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復眼者十分惜命,明明已經被俘,直到現在卻還沒自殺。
房門打開之后,陳鋒抬步往里走去。
其他人則早已齊刷刷穿上防護服,躲在拐角的另一邊。
果不其然,剛開門便從里面齊刷刷的噴薄出大量物理毒素,幸好陳鋒早有準備,提前撐開了多重護盾,其他星峰戰士與特種戰士也都沒閑著。
一層又一層能量護盾在這狹小的空間內堆疊起來。
復眼者釋放的物理毒素穿透力很強,像迷霧一點點彌散開,一層層滲透進護盾。
可惜人類的準備過于充分,最終毒素迷霧剛好停在陳鋒前方三層護盾開外。
旋即陳鋒一招手,背后竄出數名戰士,開始往前嘭嘭嘭的發射粉塵炮。
粉塵開始與毒素顆粒持續反應。
大約十余分鐘后,里面的毒素被中和至極低濃度。
隨后又站出數個工程兵,在地上擺滿一堆箱子,一個又一個凈化機器人從箱子里走出,穿越護盾進入里側。
再過去大半小時,全副武裝的陳鋒大踏步入內。
生命監測儀里,數個復眼者正躲藏在一間看似安全的密室里,然而這都是徒勞。
雖然密室有著區別于棱艦主系統的輔助智能,但繁星已經通過滲透智腦核心逐漸了解了迷族智腦的算法,再利用算力優勢給一點點的破解掉了。
內層密室門打開,陳鋒一步入內,七個蒼蠅眼整整齊齊的肩并肩站在里面。
七只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全身籠罩在黑袍下,雙手懸垂,巨大的雙眼直勾勾正視前方。
雖然雙方是截然不同的生命體,但陳鋒依然能從對方的目光里讀出恐懼的味道。
是熟悉的眼神,與他第一次見時沒什么區別。
看起來這七個家伙還挺可憐的樣子,但事已至此,雙方是生死仇敵,人類根本沒有施舍仁慈的資格。
陳鋒的折影戰甲抬起一臂,七個泡狀口袋輕飄飄飛了出去,將這七只復眼者牢牢束縛其中。
“上!”
確定徹底安全后,陳鋒再一招手,幾十名戰士一擁而上,拿出剛剛研制成功的束縛裝備,將其捆了個嚴嚴實實,接下來的事情,便不是陳鋒的專業了。
他倒也并未離開,而是全程觀摩。
表面看來,復眼的形態仿佛地球上的蒼蠅與螳螂的混合,但其實與人類在獵戶臂內研究過的無數種生物相比,復眼族的生理結構與獵戶臂內的任何生物均有很大的區別。
看似蒼蠅,其實有高度發達的大腦。
更不可思議的是,它們仿佛頭腦簡單的節肢動物外形之下,全身50以上的質量均由神經元細胞組成。
與人類的神經元細胞絕大多數集中于頭部不同,復眼的身軀里,神經元細胞卻是與其他普通細胞混雜在一起,幾乎平均分配,就連雙指的節肢手指尖端都有結構十分復雜的神經細胞。
復眼走了一條與地球節肢類動物看似相似,但實則截然不同的進化之路,與人類也大相徑庭。
再經過深度分析,科學家們認為復眼的神經結構與量子智腦芯片的結晶規律十分相似,呈偽隨機。
理論上,這種規模的結晶規律并不能支撐具備生物思維,頂多只能相當于一個小規模的戰甲輔助量子智能。
但奇妙的是,蒼蠅眼偏偏就發展成了個無比龐大的文明。
“先哲大人,根據基因演變分析,我們認為復眼人的穩定基因是在兩億五千萬年前徹底成型。”
一名女性研究人員對陳鋒解說道。
說來也是玄妙,這位來自影子科學院生物所的資深項目負責人也是陳鋒的老熟人。
正是早在很久以前幫陳鋒開發出無限基因設備的江欣怡。
陳鋒聞言,眉毛一挑,“地球上的二疊紀?第三次地球生物大滅絕時代之前?”
江欣怡點頭,“是的。”
陳鋒:“沒記錯的話,二疊紀時正是地球上的昆蟲類生物大爆炸的時候。該不會蒼蠅眼也來自地球吧?”
他這個胡亂猜想還真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在二疊紀時期,地球上的氧濃度很高,催生出極為高大的樹木,當時活躍在地球上的霸主不是后來的恐龍,更不是以人類為代表的哺乳動物,而是昆蟲。
譬如二疊紀的巨型蜻蜓,翼展可達70厘米以上,簡直恐怖。
如果不是第三次生物大滅絕導致地球上超過95的生物死亡,或許地球文明也會走向另一條道路。
在無比強大的節肢類動物稱霸地球的時代,爬行類和后來的哺乳類,未必有各自彎道超車的空間。
現在的陳鋒就不是陳鋒,而是個昆蟲人也未可知。
江欣怡搖了搖頭:“這倒不是。以地球上的物理規則,不足以支撐復眼的進化方向。我們的推測與之前得到的信息沒有區別,復眼的確是來自室女座星系團。所有可觀測宇宙范圍內已知的一切物質,均誕生于同一個時間點,那么理論上,各個可以孕育生物的行星誕生的時間差不會太遠,那么不同行星上的第一代生命,其實也都該在差不多的時間出現。誤差不會超過十億年。”
“或許是為了追求最極致的智慧結構,又或許是我們真這么倒霉,地球生物的命運太坎坷,地球人誕生得太晚了。但是,復眼者之所以能先在生物進化的道路上領先我們兩億年,是因為他們走了捷徑。他們從不同的方向獲得了智慧,同時又很幸運的不曾遭遇類似地球上的第三次生物大滅絕的災難。”
陳鋒笑了笑,“他們這捷徑走得還不錯,令人羨慕。”
江欣怡嘆口氣,“是的。”
但陳鋒又笑了笑,說道:“不過根據我的經驗,走捷徑的人必然要付出代價。他們的代價,大家也都看到了。他們的確不如我們。克隆永生?真是個笑話,無非是自欺欺人的偽智慧生命而已。”
陳鋒一語道破復眼者所謂情感的本質。
這是陳鋒的直觀判斷,但他很快便從另一名學者口中得到了更確鑿的答案。
與對方多聊兩句后,陳鋒聽對方的聲線才回憶起來,這人其實他也“見”過。
伊德里西·格拉漢姆,曾經第一代空白者中,與陳鋒說過最多話的那位詩人。
在這條時間線里,伊德里西得到了他曾經求而不得的真正的生命。
他終于有機會兌現天賦了,成為了一名頂級的心理學家與語言學家。
伊德里西笑著打了個比方,“我們是為自己而活著。復眼者,只是作為宇宙的工具而活著。”
陳鋒點頭,十分認可。
蒼蠅眼與繁星一樣,不,不如繁星,差遠了。
復眼者是每個單獨個體利用少得可憐的算力潛力,強行模擬出來的各種情緒。
繁星卻已經依靠龐大的算力,再深度吸收了人類的眾多情感,幾乎變成了個真正的生命。
與人類的充滿無限可能的復雜情感相比,復眼者的所謂情感更仿佛空中樓閣,無根浮萍,一碰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