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夏望著陰君。
準確的說,紀夏狐疑的看著陰君。
紀夏和陰君,曾經在數百年前,關于紀霖那一句舊有的軀體,定下個約定。
紀夏將紀霖的軀體給陰君。
陰君會在紀夏求助之時,為紀夏出手一次。
這件事情。
已經過去了許久。
陰君自那以后也不知所蹤。
所以紀夏在自己的主觀意念中,其實對于陰君的約定,并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原因也非常簡單。
那便是紀夏曾經被陰君誆騙過。
也就是關于那一座上虞天的舊事。
這件事情,紀夏并不愿意想起,因為這件事情是他和陰君第一次正式交鋒,在關于上虞天的事情上,紀夏也并沒有賺到陰君的便宜。
“所以……陰君主動前來尋我,就是為了履行約定?”
紀夏認真詢問。
陰君看了他一眼,隨意說道:“我們曾經定下陸父之約。
有陸父的束縛,我必然會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你并不需要擔心。”
紀夏想起陸父這位古老的存在,這才微微點頭。
可是陰君下一句又說道:“當然……今日我來尋你,也有一件約定之外的事情……”
紀夏不動聲色,注視著陰君。
陰君繼續說道:“我希望太蒼能夠祭祀于我,幫我開辟一條通往無垠蠻荒的通道,讓我能夠降臨無垠蠻荒。”
他話語直抒其意,并不曾拐彎抹角。
可是同時,他的話語也令紀夏眉頭微皺。
陰君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存在。
他的信徒曾經活躍在無垠蠻荒許多地域。
希望通過獻祭血肉,來架設一座神橋,從而迎接陰君的降臨。
可是……
這個計劃很明顯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否則陰君也不會前來尋求紀夏的幫助。
“陰君是一尊徹頭徹尾的邪神,我如果讓太蒼生靈祭祀陰君,未免顯得有些太過詭異了。
再說這明顯和太蒼苦心塑造出來的國風不相容。
而且……陰君降臨,并不見得是什么好事情。”
紀夏在心中思索。
祭祀神靈其實對于許多弱小國度來說,仍然普遍存在。
但是強大國度,甚至一些強勢的皇朝,對于祭祀神靈這件事情,表現得并不是十分熱衷。
原因在于在許多歲月中。
神靈的力量并沒有普遍的顯露于無垠蠻荒。
就比如大風,盡管有無數的弱小生靈,信仰大風。
但是大風卻并沒有降下神力,讓這些弱小的生靈更加強大。
至于那些帝朝、神朝。
在古老的歲月里,他們本來就擁有神靈的底蘊。
又怎么會信仰其他的神靈?
“只是想來,黑天、大風、胥澤這等的恐怖存在,威名傳播于無垠蠻荒之中。
就能夠證明他們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
帝朝的神靈底蘊,和他們擁有的力量相比,也許不值一提。
但是無論如何……在無垠蠻荒漫長的歷史中,他們的無雙力量,并沒有降臨太多次。”
紀夏想到這里,仍然沉默。
對于陰君的話語不置可否。
陰君注視著紀夏,他俊美的面容之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說道:“如果你愿意為我鑄就神橋,我可以將煉化上虞天的辦法,告知于你。
讓你擁有一座鼎盛的界外天。”
“上虞天可不是一般的界外天。
以太蒼神秘而又未知的力量,如果擁有一座資源如此豐富的界外天。
國力必然能夠迅猛增長。
上虞天里,甚至埋葬了很多顆神元晶。
你得到這些神元晶,將其中的明悟盡數吸取,也許能夠擁有神靈底蘊,擁有成就神靈的資格。”
陰君似乎在循循善誘。
但是紀夏卻仍然波瀾不驚。
他隨意一笑,說道:“陰君,我們已經打了許多交道。
你大約也看出太蒼是一座什么樣的國度。
我即便想要讓太蒼生靈祭祀于你。
也只能夠通過欺瞞,通過美化你的位格。
如此一來,祭祀的效果必然會大幅度下降。
更何況太蒼人口,尚且沒有千億。
千億人口難道真的能夠為你鑄就降臨無垠蠻荒的神橋嗎?”
紀夏為自己的拒絕找借口。
但是陰君卻輕笑著說道:“短短數百年時間,太蒼就能夠發展到如此程度。
如今太蒼的生靈,已經沒有凡俗之輩,新生的嬰孩,也俱都能夠開辟大雪山。
甚至有許多資質不凡的人族,出生便在地障、天障之前。”
陰君說到這里,眼中閃爍出奇特的光芒,凝視著紀夏:
“也許再過數千上萬年時間。
太蒼人族也能夠出生即為神通。
到時候太蒼人族便也是帝族。
而且……太蒼人族的數量,比起那些帝朝帝族,還要多出來很多。
倘若你愿意幫我,哪怕現在不行,但是總有一天,我的真身就能夠跨越天地,降臨無垠蠻荒。”
紀夏微微皺眉。
他想起雷庭圣主曾經對他說過。
太白熒惑二星發生動亂,其中有雷世元君以及陰君在兩顆星辰崩落之后,逃離了神秘的無盡牢獄。
可是……
雷世元君和陰君的區別在于,雷世元君已經降臨無垠蠻荒,正在云淵大澤之中,等待復蘇。
可是陰君就比較慘了……
他自始至終都在努力,想要降臨無垠蠻荒,可是進展卻十分緩慢。
紀夏思索一番,并沒有忌諱太多,而是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詢問陰君。
陰君的神色終于微變。
他上下打量了紀夏一眼,說道:“沒想到,你竟然知道太白熒惑二星之上的動亂,知曉雷世元君已經回歸無垠蠻荒……”
紀夏并不開口。
陰君繼續說道:“我與雷世元君的區別,在于雷世元君是回歸無垠蠻荒,而我是來臨無垠蠻荒。
雷世元君誕生自無垠蠻荒,他的本源與無垠蠻荒相融,所以能夠在大破滅之后,隨意回歸無垠蠻荒。
而我不同。”
紀夏聽到陰君的話語,若有所思。
陰君的話語簡單直白,但是其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卻并沒有那么簡單。
反而一句一句都充滿著隱秘。
“你是否還想知道關于太白和熒惑的事情?”
正在紀夏思索間,陰君忽然開口。
紀夏頓時抬頭,看向陰君。
陰君微微一笑:“人族的隱秘,比你想象的更加深刻,也比你想象的更加復雜。
你以為淪為蠻荒的大端羅界,是所有一切的起點和終點。
實際上卻遠非如此。”
紀夏神色不變,心中卻多了幾分煩躁。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古老的存在打啞謎。
自從他降臨無垠蠻荒。
隨著他實力的不斷提升。
他也知曉了許多無垠蠻荒隱秘,也見證了無數古老的存在。
可是……
對于這個世界的本源,對于無數隱秘的起源,卻仍然充滿著疑惑。
他曾經得見黑天。
黑天不想讓他沉寂,讓他絕望,并沒有透露五位星君的來歷。
而現在,他看到陰君。
陰君話語里也滿是隱秘,讓紀夏原本波瀾不驚的心緒,少見的產生了煩躁的情感。
“但是……哪怕世界的秘辛,與你還十分遙遠。
我卻也能夠告訴你一些隱秘。
太白和熒惑二星也許已經徹底的崩滅。
在人族沒落之時,他們因為種種原因,將自己偉岸的軀體煉化為一顆顆星辰。
散發出無盡的光芒,替人類照亮世界。
后來,人族徹底沒落,他們又不得不成為一座座牢獄。
替敵人關押著五位不朽的存在……”
陰君的話語不知不覺有了幾分唏噓:“他們是人族的先賢,也是人族的脊梁。
他們為人族犧牲良多……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才能夠留下某些人族傳承。”
紀夏靜靜聽著陰君的話語。
眼前的云霧,似乎正在被緩緩的撥開。
而那濃厚的云霧下面,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
在那個時代里。
人族的先賢甘愿化身為星辰,讓人族得以存續。
這樣的氣魄,讓紀夏心中深深的動容。
腦海中的煩躁,也逐漸消失無蹤。
“我和雷世元君,能夠逃脫藩籬,也要感謝太白和熒惑二星。
如果不是他們動亂,我們也許永遠無法再見天日。”
陰君娓娓道來。
紀夏已深吸一口氣,然后在陰君的注視下,徐徐搖頭。
他正色說道:“在過往的數百年歲月中,太蒼人族已經不再信仰神靈。
在太蒼,黑天、胥澤兩位神靈神像,幾乎已經銷聲匿跡。
即便是大風,也僅僅成為了一種象征。
成為了太蒼從弱小變得強盛的見證。
如今,太蒼人族信仰的是太蒼的國風,是太蒼的風骨。
也是無數太蒼的脊梁。”
也許是因為得知了五位星君的事跡。
紀夏好像并沒有欲望再和陰君扯皮,他搖頭說道:“如今,太蒼人族的風骨已成。
無論如何都不會朝拜陰君,不會祭祀陰君。
在這件事情上,太蒼要讓陰君失望了。”
陰君面色從容,但是語氣卻有幾分疑惑:“那一座廣大的上虞天,難道還不如幾場祭祀重要?”
紀夏鄭重點頭:“上虞天雖然珍貴不凡,但是倘若人族跪伏于神靈。
那么往后……再有其他神靈要求人族跪伏下來,朝拜于他們。
人族生靈的脊梁、膝蓋,也必將會變得容易彎曲。”
陰君仔細注視著紀夏的面容,良久之后他才輕輕搖頭。
“既然如此,那么這件事情便也作罷。”
他的語氣中,并沒有多少失望,眼前陰詭霧氣化成的陰君軀體,也在不斷的波動。
“我們之間的約定,仍然有效。”
陰君軀體將要消散,聲音徐徐傳來:“在往后漫長的歲月里,我與你必然還有許多交集。
我也算是親眼見證了你的成長,人族君王……希望你不會太早毀滅,希望你能夠支撐更久。”
陰君話語落下。
身影也徹底的消失不見。
懸浮于虛空中的陰詭霧氣,化作一道銘文,乍然顯現,然后消失不見。
紀夏將那一道銘文烙印入腦海之中。
自己如果需要陰君履行約定。
只需要觀想銘文,就能夠溝通陰君。
此時的紀夏。
腦海里仍然是那五位星君的事跡……
就在紀夏和陰君溝通之時。
周遭無數強大存在,正在冷冷注視著天岐帝朝。
天岐有神靈隕滅。
而且這一尊神靈,還是赫赫有名的天岐七狩大帝。
這似乎注定了一場恐怖的動亂,即將發生。
但是目前。
所有周遭的勢力,都在默默的注視著天岐。
并沒有就此出手。
原因大致也非常簡單……
也許是仍然忌憚那一位恐怖的配劍存在。
他們懼怕那一位恐怖存在,仍然在距離天岐不遠的所在。
他們親眼見證七狩大帝那般輕易的隕落。
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心中升起無限的恐懼。
而這時。
極為遙遠的鳴鏡皇朝。
卻又發生了一場劫難。
這一座被困鎖了許多歲月,鮮有存在問津的國度。
如今卻再次有朧月高照。
那一道朧月虛影之上,靜立著這許多強者。
這些強者之中,不乏天極存在。
甚至有一位上穹,眼中閃爍月華,注視著下方已經徹底死亡的鳴鏡皇朝。
鳴鏡皇朝經歷了這許多年的磨難。
又有陰魔國度在朧月帝朝的授意之下,作亂鳴鏡。
鳴鏡國中的人族生靈,除了鳴鏡尊皇之外,已經徹徹底底死絕。
在這相對漫長的歲月里。
鳴鏡尊皇走出皇宮,來臨鳴鏡皇都,繼續為那些人族生靈,挖掘著墳墓。
這一次,她并沒有用軀體挖掘,而是運轉靈元,不斷拘拿土地,構筑出一座座大墓,讓鳴鏡人族得以安息。
鳴鏡皇都之后。
又是一座座鳴鏡城池。
就這樣,昔日那一座座城池,都化為了一片片墓地。
這些墓地。
實際上是留存在鏡時尊皇腦海中的記憶,是無限的仇怨。
也是朧月帝朝可怕的罪證。
而今。
鏡時尊皇站在虛空,高高注視著天空中的那一輪朧月。
哪怕鏡時尊皇不過僅僅神澤境界。
可是,面對許多天極存在,乃至一尊上穹戰力。
她眼里卻沒有任何的恐懼。
而那一位朧月帝朝上穹存在,卻身穿華服,頭戴高冠。
面容精致非凡,神采奕奕。
此刻。
她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女,注視著這羸弱的人族君王。
“公主已經消失了許多歲月……
人族鏡時,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公主的蹤跡所在嗎?
那一位神秘的上穹存在,究竟為何要在鳴鏡疆域無端出手?”
“盡管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數百年。
可是如今細細想來,其中似乎有許多疑點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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