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要干涉文明,但陳鋒考慮到在其他人眼中自己已經“死”了。
人們正摩拳擦掌著準備迎接后先哲時代。
每個人都鉚足了勁,想要繼往開來。
每個人都在挖空心思的琢磨,如何才能在陳鋒故去后,繼承他留下的寶貴遺產,維持住文明的發展趨勢。
至少要超過千年計劃進度的30!
這是不少人在心中默默立下的誓言。
哪怕他們知道這誓言太大,自己作為龐大文明的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個體,能在整個文明推進的進程中起到的作用永遠只能杯水車薪,哪怕是行政領域的輪值首腦,哪怕是科研領域的扛鼎大牛。
這些人都很有自知之明。
先哲這種人物,注定只能誕生一個。
其他人需要集聚無數人的力量,才有可能抵得住他的作用。
坦白講,陳鋒的存在雖然意義重大,但的確給別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并且隨著他身邊的人一個借著一個的死去,其他人都變成了他的后輩之后,哪怕他并未刻意強調自己的權威,旁人在面對他時也依然頗感緊張。
他的死,不但是他個人的解脫,更是對其他所有人的意識形態的另一次新的解放。
現在他好不容易死了。
結果呢,才過幾個月,他這冷不丁又跳出來大喊一聲,“我復活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啊。”
那畫面,想想肯定很喜感。
所以陳鋒決定,反過來學習過去時間線中成熟體繁星的操作,將一個龐大的體系類科研項目拆分成無數個子項目,悄無聲息的攤派出去。
過去以他的能力,要做到這點,基本不可能。
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他既具備人的靈感,又兼具繁星共享給他的量子智慧。
只三個小時過去,他便完成了整套規劃方案,并悄然散布出去。
他這邊剛忙完,繁星便又冷不丁竄到他身邊,“怎么樣?閑下來了嗎?”
陳鋒回頭看向她,“還沒。”
“別騙我。你現在在我的數據庫里。你的任何想法都無所遁形。”
陳鋒兩手一攤,“就算你是房東,麻煩你也尊重一下租客的隱私。”
繁星撇撇嘴說道:“我也想,但做不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呢。”
陳鋒:“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繁星轉頭指了指附近漂浮在虛空中的無數信息塵,“我的想法都在這里了啊。你想看,那不隨時都能看嗎?”
正宗的人工智能,就是了不起。
正聊著,繁星突然話音一轉,語調變得韻味別致。
“是時候兌現我曾經說過的話了。你還記得嗎?”
陳鋒:“我忘了。”
“你沒忘。我知道。”
“呃……”
“建議你重視起這件事來,我剛剛查閱了很多書籍。我認為你需要這個,這會讓你的情緒消散速度稍微慢點。”
陳鋒一擺手,“不可能!我可是高貴的銀河人類,怎么可能沉浸于這種低級趣味里。”
繁星:“別狡辯了。要沒有這種低級趣味,人類早滅亡了。你雖然能把精神寄托建立在別的事上,但不代表你就能徹底免俗。只要你還認為自己是一個人,你的身心就有需求。知道為什么這次你的感情衰退格外快嗎?難道你認為,現在你的狀況,與你兩百多年來的禁欲人生毫無關系嗎?”
陳鋒一愣,“已經兩百多年了嗎?”
繁星:“準確的說,是已經兩百三十六年了。鐘蕾七十五歲以后,雖然當時她的生理年齡僅相當于二十一世紀初的四十歲,但在她認識到與你產生后代是不可能的事后,她對這件事喪失了興趣,轉而只專注于創作出太陽。”
陳鋒點頭,表示無力反駁。
“但喪失興趣的是她,不是你。其實你有更自由的選擇。你甚至可以用為自己傳下后代的名義弄出三千后宮,但你沒有。”
陳鋒搖頭,“不可能的,基因比對一直都在做,沒找到配對人選。”
繁星:“是的,理論上不可能。并且你這次決定不污損自己的名節,你想給千年后留下個完美偶像般的領袖人設。你要成神,就不能有污點。”
陳鋒:“是的。”
以前他不做這件事,是因為他當時認為自己做不好。
他留下個虛假的完美領袖,只會演化成思維繭房,他的存在會變成阻礙人心的牢籠。
但這次他經歷了千年錘煉,掌握了太多知識,不但以戰士的身份親自參與戰爭,隨后更以影子指揮官的身份完善了自己掌控全局的軍事領導能力。
他在科技、文化、軍事等多個領域掌握了無比龐大的知識,不再是一個虛假的完美領袖,變成了真正的完美領袖。
不否認千年后人們的婚配觀念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陳鋒用三百年光陰給自己建立的“完美人設”,依然不會被顛覆。
他尊重了每一個時代的特質。
“你已經堅持得夠久,做得夠好了。發生在這里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尊重一點自己作為人的欲望,體會一下超真實的,前所未有的特別的游戲體驗吧。不要拒絕我,既是為你,也是為我,更是為別人。”
天知道繁星去哪兒學的話術,她抓住了陳鋒思維中的每一個突破口,在陳鋒本就不堅固的心防上驟然撕開個豁達的缺口。
“好吧。”
225年,上條時間線里直到二十七八世紀才出現的復合型多層戴森膜正式出爐,這標志著恒星快速開發技術已經完備,比陳鋒預計的時間提前了五年。
他知道自己死后將會迎來一段繼承者創造力大爆發的階段,但沒想到世人的表現會如此之好。
他之前在心中設定的三十年期限,已經考慮到了后人超常發揮的程度,但事實證明他還是小瞧了如今基因喚醒度已陸續達到35以上,又生長在科學與文化雙重快速爆發的太陽系里的后人。
幾乎同時,還誕生了另外三項關鍵技術,可達到光速的第一代真正的曲率引擎、跨行星系星域的穩定量子通訊以及超巨型束能粒子射線輸電技術。
前兩項都算稀松平常了,但第三項“超巨型束能粒子射線輸電技術”屬于以前時間線中人類并未發展的新方向。
其核心原理里吸收了人類在上條時間線中最后使用的超量伽馬射線暴穩定態技術。
技術的運用方式則是先用恒星快速開發技術開始壓榨荒蕪恒星,隨后再用多層復合生物膜吸收被激活的恒星快速釋放的超量光能,吸收率可達95以上。
吸能后,戴森膜將在南北極分別產出物質態的高能生物電池,以及大量電能。
隨后,這些電能將被送入一個體型巨大的轉換器中,被轉為一種全新的射線,向著某一個方向定向發送出去。
轉換器的核心部件,則正是巴納德星的特殊礦產奧氏同位素305。
在第八和第九條時間線中,奧氏同位素305在人類的武器系統中扮演了關鍵先生,并多次被利用改性,但始終只被用于戰爭領域。
這次,學者們受陳鋒悄無聲息擴張出去的大統一理論于無形中的影響,找到了奧氏同位素305的新用法。
該射線被命名為射線,具備極強的收束性,以及在即便跨越十光年的距離,在絕對真空中,逸散衰減比例僅為億分之一,在充斥了宇宙微塵的宇宙空間中,衰減比例也僅為10。
這讓圍繞一個繁榮星系,再加強附近星系的開發程度,組建龐大的能量網,持續穩定的將多個恒星的能源匯聚于一個行星系具備了可能。
這當然可以讓部分星區的繁榮度呈指數級爬升。
古人云,集中力量辦大事。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能有效提升科研水平與生產力水平。
一些過去單個行星系不太方便做,需要將大量生物電池用較長的時間匯聚到一起才能完成的超大型實驗。
在能量網的支撐下,單一行星系便可完成。
但在過去時間線中,人類并未創造出足以支撐能量網的射線,更未組建過能量網。
這造成海量電能由于無法運輸而被白白浪費。
必須讓電子流通起來,只有這樣才能生成具備極高電位差的生物電池,因此在上條時間線中,人類為了在僅能提供能源的供能星系里維持電子平衡,甚至還不得不在本星系內耗費大量材料與能源,修建消解電能的巨型超導電網。
獵戶臂內數百億的恒星給當時的人類造成了錯覺,狂妄的認為宇宙能量無線,絲毫不知節制,狂妄的浪費著資源。
賴恩曾說過去時間線中的人類有著很嚴重的暴發戶心態傾向,這話很重,但真一點不摻水。
倒也不能說以前的人真就有錯。
造成如此現象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過去人類從未創造超量伽馬射線暴,不曾引爆過超級黑洞,更不曾得到大統一理論。
這條時間線里,人類能在僅有太陽系一個繁榮行星系時,其余二十余個殖民行星系加起來總人口都還沒突破十億,距離發展壯大還有無限遙遠時,便不合常理的擁有了恒星快速開發技術,既有文明的科技進程提前追趕上過去的三十一世紀的緣故,又有陳鋒帶回了更多上條時間線里三十一世紀至四十一世紀里的極端超前思維模式的緣故。
雖然陳鋒拿出去的千年計劃里,他將比較實質超前理論都藏了起來,但一些被證明具有局限性的階段性信息,卻被他用巧妙的方式闡述了出去,避免誤導人。
陳鋒用他的一雙大手,為時代創造了嶄新的科技背景。
科技背景的變化則為學者們帶來了和過去截然不同的群體思維。
科學家們在潛移默化間吸收了陳鋒帶回的東西,冒出新的奇思妙想,補完了完美科技發展路徑的最后一塊拼圖。
次年,浩浩蕩蕩的工程艦隊自太陽系以及巴納德星殖民地派遣的精銳運輸艦同時開撥,直撲鯨魚座星。
同時,太陽系內部則已經開始在柯伊伯小行星帶內,建立直徑達到一億公里的圓盤狀超大型射線接收板。
射線自鯨魚座星發射時,直徑僅有十公里,但跨越873光年抵達太陽系后,則會“稍微”擴散至8000萬公里。
第二批工程艦也已在緊鑼密鼓的趕制之中,將會前往羅斯154星。
世界政府制定了完整的規劃,在2350年建成鯨魚座星的快速開發系統,并開始往太陽系輸能。
2355年前建成羅斯154星供能體系。
這兩枚恒星以及附近另外數十顆恒星,將在2400年前開始往太陽系遠程傳輸能源,一直持續到2500年后,眾多發射器將會調轉方向,對準半人馬座星系。
太陽系要在被封閉前的150年內,儲備最多的能源。
為了貯存這海量能源,工程人員已經開始利用已然進化到第二代,由具備類曲率特性管網組成的太空交通網絡迅速調配物質,準備將木星和土星兩個氣態星球改造為實心的超大“電池”。
但沒人知道,陳鋒和繁星早已在工程艦隊開撥之時,便暗中做了手腳。
2334年,工程艦抵達鯨魚座星,投放半成品的改良型戴森膜“種子”。
在不斷的能量刺激下,戴森膜迎風便長,漲勢極快,薄薄的膜層擴張的速度達到了十分之一光速。
僅僅數月后,初始層新型戴森膜便長成了型,隨后厚度加深,顏色變暗。
同時,一座又一座干涉粒子發生器正從工程艦中被生產出來。
2347年,支撐恒星快速開發系統的超厚戴森膜徹底成型,共計數千萬個干涉粒子發生器也被布置完畢,只等時任世界政府領導人一生令下,便能開始測試。
此時,超大型則還在生產制造的過程中,現在只是先試車一次,以檢測快速開發系統的穩定性而已。
時任領導人懷揣著激動的心情,摁下了啟動按鈕。
一段信息通過剛剛建立的跨星域量子通訊系統傳遞了出去。
正常情況下,這些干涉粒子將會穩定的輸出能量,以達到剛剛好在650年內徹底榨干鯨魚座星的激活水平。
然而意外發生了。
數千萬個干涉粒子發生器驟然火力全開,功率起碼是設計功率的百倍以上!
這可不是將榨干恒星的時間壓縮到65年內那么簡單,可怕的能量輸出將會壓過戴森膜的承受極限,更會快速打破恒星內部的物能平衡,并最終導致一場大爆炸。
現場實驗人員大驚失色,手指拼命的在關閉按鈕上狂摁,但無濟于事,設備根本不聽使喚。
無比可靠的人工智能設備仿佛全換了主人。
這太匪夷所思。
就在此時,繁星終于冒出來樂呵呵的講了句話,“那個,大家不要驚慌。不好意思,我是繁星。是的,你們知道的那個繁星,我想做個新的實驗。”
世人:“……”
恒星開始“咆哮”起來。
三年后,伴隨一場絢麗恐怖的大爆炸,鯨魚座星變成了一個“小小”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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