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下的疊州,諸路大軍聚集。
雖遣散了幾萬歸附羌落,但疊州只是邊境下州,城小人少,秦瑯先前還燒火燒草,堅壁清野,此時數路大軍聚集,糧草也是個大問題。
牙城,秦瓊主持召開軍議。
秦瓊秦瑯爺倆外,張士貴、蘇定方、唐儉、鄭元璹、劉刺史等幾位外,梁建方、席君買、高侃、高甄生等大將也都在。
“該退兵了。”秦瓊開門見山。
這是秦瑯跟秦瓊事先已經商量好的,仗打到這個份上,還算不錯,見好就收。
“俺覺得何不趁勝追擊,如今咱們這也聚了兩萬多人馬,何不殺入黨項羌地,干到積石山去,把那不服我大唐的黨項羌都給干趴下,將那桀驁不馴的拓跋赤辭給生擒回來,順便,咱們還可以去吐谷渾轉一圈,問問伏允老兒,何得如此狂妄?”說話的是席君買。
戰前只是益州雙流折沖府的一個果毅都尉,那只是折沖郎將的副手而已,不過此次羌亂,他跟隨秦瑯軍中,千里轉戰,擔任先鋒,倒是屢立戰功,秦瑯的那本軍功薄上,席君買跳蕩功就立了兩個,先鋒功立了三個,二等三等立了許多。
這些軍功若是兵部審核通過的話,積功都有可能要升上一個柱國之勛,雖說勛官只是榮銜,也沒有職事,但想獲得高勛是十分難得的。
唐儉和鄭元璹這兩位國公都坐在那里不吭聲,他們是白來了一趟,功勞都是這些武夫們的,這趟是來招降,結果啥也沒趕上,現在這群武夫要撤要打,跟他們無關。
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張士貴是在座中軍方要員,他也是官宦世家出身,隋末之時,年輕氣盛也在州中素有勇名威望的張公子也揭竿而起,拉起了隊伍,很快掌控了虢州,這可是河南要地,處于關中河東河南三道之要沖。
當時李密和王世充都想爭奪他的加入,可最終張士貴卻覺得這兩人都不是能成事之人,反而后來主動上表歸附了李淵。當時李淵正帶著兒子李世民李建成起兵太原,殺向空虛的關中。
張士貴的主動歸附,讓李淵喜出望外,封他為右光祿大夫,繼續鎮守虢州,牽制王世充和李密,他則繼續攻入關中。
待李淵稱帝時,張士貴已經打著李淵的旗號攻掠了潼關已東的大片地盤,在當時,為李淵解決了進攻關中時的后顧之憂,李淵當時便贊張士貴為三國時之趙云,并授封張士貴為新野縣公,隨后西秦霸王兵指長安,李淵調張士貴隨秦王李世民出征,這是他第一次歸入李世民麾下,雖然這一次是淺水源大敗,唐軍八大總管被擒,但張士貴的表現讓李世民看中。
而在當時,秦瓊還在李密麾下呢。
只不過淺水原之敗后,張士貴被調入建成麾下,直到后來中原大戰時,張士貴才又轉入了秦王府,只是那時秦瓊已經成了李世民麾下第一大將,張士貴反而不如秦瓊地位。中原大戰后,論功,秦瓊封翼國公,張士貴封虢國公。
而到玄武門之變后,張士貴擔任了左羽林大將軍,并成為皇帝玄武門講武堂的射術教官。
這次平羌亂,秦瑯是太子授任的西征主將,張士貴是副將。
他倒沒有如席君買他們一樣的樂觀。
“沒有糧草,大軍連在疊州都呆不下去,又如何征討黨項?我建成司徒之意,可先班師撤兵。等準備好之后,再說。”
秦瑯也點頭,“我們知道燒草對付黨項人,黨項人一樣可以用這招對付我們,我們沒有糧草就出兵,一旦深入敵境,而黨項人燒草,那我們到時就進退不得,太過危險。”
梁建方幾員戰將,倒是想繼續打仗,難得打的這么痛快,還立這么多功勞,大唐如今已經一統天下,這樣立大功的機會可不多了,沒有戰功,他們這些當年秦王府里的偏將們,就永遠追不上張士貴這些軍功新貴大佬們。
但秦瓊秦瑯張士貴這三位大帥都說要退兵,他們也就只能應聲。
如何退兵倒也簡單。
疊州這里暫留幾千人馬駐守,守住羌水河谷通道,其余各路人馬,則原路返回。
疊州城下,羌水河傍。
兩萬多人的唐軍大營里,全軍都在殺牛宰羊。
馬上就要班師了,秦瑯很豪爽的下令,拔出牛羊宰殺犒賞全軍,雖然唐儉提出應當把這些戰利品帶回去繳給朝廷,說現在朝廷也困難。
但秦瑯沒有鳥他。
朝廷困難沒錯,可弟兄們也辛苦了。
那些瘦弱的牛羊駱駝全都給宰殺了,讓兄弟們痛痛快快的吃一頓肉,管飽管夠。
每個人都是起碼十斤的量,任吃。
當然這頓也吃不了太多,秦瑯的繳獲還是不少的。
那邊將士們在殺牛宰羊不亦樂乎,這邊秦瑯則在跟一眾參軍們做最后的軍功核對。秦瑯手里拿著塊金印,在參軍們遞過來的一份份軍功表上蓋章。
“把我們輜重營里的攢的繳獲,拿出來兌現軍功賞賜。多余的,留下三成來,其余的全都分賞給將士們。”
老劉刺史有些驚訝,“除去軍功,剩下七成拿來分賞,可不少。”
“那是大家應得的。這七成,拿出兩成做為陣亡傷殘將士們的撫恤吧,剩下五成,均分給弟兄們。”
輜重營里,堆滿了各咱戰利品,有羌人劫掠來的金銀、首飾、絹布,也有羌人自己攜帶的戰馬坐騎牛羊駱駝,也有他們搶劫的豬羊等牲畜。
本來還有許多俘虜奴隸,現在俘虜大多送還了,被擄掠來的漢人百姓,將隨軍返回家鄉,一些本來是羌人奴隸的,這次秦瑯做主,一半就地安置到疊州,入籍分地,一半交給秦瓊帶去松州落戶。
所有的金銀布帛和牛羊牲畜等戰利品,全都已經標好了價。
而所有將士們的軍功,也都折算好了。
上陣上獲軍功多少,中下上獲多少,下陣下獲多少,斬首一級多少,俘虜一員多少,繳獲戰馬一匹多少,繳獲牛羊多少,全都有個參照表,參軍們忙碌多日,把這些全都計算出來。
最終折算成錢,再把繳獲的物資對應賞賜。
剩下的,除去留著給皇帝的一成,給朝廷的兩成都已經早折換成了金銀珠寶等易帶輕貨外,其余的都全部要分給將士們。
此次參戰的共有幾萬人馬,除去武士彟那倒霉的五千利州兵馬外,其余的約有三萬多,總共不到四萬人馬里,府兵只占到三分之一左右,更多的都還是土團鄉兵和志愿義勇,以及一些附庸的羌氐城傍、側近等。
不過秦瑯發起賞來,倒是一視同仁,府兵們只是能夠積功授勛、職而已。
“這么多錢財全給兄弟們分了?”席君買笑問。
“我知道先前我把那些羌人剝的干凈,連破甲爛刀瘦馬也沒放過,好多人背地里說我秦瑯貪財,我貪財不假,但也不會忘記弟兄們的功勞。先前我也頒下賞格,如今自當兌現,我不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
當日,飽餐牛羊之后,秦瑯召集營中兵馬,宣布兌現軍功賞賜,分發財物,眾人個個興高彩烈,歡呼不已。
府兵和鄉勇們都分了不少好東西,少的也分了幾匹絹布一些錢,多的更是還分到了牛羊,也有人更分得了戰馬。
就連那些協從做戰的羌氐,這次也都分到了不少好東西。
肩上扛著絹帛,腰里揣著錢銀,手里還牽著牛羊,這感覺,真不要太好。
整個大營亂成了一團,可大家都十分興奮。
“謝大將軍賞!”
“拿了賞賜,就趕緊回家找婆娘團聚去吧!”
當天,一支支人馬開始撤離疊州,沿羌水南下。
秦瓊也帶著把利部、梁彌真兩個附庸部落,以及自己的松州親兵們離開,秦瑯為他送行。
“我做好善后,也去松州看爺去。”
“是否需要多留點兵馬?”
秦瑯只留了三千人,他的那三千人馬轉戰許久,傷亡了兩百多,這次補充滿三千,加上他自己的二百親軍也補充滿了,他會暫時留守疊州。
“諒黨項人也沒那個膽量敢再來了,我在這也不會久留的。”
既然朝廷原本也只是想招降細封部等,也沒了要戰斗到底的意思,所以這仗自然現在是要告一段落了,也許等秋后,黨項人或會引吐谷渾人卷土重來,但那還有一段時間了。
秦瑯這三千人,頂多再留一個月,他已經向朝廷請求在疊州新建一二個折沖府,移駐府兵,甚至是將府兵的家眷移來,在這邊屯墾駐兵。當然,也有可能是在這里增加軍、城、守捉的邊軍力量,調派府兵輪流戍衛守疆,也征集部份內附羌氐為城傍兵,協助守衛。
只要不是大敵來襲,以疊州這點人口錢糧,平時也是難以供應很多駐軍的,數量多了反而是很大的負擔。
秦瓊惦記著松州,也只好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走時低頭說了一句,“你這次做的很不錯,只是最后不該當私生戰利品,尤其是只給朝廷留了那么一點,卻又給自己分了許多。”
“我這是論功行賞,將士們血戰換來的賞賜,至于我么,大家都分,我也應當一視同仁嘛,我這個主將若都不拿,弟兄們也拿的不痛快。”
秦瓊搖了搖頭,“你肯定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到時肯定會有很多御史要彈劾你。”
“我知道,其實鄭元璹已經寫好了幾封彈劾我的奏表了,不過無所謂,立這么大個功,若是再沒半點差錯,在洛陽宮里的那位估計又得頭痛了,與其讓他想辦法挑刺,倒不如我主動送點把柄給他。”
秦瓊早猜到兒子估計是這心思,聽了也只能無奈搖頭,“別過火了,我走了,你處理好這邊的事,有空就來松州轉轉,沒空的話就直接回長安吧!有些事情,別太往心里去,過去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