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海州,沭陽縣。
波光粼粼的項碩湖中,墨河號和五龍河號乘著東北風,緩緩靠近湖西岸。不過多時,幾艘小船從西邊駛來,一人上了墨河號,對高川回報到:“報告!少校,西邊沭水已經探測過了,二十公里內皆可通行!”
高川點點頭,說道:“好,那這就出發,今天進駐沭陽城!”
海州與沂州直線距離不過一百公里,但是水路交通線卻要長上許多。
沂州有兩條大河南下,西側為沂水,東側為沭水。這兩條大河也是有名的“害河”,經常泛濫,經常改道,給沿岸人民帶去了沉重的災難,一直要到新中國時期才算被治理好。
當前,它們的水路也與后世不同,走向恰如一個“兒”字形。左邊的沂水南下之后,直接經邳州向西南匯入黃淮水系,要到明朝時地方官瞎折騰,才會如后世一樣拐向東與沭水匯合。而沭水南下之后,沒有直接向東進入海州灣,而是向西南拐了個大彎,在宿遷東北向東轉向,經過沭陽縣南后一直向東北流,在沭陽東北方的洼地形成一個巨大的湖泊“項碩湖”,然后又流向東北,在海州城附近的朐山南側入海。
這西沂東沭兩條大河雖然距離很近,但卻沒有直接相連。這樣的情況下,想從海州走水路去南面旅旅部所在的沂州就有些麻煩了。如果想一路乘船過去,那就只能進淮河轉沂水北上,這條路太繞,還要通過蒙軍控制的邳州,并不是個好選擇,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東邊的沭水流域想辦法。
軍需后勤處規劃了兩條路線。甲線距離較短,是在海州儲備物資后,派小船沿海州西北方的大沙河上溯約五十公里,然后卸貨,將貨物走陸路轉運到沂州。這條路線差不多是在海州和沂州間畫了一條直線,后世建國初開挖的分沂入沭工程和新沭河就是從這條路走的。
相比完整的沭水路線,甲線省了一百五十公里水路,多了二十五公里陸路,不過嘛,這二十五未必就比那一百五十成本低,而且其中要多次水陸轉運,很麻煩……所以還有一個乙線方案,就是派較大的船只進入沭水,然后拐個彎前往沂州。
高川他們現在走的就是這個乙線,一來探查一下航運的可行性,二來也是控制沿岸要點,防止敵人利用這條水路襲擾沂州和海州。
他帶的這兩艘河級都是不怕淺水的平底船,按理說不需要這么小心,不過現在枯水期還沒完全過去,某些航段連0.8米水深也不知道有沒有,他又寶貝著這兩艘新銳戰艦——它們不怕沙,但不是不怕礁石啊!所以還是事先派出小船,偵察前方水文。
眼看著已經出了項碩湖,前面沒多遠就是沭陽縣城,只要沒什么意外,今天就能控制這座沭水邊上的城池了。。
沭陽是海州四縣之一,其他三縣為東海、懷仁(金改為贛榆,以后也沿用此名,但懷仁是宋名,政治正確)、朐山,都在海邊,只有沭陽深入了大陸。
金丹計劃實行之后,東海商社對海州的政策也悄然發生轉變,從視之如雞肋轉向了主動吞并,至少也要把沭水圍出來的這一圈控制起來。淮北一帶盡是上等的灌溉平原,但是因為戰爭的原因地廣人稀,在現在的東海人眼里正是絕佳的地盤。而且法理上這是大宋朝廷劃進了東海軍轄區的地盤,不要白不要。反正就算他們不要,南宋也會占去,然后又被蒙古人搶走,為何要這么白白浪費呢?土地有德者居之啊。
如此一來,位于海州西南角的沭陽,戰略地位就很重要了。
沭陽南邊就是淮安,前不久還是戰爭前線,歷年來反復拉扯,所以沒太多居民。不過之前李璮駐屯了不少兵馬在這里,也在這里開辟了不少屯田地。如今城外隨處可見大塊大塊的麥田,過幾個月就成熟了,當高川他們到達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片青苗的景象。
李璮起事之后,把沭陽的大部分兵力都帶走了,沭陽城也為之一空,所以東海軍接管起來并不費力。城中還留有不少帶不走的糧草,倒也是個意外收獲。
河級居住條件很是憋屈,因此高川放了大部分人上岸去城里益都軍留下的軍營過夜,只留一小批在河邊圈了個小營地看守船只,倒也一夜無事。
麻煩的是第二天。
2月2日,立春第26日,沭陽。
天亮后,高川派了幾個小隊去周邊轉了一圈,收集一下情報,如果沒什么問題,就繼續北上了。本以為這次偵察不會有什么狀況,但沒想到,還真遇上了狀況,一個小隊在沭水南岸發現了一幫宋軍,于是趕緊回來報告。
高川接獲報告后,一邊腹誹著“怎么這么快”,一邊派朱涇帶人去問問情況:“帶一個班,去問問他們是哪個部分的。等等,提兩箱酒,先送過去,你先客氣一下,他們要是客氣,那正好,若是他們不客氣,那你也要硬起來!”
朱涇很快領命去了,高川想了想,也出了城回到了墨河號上。也沒干等,而是命人找了兩艘舊船固定在河中當靶子,然后叫起兩艘河級,一前一后對著靶子操練了起來。
“轟!”“轟!”
墨河號單側有七門龍吟炮,火力之兇猛超越了海軍歷史上任何一艘曾經在實戰中出現過的船,一輪打過去,當即把一艘靶船打得木片橫飛,側傾進水。
而后面的白狼河號甚至還要更為兇猛,它緊貼著靶船逆流經過,一側四門d1短重炮次第開火,四發葡萄彈先后出膛(實際上葡萄彈才是d1的主力彈種,實心彈只是壓艙備用的),三十六枚鐵彈貼臉散發出去,本就破爛的靶船立刻被打了千瘡百孔,當即解體成數大段無數小碎片,嘩啦嘩啦隨河水飄去。
“效果拔群啊!”即使之前已經做過實驗了,高川還是興奮地叫起來。有這樣的武器,沭水上還有誰能擋?
巨大的炮聲不斷向四周擴散過去,南岸的宋軍中有不少人都忍不住抬頭望來。
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朱涇回來了,向他報告道:“對面是個姓湯的什么太尉,說是夏招撫的下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炮聲嚇到了,他接了我們的酒,仍然板著臉,但也沒刁難,只說是奉命移營,經過沭陽,也沒說要往哪去。不過我猜,若是他們要往東去海州,那也沒必要瞞我,既然不說,那八成是要往西圖謀邳州了。”
高川點了點頭:“很好。既然他們不鬧事,也給他們行個方便吧,今日估計他們走不出沭陽地界,還得扎營歇息一晚,就讓他們在南岸駐營吧。”
他想了一會兒,思考要不要多呆一天等到宋軍離開,但最后還是覺得不值得為他們浪費時間,于是又說道:“不管他們,還是按計劃繼續北上。朱涇,我把整個第一連都留在這里,你也留下,負責跟宋軍交涉。你跟范奎協調好,守好城門,除非有對付不了的敵人來襲,否則不要放宋軍進來!”
這支分遣隊兵力不多,只帶了兩個連的海軍陸戰隊,蹬船用的腳夫都是雇傭的民夫,周邊偵察用的小船除了幾個專業水手,別的都是從崇明帶來的海盜……
朱涇先是立正喊了一聲“明白!”,然后又問道:“少校,如果宋軍強要渡河進城的話,我們是真與他們打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倒沒有驚疑,反而隱隱有些興奮的感覺。
高川一愣,說道:“你們看情況,若是能打過,就打!若是肯定打不過,那就別打了,但是一定要裝作強烈抗議的樣子,一邊讓他們進城,一邊強調此地是東海軍的土地!”
宋軍倒沒起什么不該有的心思,過了沭陽之后就往西北去了。高川率船隊沿著沭水走了一段,就繼續北上。
過了沭陽后很長一段距離都沒什么人煙,沿岸盡是大片的荒地、灌木叢乃至和平時期很難見到的森林。直到行進了差不多九十公里,到了后世郯城縣的位置,才有了一處小聚落。高川派人下去與當地人接洽了一下,采購了一些糧食蔬菜肉類,發現價格還算公允,尤其是當地人有不少腌肉熏肉之類的東西,賣價相比其他地方算是很公允了,甚至還有牛羊馬驢等活畜出售。也難怪,這周邊沒什么人卻有大片的好平原,放牧比種田更合適。
但現在他們艙容有限,也沒采購太多,又繼續行程。
再一路北上,航路都還算順暢,四十多公里后,他們抵達了甲線上的要點“臨沭堡”(后世臨沭縣附近)。
甲線走大沙河大約只有四十多公里可以通航,然后還要走二十五公里陸路才能抵達沭水,這段陸路的終點就是這個臨沭堡。
當然,運輸路線打通也沒幾天,這“堡”還只是個名字,只是把原來就有的一個小渡口給占了,剛在兩岸圈了兩個營地出來,建材還要想法運過來呢。
乙線航路的重點,也是這個臨沭堡,因為再往北行船也沒意義了,想去沂水水系得就地卸貨再陸運去西邊。
顯然,此地得好好經營一下了。
高川抵達的時候,正巧見到一名陸軍少尉帶著幾個兵乘船到了東岸,緊接著這艘渡船就又開始裝貨,再往西岸送去。他觀察了一會兒,見兩岸秩序井然,也就沒繼續關注,帶人停到了東岸。
此時海洋部同屬第二艦隊的許嵩濤正在東岸港區帶著幾個人測繪些什么,見到兩艘河級過來,高興地迎了上去:“哈,高川你來了,果然這條路是能通的啊!”
高川點頭道:“不麻煩,沿途有幾處淺水區,我都記錄下來了。以后開春入夏水位還會漲,總體來說通航能力還挺強的。”
許嵩濤哈哈一笑,說道:“那就方便了,以后大宗貨物直接走沭水過來好了,臨沭堡的建材也方便運了。”
“嗯,也好。回去給徐云報一下,讓他準備一批一二百噸的平底船,直接從本土出發一路走沭水來這臨沭,省了不少事。”高川道。
“對,甲線以后只走時效性強的貨。”許嵩濤又往河邊一指,“說起這個,我準備把這處碼頭修一修,準備一批特殊的船,東岸馬車到了之后,通過碼頭上的坡直接拉到船上,乘船到西岸上岸直接走,又省了一遍裝卸貨的麻煩。”
“好,這個辦法好。”高川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們這都把糧草喂到嘴邊了,也算對陸軍仁至義盡了。”
許嵩濤捏了捏拳頭,看向了北方:“是啊……不過我們第二艦隊來了南邊主戰區,本以為大展拳腳,可到現在全在干運輸大隊長的活,反倒被第一艦隊撿了漏,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