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歌的眸子微微一抖。
絕情散,顧名思義,絕情之毒藥。服用者若是心有意中人,一旦動情則會中毒而亡。
此丹藥為七轉丹藥,雖不及九轉絕情丹和九轉斷情散,但也是極其難得的寶藥。
“洛姑娘,在下多謝上次洛姑娘為在下解惑。今日,在下只是來報答洛姑娘的,洛姑娘無需驚慌。”姬云墨微微一笑,抬著步子朝這里走了過來。
他的面容明明是如珠如玉的,可偏偏婺秋卻覺著毛骨悚然,直打寒噤。
這廝就像是那陰間來的鬼差——煞人的緊。
“阿酒,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他是奔著我來的,不會傷害你們。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報答我?”洛歌冷笑一聲,一步跨出便是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姬云墨微微一笑,抬步跨出去,亦是于彈指間便消失不見了蹤影。
“洛姐姐!”龍不離心頭一急,竟是要施展移步幻影追上去。
婺秋驚了驚,伸手一把拉住龍不離,瞪著他道:“臭呆子你作甚?上去尋思么?!”
“可我也不看就這么看著姐姐死啊!”龍不離眉間清冷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
婺秋噎住,迅速扭頭移開目光。
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那雙明亮的眸子緩緩黯淡下來。
臭呆子,若是哪一日我也出了事,你可會想擔心洛洛那般,擔心著我么——
“王兄,我們便要在這里看著蘇蘇被他人欺么?”祁灼蹙眉。
祁灼的左邊眸子里浮現著溫潤與擔憂,右邊的眸子里浮現著冰冷與殺意。
他亦是皺了皺眉。
心口的一陣刺痛,喚回了祁酒的神智。
“你們且在這里守著,我去看看。”祁酒瞇了瞇眼,氣質歸于淡漠,只是同先前有些不大一樣了。
他叮囑祁灼等人在此處等著,便一步跨出,循著洛歌的氣味去了。
話說洛歌來到一片渺無人煙的地兒,頓住腳步。
姬云墨在后頭隨著,亦是停住了腳步。
暴雨如注,砸的她臉都有些疼了。
抬手抹了一把面上雨水,洛歌祭出水靈珠,眸子緩緩變作淺紅色:“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給我下那絕情散!借天地道法,急急如律令!”
只見這天藍色的珠子爆開一道精光,四方雨水驟然停了下來。
時間都仿若靜止了一般。
趕來的祁酒便看到了這樣一幕——
那雨水自靈珠四旁蔓延著,開始凝結成冰。一寸一寸地迅速擴散,轉瞬間,凡有雨水之處,無不成了冰天之地!
姬云墨對此倒并不驚訝,只是在靈珠爆開光芒時看到了洛歌眼睛里的那道紅色,微微怔了怔。
這洛歌,莫不成和那一族有關聯?
“阿酒,撫奪魂曲!”洛歌大喝一聲,身形忽而遁隱,融在四方天地里頭。
祁酒頷首。
但見他憑空而坐,伸手取下鳳鳴琴,置于雙膝之上。骨節勻稱的十指撥弄琴弦,翩翩而飛,婉若游龍!
“錚錚錚——”
嘹亮的琴音在這一隅天地擴散,聽得姬云墨眉頭緊蹙。
他抬手朝前方虛空拍出一掌,洛歌的身形便出現在他身側。
抬手靈珠化劍,一劍猛地揮出。那劍是洛歌借用了天地的靈力,已然有了地階之境大圓滿的修為。這般一使招數,便是帶著無盡的殺伐之意,朝姬云墨籠罩而去。
姬云墨不急不緩地避開那一道劍,抬手對天,輕啟雙唇:“劍來!”
只見一柄紫紅色的長劍從天而降,帶著驚人的劍氣落到姬云墨手里頭。
“上古名劍,雌雄劍的雌劍莫邪?”洛歌一怔。
若她記得不錯,離螭的那柄,似是雄的,乃為干將。
“洛姑娘倒是記得清楚。雌雄劍從不分開,只是她卻隨著那劍離了我。”姬云墨低低一嘆,而后看向洛歌,唇畔微勾,“洛姑娘,在下要唐突了。”
他遮掩了眸中一閃而逝的怔愣,握緊莫邪劍便沖向了洛歌。
祁酒見洛歌與之開始斗法,只不過數個回合便落了下風。
心頭一急,撫出的琴音漸漸多了幾分殺伐之意。
他抬手揮出琴音,琴音化作肉眼可見的音刃飛向姬云墨。
“果然和大人所言一般,祁公子精通御音之道。”擦了擦面上被那音刃刮出來的血絲,姬云墨目光仍舊平和無波,無甚情緒起伏。
又和洛歌斗了幾個回合,姬云墨忽而便失去了興致。
他化開長劍,反手祭出一粒丹藥,在洛歌攻過來的時候順著那走向拉過后者,將藥一把塞入她口中,逼著她咽了下去。
“在下只是替廣陵君試試藥性,并無他念——告辭。”姬云墨微微一笑,轉身消失在黑色雨幕之中。
留下還不曾反應過來的祁酒。
洛歌雙腿癱軟,忍不住滑倒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蘇!”祁酒回神,心頭一驚,趕忙收了鳳鳴琴過來一把扶起洛歌。
他伸手探上洛歌的脈搏,見脈息無恙,適才稍稍松了口氣,只是目光里多了清清楚楚的緊張:“蘇蘇,可覺著疼么?”
他服用過九轉絕情丹和九轉斷情散,他曉得斷情絕愛的人一旦動了情,那沒有長出來的情根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折磨與痛苦。
化開靈珠,洛歌睜圓了眼睛,眼睛里頭淺紅色迅速退卻變回墨色。
她深吸一口氣,側首抬頭靜靜身旁這個和自己一樣,被傾盆大雨淋得濕透的紫衣公子哥兒。
“阿酒,我不能忘了你。”雨水將她的青絲打濕,緊緊地黏在面頰上。她笑了笑,輕聲開口。
祁酒震了震,心口的刺痛又濃烈起來。
洛歌伸手撫上祁酒的心口,用火靈珠的力量傳遞給他一陣溫暖。
腦海里頭,心里頭似是有什么被抽去了。
心口蔓延開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洛歌忽而明白了,為何祁酒有時會扶住心口。
因為疼啊。
她眼眶紅了紅,伸手抱住祁酒,狠狠地吻了上去。
夜色滾滾,雷聲轟鳴。
雨水冰涼,唇齒溫軟。
祁酒的眼不自覺顫抖起來。
他怔了好一會,慢慢抱住洛歌,又慢慢閉起了眼睛。
“阿酒,若這一劫我逃不過去——我忘了阿酒的話,一定一定要等我啊。”
這是祁酒吻住洛歌時,聽到的她的最后一句話。
以傳音入密而來。
蘇蘇——
祁酒的眼,再度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