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咖啡廳,蘇澈故意在街上站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張秘書,發現張秘書坐上了一輛黑色的奧迪A6。
蘇澈沒有反跟蹤經驗,沒能察覺到自己一路上是不是有這樣一輛車跟著,但從結果來看,應該是有的。
不然張秘書怎么能在自己一下車就找到自己?
就算秦總消息再靈通,也沒辦法知道自己接下來想去哪吧?畢竟自己只是來吃頓火鍋而已,晚飯都沒吃呢。
這條步行街叫三里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街道兩旁的店鋪琳瑯滿目。蘇澈也是餓急了,都沒仔細看清店名叫啥,只用余光掃了一眼是火鍋,就一個人進去了。
2019年有個很流行的孤獨等級表,一共十二級,嚴重程度由低到高,一個人吃火鍋排在了第五個等級。
在外人看來,他的行為不僅很孤獨,還有些奇怪。
比如點菜的時候,服務員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
但蘇澈其實一點都不孤獨,他認識很多人,關系很好,隨便叫一個都能出來吃火鍋。
“對,隨便叫誰都能來。”
心里想著,蘇澈拿出電話,給趙佳旭播了過去……結果這貨在按摩。
又給秦洛洛播了過去,結果她在家吃過晚飯了,太晚了出去父母會問。
最后他甚至想給傾澄網吧座機打個電話,但這明顯不現實,就作罷了。
原來自己還是挺孤獨的。
“蝦滑現在幫您下到鍋里嗎?”服務員妹子的聲音突然打斷了蘇澈的孤獨。
“好,謝謝。”
說完,蘇澈又陷入了另一件事的沉思當中。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秦總骨子里應該是一個比較傳統的商人。
有頭腦,思想前衛,但又很看重女兒朋友的家庭出身,或者至少當下的條件要配得上門當戶對四個字。
其實門當戶對也沒什么不對,門不當戶不對,兩個人三觀都不一樣。
你說你喜歡吃巴塞羅那的蝦,他說你裝嗶浪費。
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能開心下去嗎?
所以門當戶對是很重要的,至少三觀要匹配,所以蘇澈在這一點上算是比較認同秦爸的,也算是一種三觀匹配了。
但方法他卻并不怎么認同,因為秦爸的方法帶著一種撲面而來的上位者氣息。
我是高端人士,我的家庭社會地位高,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的盤問你,調查你。
或許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換成別的小伙子早就嚇的沒脾氣了,但在蘇澈這里收獲的卻只有反感。
不過呢,反感歸反感,未來老丈人該攻略也還是要攻略的。
像有些人在網上看到女婿被老丈人為難的劇情,都想著讓女婿牛嗶起來懟回去。
這種想法純屬玄幻小說看多了。
又不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只是一個喜歡居高臨下的中年人而已,自己未來要娶人家的女兒,跟人家一塊兒生活,直接上來就啪啪啪的打臉,就算贏了老丈人,最后會不會輸掉了老婆呢?
大概率是會的。
現實的女生又不是認準你就一輩子死心塌地了,生活是一個過程,過程會充滿變數。想要穩定,就需要所有參與進來的人共同維持。
這里是都市,花一千萬是多了點,但那些動不動就花十萬二十萬買人命的,還是比較適合看玄幻小說。
站在老丈人的立場,蘇澈就是一個突然出現在自己家里,莫名其妙跟女兒成為朋友的陌生人。
這個人來路不明,目的不明,有警惕甚至抵觸,難道不是正常的么?
所以蘇澈是能理解的,畢竟自己跟秦洛洛結婚之后,和老丈人的關系還是不錯的。
既然現在老丈人對自己不滿意,那想辦法讓他滿意就是了。
至于該從哪個方面…………
“現在盛大公司的估值大概要幾十億,或許從這方面下手,可以搞一搞…………”
蘇澈小聲嘟囔著,然后把一塊兒煮熟的肥牛蘸料,放進嘴里。
與此同時,秦洛洛家中,蘇澈老丈人,秦洛洛的爸爸,盛大公司的秦總,正坐在書房里接聽電話。
“怎么樣?接觸到了嗎?”秦總問道。
“接觸到了,感覺不太像一般的年輕人,他膽子太大。”電話另一端的張秘書給出了一個初步的評價。
接著,不等秦總開口問,他就很自覺的匯報起蘇澈的情況來:“他是溪城人,在南溪高中念書,之前杰倫來工人體育館開演唱會,他們是在那里認識的。”
這里的他們,指的自然就是秦洛洛跟蘇澈了。
張秘書繼續說道:“如果他沒說謊的話,應該就是一個正在念書,家里還有點條件的普通高中生。但很意外,他沒有收我的紅包。而且跟想象中,他應該覺得我侮辱他而生氣的狀態不同,就是很平靜的拒絕了我。
恕我多嘴,秦總,如果這事兒換成子明,他不僅會憤怒,還會罵我。”
聽完了這些,秦總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其他的呢?光靠問的可不行,咱們也得有自己的調查。”
“這個我正在進行,現在已經在南溪高中附近找到人打聽消息了,應該很快就能出結果。”張秘書說道。
“如果確定了他接近洛洛有別的目的,就不用向我匯報了,能用錢解決的就用錢解決。這種人大多貪財,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當面商量。”秦總說道:“咱們又不是黑社會,不用搞讓人消失的那一套,犯法。”
“那如果,他跟洛洛交朋友,真的只是偶然呢?”張秘書問道。
秦總想了想,說:“那就順其自然吧,女兒大了,總要在外面交一些朋友。只要別瞞著我,讓我都能看到就好。”
“好的秦總,我明白了。”
說完,等對面掛掉了電話,張秘書才跟著按下了手機上那個紅色電話圖標的按鈕。
一個人吃完了火鍋,蘇澈總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于是又到路邊吃了臭豆腐。
到京城能不吃臭豆腐嗎?
那到京城能不吃烤鴨嗎?
也能。
想吃就吃了,不想吃就不吃了,不要把別人說的話當成名言警句,更不要被左右了自己的行為。
隨大流可以,但不要盲從,要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隨大流的。
都說臭豆腐聞著臭,吃著香,其實臭的是生的臭豆腐,一旦炸熟了,也就沒那么臭了。
但吃起來是真的香,尤其是配上香辣的醬汁。
咬一口下去,蘇澈都感覺自己身后應該有神龍騰飛的特效,跟中華小當家似的。
路邊攤比餐廳里的東西好吃,果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都吃一頓火鍋了,還能吃這么香…………
吃完了臭豆腐,蘇澈又轉悠著去了下一家小店,吃了烤肉串,烤魷魚。味道跟普通燒烤差不太多,就是辣椒特別來。魷魚味道比較突出,其他的就都還可以。
再配上一瓶老汽水,美滋滋。
接著,蘇澈又繼續往下走,每一樣都吃一點,覺得自己吃不完的就少要一點,實在不行就留著包起來。
終于,一條街走完了,他的手里剩了一堆吃的。
本著浪費不好的習慣,他回頭喊了一句:“跟累了,就吃一口?”
沒人回答他。
于是他走了過去,來到一個二十出頭,留著一頭短發的年輕男人面前,把東西遞了過去:“其實你不用偷偷跟著我,想知道什么,直接問就行。”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神經病吧你?”說著,年輕男人就要走。
蘇澈橫跨一步,直接攔在了他的面前:“是你對自己的跟蹤技術太自信,還是覺得我是個傻嗶?”
“你到底要干什么?”年輕男人面色冷了下來。
跟蹤被人這么拆穿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蘇澈說道:“浪費糧食不好,你幫我吃完,我就告訴你。”
年輕男人覺得蘇澈這個人可能有病,但轉念一想,自己是一路看著蘇澈買這些東西的,吃起來肯定沒問題,而且跟了一路了,也確實有點餓。
于是他說道:“行,我吃,但你也要配合我,我問什么你就得答什么。”
“快吃吧,浪費可恥。”蘇澈說道。
“那你還買這么多?”
“我這不是看后面還有你跟這么?”
五分鐘后。
“真香!”吃飽喝足的年輕男人發出一聲由衷的感嘆。
蘇澈買的東西是真多,也真全。小吃一條街幾乎都被他買了個便,也多虧他是個年輕力壯的大小伙子,不然根本吃不下去這么多。
現在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該問的問題也得問了。
“你來京城做什么?”年輕男人問道。
蘇澈說:“在你問我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是誰的人。”
“那我不能說。”年輕男人說道。
“那咱們就沒得談了。”說著,蘇澈起身就要走。
年輕男人一看,可慌了,自己現在暴露了不說,還吃了人家的東西。明明說好吃完就回答問題的,怎么能說話不算數呢?
于是他起來質問蘇澈。
蘇澈說道:“我說話不算數,你能拿我怎么樣?”
年輕男人強忍著怒火說道:“你這人怎么能這樣呢?就不怕我來硬的?”
蘇澈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你打不過我。”
“不試試怎么知道?”
“真試試,你老板就知道了。”
年輕男人一下子就慫了。
真打架了,可不就得被老板知道了。
這里可是京城,還是最繁華的步行街之一,敢鬧事兒警察叔叔分分鐘教你做人。
于是他只能改口說道:“我是李子明的人。”
“哦,你還真是張秘書的人。”蘇澈說道。
“你沒聽我說的話么?我是李子明的人!”
“你特么是當我傻?你要是李子明的人,我就是李子明他爹!”
“那你現在知道了,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年輕男人沒好氣的說道。
蘇澈說:“我是來工作的,具體內容就不方便透露了,商業機密。”
“草!”年輕男人罵了一句:“你還真能裝嗶,一個高中生還商業機密,你怎么不說你剛從神舟六號下來呢?”
“對啊,我就是從神舟六號下來的。”
“臥槽特么的!”
年輕男人心態崩了,他指著蘇澈吼道:“這天還能不能聊了?”
“我說實話你又不信。”蘇澈白了他一眼。
年輕男人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干的啥工作啊?”
“商業機密不能說不懂么?你們秦總也都把自己工作跟別人說?”蘇澈反問。
“你跟秦總能一樣么?秦總是什么任務。”
蘇澈看了年輕男人一眼,輕聲說道:“沒錯了,你還真是張秘書的人。”
年輕男人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道:“你在套我話?”
“也不算。”蘇澈搖了搖頭,說道:“話趕話,就到這一步了,本來我以為你是故意反著來,讓我以為你是張秘書的人,實際是李子明的人。不過我現在能確定了,你就是張秘書的人。”
年輕男人都懶得吼了,他感覺自己遇到了個神經病:“行吧,你愛怎么想怎么想吧,那你總得給我點有用的信息,讓我去交差吧?”
“我請你吃東西,還得報答你,你砸這么不要臉呢?”蘇澈問道。
年輕男人想了想,好像有道理,于是說道:“那你說吧,怎么才肯讓我回去交差?”
“你繼續跟著我不就得了,我又不能把你捆起來。”蘇澈說道:“年輕人,做事情不能總依賴別人,要靠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情報要自己調查。”
“你比我還小呢。”
“不,我比你大。”
“你多大?”
“20厘米。”
后來蘇澈知道這個人叫陳浩,今年二十歲,輟學,本來是當混混的,后來被張秘書遇到,就干起了眼線的工作。
不同于臥底,就是在張秘書需要的時候跟一跟某些人,能跟上就跟,跟不上拉到,也不用冒生命危險,不能做犯法的事情。
說白了,就是個跑腿的,沒什么技術含量。
當然,真有技術含量的事情也輪不到他。
第二天,蘇澈去機場接王博,陳浩還真的跟著去了。這次他沒有偷偷跟著,而是光明正大的來到蘇澈跟前開始聊天,好像兩個人很熟的樣子。
蘇澈倒也非常的配合,王博來了他還介紹了一下:“他叫陳浩。”
“你好,我叫王博。”王博說道。
陳浩樂呵呵的說道:“你好。”
接著,三個人就上出租車,一路從機場駛向17game的公司總部。
經過了這一路的堵車摧殘,蘇澈突然無比懷念溪城那位會飄逸的出租車司機。別管人皮不皮,快就完了,那像現在,堵車的錢比開車的錢貴了好幾倍。
還好他是有錢人。
三人下了車,象征性的抬頭看了看眼前高聳的辦公大樓。
陳浩問道:“你就在這工作啊?”
蘇澈說:“對啊,感興趣啊?”
“當然了,到這里我就能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了。”陳浩說道。
王博在一旁聽著兩個人的對話,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目光,心里開始納悶:“這倆人不認識么?”
但他沒有問出口,他現實中的性格也不是那種開朗的人。
“進去吧。”說著,蘇澈走在了前頭。但他剛走一步,就回頭對陳浩說了一句:“你得走在我后面,跟我裝作不認識,要不公司的人該以為我叛變帶著間諜進來了。”
陳浩愣了一下,還真的信了。
他就這么看著蘇澈帶著王博走進了17game的辦公大樓,身影消失在了透明的玻璃門里面,然后才緩緩走了上去。
他推開門,進入到安靜的大廳,看著來來往往,穿著職業裝的人們,突然覺得腦瓜子有點懵。
蘇澈人呢?怎么找啊,這大樓十好幾層呢,總不能一層一層找吧?
于是,陳浩只好走到接待臺前問道:“你們這里是不是有一個叫蘇澈的員工,我找他。”
前臺的接待妹子奇怪的看了陳浩一眼,問道:“請問你有預約嗎?”
“有啊,剛才我跟蘇澈約好的。”陳浩說道。
這會兒為了能夠盡快找到蘇澈,他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出現會不會影響蘇澈了。
什么間諜不間諜的,先找到人要緊。
接待妹子聽說陳浩跟蘇澈約好了,眼神就更奇怪了,她說道:“可我沒接到有預約的通知啊,你是不是搞錯了?”
“真的有啊,不信你問問蘇澈。”陳浩著急的說道。
接待妹子害怕陳浩鬧事,只能試著往樓上去了個電話:“這里有個人叫………”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問對方的名字,便問了一句:“先生您貴姓?”
“免貴姓陳,我叫陳浩,蘇澈認識我的。”陳浩說道。
接待妹子點了點頭,繼續對著電話說道:“他說他叫陳浩,跟蘇總認識,有預約了,麻煩幫我確認一下……我這沒接到通知,也不敢隨便給經理秘書打電話啊。”
“你先別掛啊,正好蘇總往這邊走了,我問下………”
過了一會兒,電話另一頭的人回來了,給了接待妹子一個確切的消息:“蘇總說他不認識什么陳浩,叫保安把人趕出去,還特別叮囑,千萬不要手下留情,一定要直接扔出去。”
“好的我知道了。”
接待妹子掛掉了電話,然后默默的在柜臺下面按下了保安室的電鈴。
柜臺下面有兩個按鈕,一個是報警的,一個是找保安的。現在情況明顯不夠報警的級別,所以她只按了那個找保安的。
陳浩站在柜臺前,看著妹子沖自己微笑,還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挺奇怪的,妹子掛了電話也沒回答自己的問題,也沒說讓不讓自己上去,就這么沖自己笑,算怎么回事兒?
又等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等不了了,就打算開口催促一番。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架了起來。
“你們要干什么?我告訴你們,再亂來我可報警了啊!你們快放我下來!”他開始威脅架在自己兩邊的保安,兩條腿還不停的在掙扎。
可不管他怎么撲騰,都絲毫撼動不了保安分毫,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架出門外,然后往地上一扔。
“臥槽!”
屁股跟地面來了一次親密接觸,陳浩疼的罵了一聲。
他一邊揉著屁股一邊站起來,對著兩個橫在身前的保安罵道:“你們有病啊?丟我出來干嘛?”
兩個保安也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盯著陳浩。陳浩往前一步,他們氣勢就提升一分,陳浩后退一步,他們氣勢就減弱一分。
總之就是把門看的死死的,一步也不讓陳浩靠近。
這一刻,陳浩隱隱約約的回憶起來,剛才接待妹子好像提起了一個叫蘇總的…………
“那特么不會是蘇澈吧!”
想到這個可能,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如果蘇澈真的是蘇總,那自己就是被耍了啊。先是讓自己在后面別跟著,然后又叫保安把自己丟出來。
“這個嗶咋這么損呢。”
陳浩忍不住罵了一句,只能揉著屁股轉身離開。
雖然他沒能進一步的跟蹤蘇澈,但聽到了‘蘇總’這個稱呼,也算是不小的收獲了。
“你跟陳浩不是認識么?怎么又說不認識了?”跟蘇澈走在一起的王博突然有點懵。
“我只知道他叫陳浩,又不知道他是誰,能算認識么?”蘇澈反問道:“就像你現在敢說你認識我么?”
“好像挺有道理的。”王博說道。
蘇澈拍了拍王博的肩膀:“別糾結陳浩了,我詔安你來我們公司工作的,又不是調查人口的。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王博問道。
“哦,他叫閆斌,估計現在應該挺恨你的,各種意義上。”蘇澈說道。
“恨我做什么?”王博問道。
“呆會兒你就知道了。”蘇澈說道。
不一會兒,兩個人敲開了技術部的門,見到了正在工作中的閆斌。
蘇澈跟閆斌介紹了王博,閆斌臉上的表情立刻復雜起來。接著,蘇澈又向王博介紹了閆斌,但王博這個人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還是跟一開始一樣。
甚至在冷場了一會兒之后,他還有些茫然的問了一句:“怎么了?都不說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