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雙雙走到了時代的前面,并且走得很遠。
歷史上從未發生過這種現象,就連最敢幻想的社會學家都不曾想象過。
從來都是生產力的水平決定物質文明的水平,然后物質文明的水平再決定精神文明的水平。
人得要先吃飽飯,穿暖衣,居有所,行有路,才能在吃喝拉撒之余去夜觀星象,了解自然,揣摩人生,領會宇宙奧秘。
這前后的因果關系,在邏輯上原本幾乎是被釘死了。
只有兩種可能才會被打破。
第一,人類得到善良的外星文明的提拔扶持,在短期內從一個地內文明迅速進化為恒星系文明。可惜沒發生。
第二,整整一代人爆發出原本不應該有的創造力,硬生生在短時間內創造出一個大爆發的時代。
現在陳鋒親手制造出了第二種可能。
隨著陳鋒引導下的生產力持續快速增長,能源危機土崩瓦解,無危害能源的廣泛運用,更讓環保危機迅速消弭于無形,社會的生產生活資源迅速過剩,人們漸漸發現自己即便不怎么努力工作,不賣命創造,也依然能吃飽穿暖。
并且,陳鋒在這個時代里創造了太多文娛方面的東西。
雖然他做的都是正面導向的內容,但過于豐盛的物質帶來了完全缺乏壓力的生活,他這些高品質的文娛產物,反倒成了讓人活在虛幻世界里的誘惑。
在社會中,部分群體甚至很奇葩的產生了一種幻覺,看過別人努力奮斗的故事,就仿佛自己這一生也了無遺憾,問心無愧了。
這種思維很滑稽,但卻客觀存在。
雖然真正具備創造力的人并不會受到外部環境的太大影響,但的確有一部分人墮落了。
鐘蕾留意到了這問題,并擔心這批人會被時代淘汰。
陳鋒聞言,笑道:“沒事。”
雖然有些無情,但這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當人類步入宇宙的時代,必然面臨社會體制的持續變革。
如果是正常的人類文明,在沒有外敵的情況下,通過長期且緩慢的科技進階,一步步走入宇宙。
宇宙本身很大,即便只是個小小的獵戶臂,當人類的飛行器只能以光速的一半,甚至更慢的速度飛行時,要從一個星系抵達另一個星系,耗時動輒數年,更可能會以幾十幾百年為時間單位來計算。
由于距離被無限拉長,相互溝通的難度變得極為巨大。
從一個星系抵達另一個信息將會需要太長的時間。
需要同一個大型飛行器上的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的接力,才可能抵達目的地。
這種情況下,除非某一個群體鐵了心要去開辟屬于自己和自己后人的領土,正經沒人會選擇遠航。
那么理論上,距離會讓整個人類文明呈現出明顯的區域分化,最終形成不同的復雜社會體制。
共和、軍事、宗教、資本聯邦、科學、奴隸制等體系都可能出現。
每一種不同體系的誕生都會有十分復雜的原因,與行星系內部的規則有關,與創辦星系級文明基地的創始人的理念有關。
并且,人類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各種體制相互間應該都會呈現交替變化。
有些制度會被推翻,經過一段時間的演變后,或許又會回到那個被推翻的制度。
在不同的體制下誕生并生活的人,會呈現出不同的文化體系。
當然,經過這一系列復雜的陣痛之后,隨著科技水平繼續提升,實時量子網絡的覆蓋面積越來越大,飛行載具的速度越來越快,諸如星門和宇宙階梯之類的超快速穿梭工具慢慢普及,人類文明最終必定又會統一,并會走向一種新的共和。
個體用自律來自我約束。
群體則靠走向宇宙的共同偉大目標來互相約束。
整個文明變成一個有機的整體,成為“星空共和”。
在星空共和之下,個體完全不需要解決個人的衣食住行,一切需求以自我價值的實現為主。
現在,在陳鋒的人為操作之下,星空共和提前出現在了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上。
這必然導致文明陣痛。
注定會有一部分人的基因被無情的淘汰。
陳鋒甚至已經給這部分人選定了居住地,正是澳洲大陸。
在千年計劃中,這本就是文明前進過程中必須付出的代價。
拒絕進步,拒絕跟進時代的人,注定會悄無聲息的被時間淘汰。
無論是老人還是青年,甚至是現在尚且牙牙學語的孩童,概莫如是。
若是孩童未能生在緊跟時代家庭,從小到大沒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自身在成長中也沒能找到突破人生困境的思維模式,最終也會沉淪在高福利制度的社會中,“可有可無”的成長,再“可有可無”的老去,并最終無人在乎的死去。、
即便有復眼者危機來趕鴨子上架,這部分人也只能為了游戲而在生活中得過且過,處處蒙混過關,只能完成最基本的社會責任,得到在別人看來最低級的人生價值。
這沒辦法。
某種意義上,這類人過得也很幸福,起碼他們自己覺得很滿足。
陳鋒都想得開。
他在歷史中早已見過太多類似的事情。
更殘酷的淘汰方式他都見過,這已經溫柔的十分感人了。
但比起陳鋒的冷漠,鐘蕾終究要仁慈一些,有些于心不忍。
“我們可以現在就公開播放晨風嗎?試試看效果?現在我們已經掌握耳朵聽不見的無聲波段播放設備了吧?成本不高的吧?”
鐘蕾問道。
陳鋒搖頭,“沒有用,情緒化的增強,只會讓墮落者更墮落而已。現在時機還沒成熟。我估計,至少要等一百年,等我們建立水星戴森云,并開始制造可以實現跨越宇宙距離,抵達比鄰星的遠航飛船時,人們才能承受晨風的影響。我初步估測,我們最快也要等到2150年后,才能建成第一艘遠航飛船。”
鐘蕾不甘的搖頭,“我永遠相信人心中有好的那一面。基因決定了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創造的欲望。”
陳鋒點頭,“是這樣,只可惜有部分人身體里這類基因表達不出來。在后世的研究中,有學者對你說的這問題有過深入研究。我們的基因里,本就既有正向,又有逆向。只不過正常人正向表達的那部分,比逆向表達的比例稍微高一點而已。”
鐘蕾:“那你說的那個超能菌呢?”
陳鋒:“在超能菌生效時,壓制了所有逆向和負面的基因。但我們現在無法制造超能菌。”
“所以這群人就必須被放棄了?”
“是的。”
鐘蕾沉默很久,“好吧。”
她并未說出自己的決心。
在完成出晨風后,雖然她的創作量一直在拔升,但她卻也一直在摸索。
之前她就曾與陳鋒說過,她想把福萊德斯的大統一理論的特質融入到旋律中,以觸及人的大腦深處,真正深入到基因層面,去改變自己的聽眾。
就像熱血亢奮的歌曲能促使人分泌多巴胺一樣。
鐘蕾認為,既然外星人可以用世外之歌來滲透并改變人的思維模式,把人變得機械化。
那么,理論上,人類自己創造的旋律,本就該有更高的潛力才對。
以前沒有人做到。
在過去的時間線中,以后也沒有人做到。
可這并不代表這件事就永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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