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俗人  第54章 觀音婢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貞觀俗人 | 木子藍色   作者:木子藍色  書名:貞觀俗人  更新時間:2020-06-21
 
東宮,麗正殿。

這是東宮太子寢宮正殿,殿后一片十余畝的荷塘,荷塘之間有一片水榭。廢太子妃鄭觀音很喜歡安靜,于是把這水榭修的很雅致舒適,里面有青紗帳、軟床榻,茶爐經書,在這喝茶看書極為雅致。

新太子妃長孫氏小名觀音婢,一入東宮也極喜歡這處所在。尤其是如今這夏季,這水榭如同是荷塘里的一個小島,上面還遍植高大的柳樹,綠柳成蔭,讓水榭陰涼又透風,十分舒適。

此時觀音婢在煮茶,唐人貴族士大夫們愛飲茶,甚至形成了一套很復雜的煮茶方法。觀音婢很有耐心,她先把茶餅夾起來放在小爐火上烤,烤到茶餅微微發出好聞的香葉時,再用茶碾子把烤香的茶餅碾成粉末,然后再用茶篩把茶粉篩選過濾,最后放入旁邊爐上已經燒滾的水里,待茶湯滾上三滾之后,再飲。

“放點鹽蔥姜棗,多放橘皮、薄荷,再來點茱萸。”一邊的李世民提醒妻子。

觀音婢勸說道,“殿下,飲茶得清飲,得喝茶之本味真香,而不是添加各種香辛辣味,那喝起來早無茶之本味,無異于溝渠之廢水也。”

李世民搖頭。

“這茶若只是沖泡淡飲,那真能淡出個鳥來,還不如喝酪漿。”

他本就有鮮卑胡人之血,又是馬上戰將,所以與此時北方許多貴族一樣,對于飲茶并不太喜歡,倒更喜歡酪漿。酪漿在唐代此時為牛羊或駱駝奶熬制濃縮后加工成的一種飲料,其中也普遍含有點酒精。

這種獨特的飲品深得此時的關中人喜歡,尤其是上層這些貴族,特別是關隴出身的這些將門。

反倒是茶葉,其實更受士大夫們的歡迎,飲茶之風最早是興起于東晉的士大夫之間,后來隨著佛教慢慢傳入關東之地,直到最終隨著佛教大興而影響北方,使的北方也開始興起于喝茶。

“陛下認為茶苦,其實茶是先苦后甘,回味悠長,你得品,細細品。”觀音婢把碾好的茶沫倒入翻騰的沸水之中,待其三滾之后,便開始取茶湯,什么也沒有加,連鹽也沒放一點。

李世民皺著眉頭,捧著茶杯,卻好像捧著碗藥似的。

“你怎么不學那秦三,孤聽說他喝茶更古怪,特意尋那茶商買那些散碎之茶,也不烤不碾不煮,直接用沸水沖泡。泡好后還是一片片完整的葉子。”李世民說起秦瑯就有些不滿,“那樣子何必買茶,不如直接種棵茶樹在院里,想喝的時候樹上摘幾片茶葉泡就好。”

觀音婢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輕抿口茶,細細品味。

沒有各種香辛調料的混雜,能品味到那純粹的茶香。

“二郎,臣妾以為秦三郎這件事情你有些過了。”

“過了?”李世民愣了下。

他一把放下茶杯,“孤過了?觀音婢你說,孤怎么就過了?過的是他秦三,你倒是胳膊肘朝外拐了。”

觀音婢勸說丈夫,“二郎,不論如何,秦瑯是不是靖亂功臣?”

李世民咂了咂舌,這他無法反駁。

“秦瑯確實是靖亂功臣。”

雖說秦瑯年紀輕輕,也并不是他秦王府的心腹文武,沒有與他并肩奮戰多年,也沒有與他一起扛過那些壓力,但就這宮變前三天,秦瓊孤身犯險入東宮為間為他拼死打探到的重要情報,讓他最終避免了被東宮一網打盡,而在宮變當天,若不是秦瓊從渭水大營秘密調來玄甲騎,不是秦瑯關鍵時候組織囚犯游俠等馳援玄武門,那么當天他就算殺了建成、元吉控制了皇帝,可一旦宮府兵攻下玄武門殺入太極宮中,他李世民當時宮里的那百來人,依然是難逃一死,最終也是功虧一簣的。

更別說當天,秦瑯還救下了宏義宮,保護了他的妻兒。

也正是因為這些功勞,所以李世民在取得了節制長安兵馬大權之后,立即加封秦瓊為左衛大將軍,當他成為太子后,也立即改封秦瓊為齊國公、封秦瑯為翼國公、上柱國。

要知道,直到此時,雖然李世民也授封了程咬金、尉遲恭等新官職,但多是東宮六率軍職,在十二衛也只是授了將軍。

更無一人已經論功授爵等。

“殿下也說秦瓊秦瑯父子功高無比,對殿下靖亂起了關鍵作用,因此才在事后破例馬上封賞他們父子二人。可是現在為何就因為秦瑯拒絕殿下賜婚,殿下便如此失去理智,對秦瑯如此懲處?一日免三職、爵降三等,秦瓊父子心里會如何做想?會不會寒了功臣之心,其它功臣們會不會也暗生不滿?”

李世民緊急著眉頭,“難道朕還不能懲罰一下他?”

“殿下當然可以,但得注意分寸,眼下長安雖然已經穩定,可天下并未安穩啊。”

雖然說靈州總管李靖已經上表恭賀李世民為太子表示了效忠,同時也上奏說此次突厥入侵兵圍烏城,并非是突厥大舉進攻,只是突厥頡利可汗的侄子郁射設的單獨私下行動,因此李靖自己完全可以應對。

而河東的李績,也一樣上奏稱賀表示了忠心。

但現在讓人擔心的是在長安西北的燕王李藝,和在幽州的廬江王李瑗以及幽州長史彭國公王君廓這些實力悍將。

李藝原名羅藝,是隋朝幽州邊境大將,素有威名,北夷畏懼。在隋末時,早早就上表歸附大唐,因此被李淵賜國姓李,封燕郡王。后來帶兵調入關中,眼下鎮守在涇州。

本來元吉要統兵北伐,李藝便是副帥,因此在涇州那邊組建行營,調集兵馬錢糧,眼下,李藝坐鎮涇州,手下兵馬眾多。

最讓李世民等擔憂的是,這李藝因為自恃有功,向來傲慢,跟李世民早就結過恩怨,曾經無故毆打李世民的部將,兩人一度鬧到金殿之上。而太子建成有意拉攏,因此李藝向來是太子死黨。

“涇州的位置太關鍵了,眼下雖說突厥頡利可汗并未大舉南侵,可郁射設是處羅可汗之子頡利之侄,如今是突厥南面設,占據河套許多地方,尤其是公然扶持朔方的梁師都反賊對抗大唐,若是李藝在涇州反叛,那么就等于是一刀刺在了我大唐的要害腹心之處,則不但直接威脅著長安,而且河西、隴右、靈武等地,也將盡有失陷可能啊。”

觀音婢不是喜歡干涉外面朝政的女人,可眼下她不得不提醒丈夫,雖然靖亂成功了,但還不能高興太早。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要對大功臣亂來,那樣會寒了人心。

“這個李藝,孤早晚要收拾他。”李世民跟李藝之間可不是小過節,當初李世民貴為天策上將,可李藝依然不把他放在眼中。

“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對李藝當這樣的人當忍,而對秦瑯就更要寬容了。你得分清誰是敵誰是友。”

李世民點了點頭,妻子的話沒錯,秦瑯再違逆他,可也依然是自己的靖亂功臣,尤其還是手下第一大將秦瓊的兒子,相比起來,李藝那絕不會是自己人,這只是一個隱患。

“多謝觀音婢你點醒我,否則我幾犯大錯矣。唉,我只是一時有些惱,倒是糊涂了。我這就下令,恢復秦瑯爵位。”

觀音婢卻又攔住他。

“殿下,君無戲言,政令更沒有朝三暮四的道理,殿下昨日剛對秦瑯免職削爵,今日若又再復爵復官,則未免過于兒戲,這也有損太子威嚴。”

“那你說怎么辦?”

李世民與觀音婢十幾年夫妻,觀音婢十三歲便嫁給自己,夫妻倆一路過來,十分恩愛互相尊敬,雖然現在李世民做了太子,許多事情依然能會聽觀音婢的勸。

“爵位之事可暫且先放下,待回頭諸位靖亂功臣論功封賞的時候,殿下再一起給秦瑯論功行賞便是,到時或是恢復爵位或是改封,又或是給真封實邑也都好。現在可以給秦瑯重新授個職事,既要安撫秦家,也要讓朝野明白殿下厚待功臣,同時,這也是人盡其才。秦三郎是個有本事的,殿下不用就可惜了。”觀音婢提了個建議。

永安坊,秦家。

“魏公酒果然名不虛傳,好酒!”馬周這個酒鬼喝的面色發紅,連連拍案叫好。

就連秦瑯這個并不是太好酒的人,也覺得這魏氏家釀確實挺好喝,這酒比起大多數唐人釀造的酒來說真的好許多,首先就是干凈,酒液澄清不濁,許多唐人的酒其實都被稱為濁灑,就是雜質多,既不好看也影響口感,喝前還得篩酒過濾。

這魏公酒入口,很醇厚,沒有什么雜七雜八的味道,不甜也不膩更不苦,很純粹的米酒,但卻又有回甘,喝下去胃都暖洋洋的。

第一口時感覺不到什么特殊之處,但越喝卻越想喝,越喝越好喝。

秦瑯感覺有點像自己小時候在老家喝爺爺釀的老冬酒的感覺。

魏征有幾分得意的道,“我家這酒的獨特之處啊,其實是在酒曲,我家的酒曲配方那是數代相傳,并且每一代都經過了研究改良的,然后再選用上等的糯米,且最好的酒只在每年冬至和清明那兩天釀造,最終就有了這酒。”

“講究,果然不愧名滿長安的魏氏家釀。”秦瑯也喝的臉通紅,連連贊嘆。米酒的關鍵,除了原料和天氣外,酒曲確實是一個極關鍵處。

馬周抱著酒壇著道,“那可不,這魏公酒在長安可是有價無市,想喝一杯都難啊,都說黃金一斗不換魏公酒一口呢。”

秦瑯聽了雙眼放光,“魏公,要不咱們合伙,你負責提供酒曲和技術指導,我呢負責提供人手來釀造和銷售,賺了錢咱們二一添作五,一起分錢如何?到時咱把這魏公酒行銷天下,這錢財可就滾滾來,還不賺個盆滿缽滿?”

可魏征卻想也沒想的就搖了搖頭。

“魏公酒是魏氏家釀,不是酒坊。”

“魏公······”

魏征根本不聽勸,直接就拒絕合作提議了,對于魏征來說,喝酒談酒可以那很雅,可是談賣酒賺錢那就俗了,太俗了,簡直是有損士大夫的身份形像。

秦瑯無語,賺點錢難道不好,有錢買雞腿吃它不香啊?買幾個西域胡姬新羅婢不美嗎?

真是死腦筋,有錢居然都不知道賺。

談錢有什么可俗的,俗點不好嗎?難道要餐風飲露做神仙?既然是凡夫俗子,那就都要吃喝拉撒,都是七情六欲的,做個俗人貪財好色自由自在多好。

手里端著酒杯,秦瑯在那里想著,好你個魏征居然不給面子,要不我自己一人干得了。沒有你魏公酒配方,我可以搞秦公酒啊,或者直接試試蒸餾白酒?

秦瑯越想越有些興奮,他現在正愁沒有收入來源呢,雖說在長安城也有房了,可這府里現在上上下下也是十幾口人呢,總不能都指望著玉簫帶來的那點私房體已吧。

阿黃進來。

“三郎,程家兄弟和尉遲家兄弟來了。”

程處默和尉遲寶琪幾個進來,左瞧右望,吸溜著鼻子,“好酒啊,哥幾個剛還在擔心你呢,原以為你被免官削爵,此刻會很郁悶難受,想不到你倒在這喝的痛快。”

“別廢話,給你們幾個介紹下,這位是太子詹事主簿魏公魏玄成,這位是我家賓客馬周馬賓王,這是魏公帶來的魏公酒,你們也趕緊來嘗嘗。”秦瑯笑著招呼幾個家伙入坐。

程處默上前,故意揚了揚手里的刀,“哎呀,我這千牛刀放哪啊,帶著身上也不好喝酒啊。”

“喲,處默兄弟走哪還都帶著千牛刀啊?”秦瑯笶問。

處默得意道,“我這刀可是真正的千牛刀,兄弟我今個剛授了千牛備身,這不刀也領了。記掛著兄弟,便直接帶著刀來了。”

秦瑯聽出這家伙重點一直在突出千牛刀千牛備身。

“早上還是太子千牛,現在就是千牛備身,連升好幾級啊。”

“其實也還是借了三郎你的光呢,千牛備身總共十二員,一個蘿卜一個坑,你這不被免去千牛備身收回千牛刀了嗎,所以被給我補上了。你看下,這刀是不是你交回去的那把?”處默得意的把那刀舉起來。

秦瑯倒也沒放心上,笑道,“得了,就一個千牛備身瞧把你樂的都不知道有幾斤幾兩了,哥再落魄,現在不也還是堂堂歷城開國縣公。”

處默嘿嘿笑道,“將來我爹國公爵位也是要給我的。”

程處默撿了秦瑯的缺升了千牛備身,尉遲寶琳則授了北門長上,尉遲寶琳授了千牛備身,這幾個家伙全都升了。

“得,都來哥哥我這顯擺來了啊。娘的,每人罰三杯。”秦瑯提起酒壇著砸到幾人面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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