
一個名叫姜守正的學生,入讀了一中!
從他入讀的第一天開始,一中的學生們,再也沒有生產出閑散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直奔姜守正而去!!!
我......
好氣啊。
至此,三年間,我沒有給母神提供過任何一絲一毫的神力幫助。
我,受盡了其余諸神的冷嘲熱諷。
我,受夠了!
就在今天,我昧著良心,“忽悠”姜守正,把可以保障凡人諸邪不侵的信仰之力,給了我。
吸收信仰之力,轉化成神力。
我,膨脹了~
又變成了高大威武的模樣,就是長相,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我,不在意。
我,是神。
神,即眾生。
眾生,萬象!
我今天要在眾神之前,將神力獻給母神,量大管飽。
亮瞎那些個神眼!
現在,我就在母神家門口。
那些個巴掌大小的神靈們,正用好奇的、羨慕的、崇拜的目光看著我。
我,要保持冷靜、克制!
我,要穩健!
我,立刻、馬上、即將迎來我晦暗三年的神道高光時刻!
我,要讓那些曾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的神靈們知道一個樸素的道理——
老朽不是好欺負的!
可是,我被母神攔了下來?
祂,居然不認識我了?
而且,還把我當成了“天庭”的奸細?
天吶!
我不是“天庭”的奸細啊!
萬一被認定我是“天庭”的奸細,那可是要被打的!
我,我,我要自證清白!
誰能幫幫我啊!
欸?
那是誰?
天吶,那不是姜守正嗎?
來得正好!
......
......
谷登湖面,水波粼粼。
湖中心的花船,更是夜色中的一顆璀璨明珠。
谷登湖旁,燈紅酒綠。
來來往往,都是當地的都市白領、商界巨賈、文娛大咖......
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人氣非凡。
其中,一段偏僻的路上。
有兩人并肩走著。
百步開外,保鏢跟隨。
“守正啊,叔和你說,谷登湖周邊的地,我都拿下來了,大部分,都開發了,可偏偏我們腳下的這塊地方,怎么都動不了。”
“動不了?”
“對,就是動不了!每次找工人要施工,第二天,所有的工人都會罷工,說什么,也不肯干活。我開始的時候以為是錢的原因,那我就加錢啊,可是,加再多,也沒人愿意動。問原因,大家都說不上來,再問,就說是......不想動工。”
“不想?”
“對,就是不想,一群人一到這里,就坐在,要么發呆,要么躺著,問他們在干嘛,說是在數星星,我這暴脾氣,那可是白天!”
這姚根民,說話,挺有意思的。
嗡~
“守正,你等一下,叔我搶個紅包先。”
嗯,這行為,也很有意思。
叮~
姜守正瞥了眼,0.37元。
姚根民笑了一下,看起來很高興。
“姚叔,您看起來,不像是缺錢的人呀。”
“嗐!以前,窮怕了,現在有錢了,有些毛病,就是改不了。就像這搶紅包,白撿的錢,不點一下啊,我就覺得自己虧了。”
姚根民的表情很自然,不似作偽。
姜守正認識的有錢人,不多。
以前,只認識郭春秋居士一個。
在他的猜想里,有錢人,都是高高在上的。
現在看姚根民,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有血有肉,有性情。
挺好的。
一下子就感覺親近許多。
就在姚根民準備講話的時候,姜守正臉色一變,腳步一頓,嚴肅道:
“姚叔,讓你的人,別跟上來。”
“怎么了?”姚根民一邊問,一邊給司機李博打了個電話,“小李,你們后退,回車里等我。”
“不是很清楚,前面,好像很熱鬧。”姜守正看向遠處。
很熱鬧?
前面,一片漆黑。
哪里熱鬧了?
難道,又有小年輕成雙成對來這種烏漆嘛黑的地方找刺激來了?
明天,不,待會,我就聯系裝修公司。
這地方我不能動土大拆大整,還不能裝幾個燈和監控了不成?
“好像是,傳說中的,百鬼夜行。”姜守正低聲說道。
嗯。
百鬼夜行。
嗯?
百鬼,夜行?
這就是你口中的熱鬧?
“姚叔,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說完,姜守正快步上前。
姚根民呆立原地,面色陰晴不定......
看著姜守正遠去的身影。
心一橫。
干!
我好歹也是長輩!
人家都稱我叔了,我還能跑不成?
咬咬牙,跺跺腳。
一步,兩步......
姚根民小跑跟上,一把拉住姜守正,緊緊攥著。
“咦?姚叔,你拉我干嘛?”
姜守正很詫異。
除靈一年多,姜守正就沒見過一個委托人,敢在自己說出有問題的時候,跑上前來阻止自己的。
姚根民,是第一個。
人在面對未知的時候,都是恐懼的。
恐懼,使人逃跑、躲避。
“你既然叫我一聲叔,我還能眼睜睜看你往前跑不成。”姚根民壓低聲音,“走,聽叔的話,這種事情,報警,讓警官來處理,你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年輕人,逞什么能?”
“姚叔,這不是一般人能夠解決的。”姜守正“輕輕”別開姚根民的手。
眼看著姚根民還要抓著他,他躲閃了一下,笑道:“我答應您,真的解決不了,我就走,不會逗留,您先回去。”
話音剛落,姜守正面色微微一窒。
可光線太暗,姚根民沒發現,他還想再勸。
話到嘴邊,卻怎么也沒法出口。
咕嚕~
那些話,被他咽了下去。
在姚根民的注視下,姜守正,他......
他......
他......
他,飄了起來。
姚根民,打小,沒讀過多少書。
但他,機靈,記性很好,肯吃苦,敢闖敢沖。
從農村到城市,打下偌大的基業。
他,什么沒見過?
但他,除了在影視作品、魔術表演上,還就真沒見過,一個人,能夠飄起來的。
一陣風,憑空卷起。
帶著姜守正,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姚叔,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放心,沒事的。”
姚根民駐足半晌。
腦海中不自覺想起了某天晚上,女兒向他背的一篇課文。
“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
他機械地轉身,一步又一步走回自己的車旁。
“姚總,您沒事吧?”
司機李博和保鏢夏勤看自家老板臉色不對,連忙上前。
姚根民搖頭,沒有回應,說道:“給我根煙。”
接過煙,姚根民狠狠地抽上一口。
煙絲,通紅。
他也嗆得咳出眼淚。
“姚總,您真的沒事吧?”
姚根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在原地等著。
他,自己一個人走到湖邊,看著周遭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一整恍惚。
夾著煙,一口啜著一口。
很快,抽完了。
從口袋掏出袋濕巾,抽出一張,將煙蒂包裹其中,攥在手中。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緩緩吐出......
良久、良久、良久之后,姚根民喃喃道:
“娘的,老子,遇到神仙了。”
嗡~
他下意識點開手機,搶了個紅包。
神仙什么的,也不能打擾他搶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