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源州在崇左上游,屬于左溪的源頭一帶,而水口寨在左溪的中游,在崇左下游。但兩寨聯姻卻是數代,關系向來極好。
廣源州的儂家,最大的產業是采金,儂家主要是挖金礦冶煉,比起澄州等地蠻子們淘金這種就更需要人力。而水口黃家,占據著左江中游,向來就是左江里的賊匪強盜,他們的主要產業就是劫掠,搶左江上的船,搶山里的寨子,搶錢還搶人,并經營奴隸買賣。
因此黃家與儂家結親好幾代,儂家是看上黃家搶人的奴隸買賣,需要從黃家這里買奴隸去挖礦,而黃家看中的是儂家有金礦有錢,奴隸賣給黃家能有個好價錢。再者就是兩家本來就相距遠,所以也不會有什么利益沖突,故此兩家聯姻數代,關系甚好。
儂福德經常去水口,主要是去買奴隸,有時則也會親自帶隊參與黃家的劫掠,反正都是坐地分贓。
只是沒料到,這次劫了幾條官船,卻后果這么嚴重。
崇左蠻王寨里。
秦瑯請出尚方劍,一劍就把儂福德這個自己親自任命的廣源州刺史給斬了,血花四濺。
扶三離的近,臉上濺了好幾滴溫熱的血。
這一劍,震的廳中的其余十七位刺史們,都臉色蒼白。
而秦瑯殺完人,風清云淡的擦著劍上的血。
“儂福德該殺,本相也就不會不殺。”
“儂福德死了,廣源州刺史缺位,現在本相給諸位一個福利,諸位刺史都可以發兵廣源州,為朝廷清掃這些逆賊。平滅廣源州溪垌反蠻后,誰家最先攻破儂家主垌的,那么本相就將授誰家廣源州刺史一職,廣源州的地盤歸他。”
“當然,其它各家就算沒能第一個攻入主垌,但本相也不會忘記他們的功勛。攻下的溪垌,人丁、財貨、牲畜一半歸他,一半則上繳朝廷。”
“如何?”
秦瑯手里提著那把劍,目光環視諸蠻。
有蠻子們驚懼,也有蠻子們心動。
廣源州雖是新設,但那里一直都是儂家的地盤,他們家以采金聞名,之前儂福德到邕州拜見秦瑯,就獻上了一塊重達一百一十二兩的生金,也就是牛頭金。
誰家能不妒忌儂家的金子呢。
儂家向來財大氣粗,實力強勁,就是因為他們有許多金礦。
儂家金子多,奴隸多,人口也多,地盤也大。
儂家可比水口寨實力強的多,儂家的主垌就有一萬多人,號稱金龍寨。
若是能夠攻入儂家金龍主寨,奪得他家的寨子,那真是發了。
秦瑯號召十七位刺史,聯合起來干儂家,并承諾誰最先攻破主寨,那么到時廣源州這塊地盤,就給哪家。
這位刺史,可以從自己的兄弟或子侄中挑一個人出來,由秦瑯授予廣源州刺史之位,接管這塊地盤。
一家變兩家。
這誘惑,連扶三都不由的心動起來。
秦瑯不打算出兵,儂福德被他親自斬殺,剩下的事交給蠻子們好了,他就在后押陣。
但是攻下了儂家的溪垌后,土地他可以不要,但人口錢賤他要一半,這一半是上繳天子的,諸蠻王們也不好反對。
總之,這次就是由秦瑯牽頭,煽動左溪諸蠻,一起來圍攻瓜分廣源儂家。
扶三覺得這樣太狠了,水口黃家已經沒了,再要滅掉一個廣源儂家,那下一次又要滅誰?
可架不住其它蠻王們那貪婪的心。
終究,蠻子們沒忍住貪念,決定聯合起來滅了儂家,誰讓他作死敢劫殺、販賣朝廷官吏呢?
秦瑯沒去管廣源,但對于已經被滅掉的水口寨,卻提出了一個新計劃。
“鑒于如今左溪的不太平靜,而現在江面上又有修建大明宮所需的木材經過,因此本相決定,重建水口寨,改水口為永康縣,劃歸左州管轄,為正縣,周邊原水口勢力范圍內的小溪垌,也都納入永康縣。”
設永康縣,并將建驛站、軍鎮,駐軍。
秦瑯的理由是保護左溪水道,保護大明宮的木材,加強朝廷與左溪各州溪垌的聯系等等,甚至是保護商路。
蠻子們明知道這理由有些牽強,可此時也無法反駁。
于是順理成章的,秦瑯在左溪建立起了第一個正縣,名屬左州,實為邕州代管,又是開驛站又是建軍寨駐邊軍,這就是光明正大的在左溪插下了第一顆釘子。
“水口寨之前是個大寨,周邊有不少溪垌也是依附于黃家,以往沒少跟著黃家為惡做亂,這次本相也沒打算放過他們,就一并清理干凈吧。你們若是愿意,本相可以把這差事一并交給你們,還是老規矩,攻破溪垌后,土地歸你們,人丁錢帛牲畜等你們一半,朝廷一半。”
一番議定,蠻王們各自退下。
秦瑯喧賓奪主的反占據了扶三的蠻王府休息,牙兵、親軍等環繞,扶三則干脆就搬到了其它地方居住。
各蠻王們都返回自己溪垌,去招兵聚丁,要去廣源、水口搶地盤奪人丁。
以往蠻子們也經常會爆發一些爭斗,可已經很少有這樣大規模的斗爭了,諸垌聯合起來滅兩個垌。
這是前所未有的大變局。
有人憂,有人則興奮。
“我們在這里等左溪蠻結果嗎?”秦用問。
“不等了,休整兩天,我們就繼續南下武安州。”
破水口寨,攻廣源州,其實不過是為了立威,左溪更蠻荒更落后,這里蠻子對于朝廷也沒有什么敬畏之心,所以發生了劫殺官吏甚至販賣官吏為奴的事情后,秦瑯必須做個強硬的表態,并且付諸行動,否則,以后他秦瑯的話在這里也不會有什么威信。
對水口寨,秦瑯是二話不說直接派兵就干,甚至動用了秘密武器震天雷,就是為了能夠迅速滅掉他們,以最快的達成威懾效果。
而廣源儂家,一來那里還很遙遠,二來他們實力更強,再者也是有不少蠻王對秦瑯的狠辣有些畏懼甚至是有了其它想法,所在秦瑯需要換個手法。
把儂福德斬了,然后讓蠻子們去撕咬去爭奪,蠻子們向來是野蠻的,所以當儂家這塊肥肉拋出后,他們馬上沒了有其它猶豫,只想著吃肉。
只要蠻子們一起動手滅了儂家,那么反朝廷的勢力就少了一個,而且有了這次行動,那些得了好處的蠻子,跟秦瑯和朝廷的關系也就更進一步。
“蠻子們能攻破金龍垌嗎?”
“有何不能?以蠻制蠻,對蠻子們來說,儂家的溪垌險要這些,都不算什么,蠻子們都習慣了這邊的氣候和地理,他們也不存在什么水土不服等問題,這比起我們去攻打,可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至于說要打多久,秦瑯根本不在乎。
雖說他要了一半的收益,但這個收益早拿晚拿又不急,他心里其實還巴不得這仗能多打會,這樣蠻子們內部割裂越深。
群狼相斗,有死也必會有傷,這對于坐山觀斗的人來說,總是最好的結果的。
秦瑯收起了笑容。
“這里的蠻子確實是膽子太大了,黃天虎和儂福德并不是什么特例,絕大多數的蠻子都是這樣的,他們眼里沒有朝廷沒有天子,所以我們來了,就代表著朝廷和皇帝,必須得展示力量,要強要硬要狠!”
所以說,就算儂福德不久前在邕州剛給他獻了一塊重達一百一十二兩的稀罕生金,可這也不能阻擋秦瑯要對他出手立威的決心。
一百多兩的牛頭金再稀罕,也頂多值十倍重量的金價,也就是千多兩金,但相比起朝廷在嶺南在左溪的威望來說,那點黃金不值一提。
趁著休整的機會。
秦瑯在左州也推出了團練鄉兵,每州一營八百,每縣一團二百,每鄉一隊五十。他要求各蠻王們照此編練土團鄉兵,各蠻王們自備武器,擇其精壯,要定時訓練。
且這些鄉兵們要承擔起輪值的任務,除了守衛州縣外,還需要接受朝廷的調動,在廣西道內,去輪值上番守衛驛站、官道、烽堡、軍鎮等。
蠻王們對此不怎么感興趣,秦瑯也不在意,事情一步步來,飯要一口口吃,這個鄉兵計劃慢慢來就行,這是長遠布局。
在崇左逗留了三天后,秦瑯便繼續南下了。
他的隊伍里,增加了許多船只,船上滿載著攻破水口后俘虜的蠻子,這些以前喜歡劫掠他們販賣他人為奴的蠻子,現在全變成了秦瑯的奴隸。
統統要被他帶到武安州流放為奴,去那邊墾荒開礦。
過崇左,沿左溪繼續溯江而上。
江面開始變窄,到了龍州后,出現了許多險灘,不少河段得依靠人下船背纖拉船過去。
等到了七源州后,再折轉向南,進入了左溪的南面支流,進入了石西州后,便再無法行船了。
所有船只都只能停下,船上的人馬貨物都下船。
“衛公,前面就是前往交州的門戶了,那山就是諒山,此處十分險要,也是通往交州的必經之路。”
秦瑯拿出封圖來看了看。
“山那邊,便是我的武安州封地了吧?”
“正是!過了此山,一直到太平江,幾百里內,都是衛公的武安州封地了!”
“前面這山隘可有關城?”
“有,山隘有座門關鎮守。”
門關,好像應當是鎮南關,后世有位姓馮的將軍在此大敗過法國人,只是后來又改成了友誼關,我們曾出此關援助對面,結果后來這些人卻拿著我們的援助打我們。
“門關之名不夠威風,改個名字,就改為鎮南關好了,此關威鎮我大唐南門!”
“三郎這名字取的霸氣,鎮南關可比門關好聽多了。”眾人紛紛稱贊。
秦瑯哈哈大笑,“今天,我就要過鎮南關,晚上,就要睡在武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