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家,衛國公入京了。”
內侍汪林腳步輕盈的入殿,對著正在吃點心的皇帝稟報。皇太子承乾聽說秦瑯到了,便不由的馬上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想要起身,長孫皇后就笑著道,“大家你看,承乾一聽說三郎來了,這人的魂都不在這了。”
承乾便站定腳步,“圣人,我好久沒見老師了,想去迎一下他。”
李世民手捧著碗蓮子銀耳羹,“朕不是派了羽林郎出京百里迎接,還特賜黃金甲,讓他乘著兵車入城,前后鼓吹九部之樂,班劍四十人?”
汪林趕緊回道,“衛公與馬翰林輕騎入城,并沒有攜帶儀仗衛隊,沒有開道排場,所以前去迎接的羽林郎們沒能接到人。”
“朕欲給他秦三郎一個盛大的凱旋儀式,他小子倒是悄不聲的就進長安城了。”李世民微微一笑,卻清楚這定是秦瑯故意的,否則沒理由羽林郎會迎不到人,羽林郎可是皇帝門生親衛,特意卻郊迎不可能還錯過。看來秦瑯雖然在隴右很跋扈,可是回京后,人不是很低調的。
這很好,他還擔心秦瑯在外飄了兩年,真的就性情大變了呢。
“圣人,兒臣愿意去迎接老師。”
李世民看了看長的越發挺拔的兒子,個頭已經不比他矮多少了,嘴唇上都開始有了些小胡子,一開口,聲音也變嗓了。他在洛陽這兩年,承乾留在長安監國表現很不錯。李靖、王珪等留守大臣們給出的評價很高。
看他現在的樣子,承乾倒是跟秦瑯的師生情誼很深,這倒挺好的。
“也好,你便親自去迎一迎你老師,估計他也是心急回家,你迎了他便先回趟平康坊衛國公府吧,替朕好好贊賞他幾句。朕給他先放三天假,三天之后再入宮來面圣。”
“謝圣人。”
承乾欣喜的告辭退下,轉身走了。
李世民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對長孫皇后道,“觀音婢,你有沒有發現,承乾長大了?”
“兒子馬上十三歲了,當然是長大了。”
李世民嘆聲氣道,“朕這次回長安,感覺承乾跟朕有些疏遠陌生了。”
“畢竟兩年沒見,很正常。”
“我覺得不全是因為這,也說不上來的感覺,剛才看他對秦瑯的態度,朕突然有些很吃醋啊。”
長孫皇后不由的輕笑,“三郎也就比承乾大八歲,說是老師,其實兩人倒能算是朋友,你也知道秦三郎這人有時比較隨意,人也比較有趣,因此承乾向來跟他關系好。”
“可不僅是關系好這么簡單,觀音婢你可知道,這兩年承乾呆在長安,秦瑯在隴右,卻為東宮弄了多少錢?前后數百萬貫!”李世民嘆聲道。
長孫皇后這兩年重點都是在生兒育女,加之后來去了洛陽,對于承乾和東宮,還真的沒怎么關注了,聽聞也不由大吃一驚。
“不可能吧,數百萬貫?”
“有什么不可能,朕還能亂說不成?你也知道這秦三郎撈錢的本事,那是天下無雙,你知道為何侯君集唐儉鄭元璹蕭瑀那般拼命彈劾他,就是因為這小子確實有些吃相難看了點。不說前兩次隴右之戰也沒少撈,就說上次吐谷渾之戰,這小子胃口可就是太大了。上百萬牲畜,還有無數和繳獲物資啊,只給朕留了一成,給朝廷留了兩成,其余的都分了。”
長孫皇后也有幫著李世民掌管內府庫,偶爾也會查查賬,聞言道,“不對吧,秦瑯給大家的那一成,也沒數百萬啊?怎么可能給承乾那么多?”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秦瑯給朕的那一成,是隴右軍繳獲后出售折價的一成,其中還沒有算進去戰馬等。”
吐谷渾之戰的繳獲確實太多,可問題是給李世民的是隴右軍出售戰利品后折價的那一成,而給承乾的雖不在明面上,但秦瑯通過自己主帥的便利,讓東宮的嘉德銀行等多個東宮名下或參股的商號,早早就參與進了吐谷渾之戰。
從借款再到物資供應、運輸,以及戰利品的處理等方面,這左一下右一下的進進出出,賺的可是不要太多。
皇帝拿到手的是干巴巴的一成分成,而太子承乾卻通過東宮控制的那些商號,在那里里外外的賺了好幾道錢,結果就是李世民到手的那份,卻遠不如承乾的那份多。
李世民自然是很嫉妒了。
搞明白了秦瑯隴右之戰的商業運作后,李世民其實很佩服的,怪不得能憑隴右一已之力,半年就滅了吐谷渾,這里面商業化操作很了得,各種招商引資,根本不需要朝廷的調拔錢糧,人家自己就搞定了。
不過這也給李世民提了一個醒,這樣操作很危險。
畢竟軍隊向來就是把雙刃劍,一個不好就容易割傷自己,所以朝廷對軍隊管理向來極為重視,如今的府兵制下,兵將分離,出征作戰,皇帝選將,兵部出令,十二衛出兵,將軍們率領府兵出戰,朝廷還要掌握著最重要的錢糧輜重。
所以大唐的將軍們出征在外,統領再多的兵,一般來說皇帝都不用太過擔憂,因為諸將都是臨時聚集,并不是那種長期的上下級關系,士兵們也是各地抽調出來的,軍將士兵難以形成一個穩固的群體,像當年天策府那種軍事集團很難再出現了。
更別說就算是平時邊疆各都督府統領的邊軍,一來數量少,防區小,二來朝廷也是通過錢糧軍械一直在控制著命門。
而秦瑯上次的隴右之戰,卻完全擺脫了朝廷的那些控制手段,這如何不讓皇帝暗暗心驚,雖說他相信秦瑯沒那個野心,諸將也不會服從,可畢竟這是個不好的苗頭,一個脫離掌控的可能性。
以前朝廷年年打仗,拼命的往里面貼錢,錢糧、軍械、馬匹,以及戰后的撫恤、賞賜,還有民夫的調動等等,要耗費太多的人力物力和財物,可這一次秦瑯打仗,結果還賺錢,賺的還不是一星半點。
東宮里里外外賺的最多,賺了數百萬貫,雖說關鍵的戰略級物資如戰馬、鎧甲、武器、牛皮牛角牛筋等這些物資,秦瑯沒敢給東宮留,給東宮的也就是錢。
但錢的重要性李世民早就清楚的很,有錢能使鬼推磨,更別說軍隊是最費錢的地方。
“承乾東宮這兩年雖說在長安留守監國,僚屬有些多,可加上三千太子旅賁軍,也不過總數兩萬左右,哪需要的了那么多錢財。臣妾明日讓承乾把這筆錢,上交到大家的內府來存著。”
李世民哼了一聲。
“朕也不缺錢,何況就算是缺錢,老子能搶兒子的錢嗎?”
長孫皇后看著丈夫那傲嬌的樣,不由的撲哧一聲。
“兒子的錢不也就是老子的錢嘛,承乾終還是年輕嘛。”
“朕不缺錢,也不會搶承乾的錢,朕倒想看看,承乾手里有這么多錢,會拿來做什么!”
皇帝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好幾百萬貫錢呢,這在他即位之初時,朝廷一年的財稅里錢帛收入都沒這么多,當時朝廷一年的現錢也就百萬貫左右,其它的都是糧食布匹等實物租稅,這些年雖說不缺錢了,但好幾百萬貫啊。
雖說這是秦瑯奇跡般滅掉吐谷渾后,又極霸道的近乎搶劫了整個吐谷渾后的收益,但也確實多了點。
十三歲不到的太子,一下子就收益幾百萬貫,這筆私房錢太多了。
其實秦瑯也給皇帝弄了不少錢,不僅是分了一成的戰利品售賣款給他,僅是給皇帝的那些戰馬就值許多錢了,更別說,秦瑯既然把太子的嘉德銀行等拉進隴右之戰搞合作,又豈會少的了皇帝的內府庫。
開元錢莊,皇家內府等也都是邀請參與其中的,最后自然也沒少得利,只是皇帝一直被承乾的那幾百萬的收入給晃的眼睛紅通通的。
“大家,秦瑯這次又賺了多少呢?”長孫皇后跟丈夫也是婚后多年,很清楚知道丈夫的為人性格,便打著笑問。
“秦三郎賺的當然不會少,至于說具體數字,朕也不清楚,這小子跟個狐貍似的,狡猾的很,一般人很難摸的清他的底細。朕只知道,他絕對是賺的最多的那個,畢竟這整個事情都是他弄起來的。”
無利不起早嘛,若是沒大好處,秦三郎會那么上竄下跳?沒大好處,他肯定也不會冒那么大風險發起西征之戰。
這小子,他是清楚的,無利不起早,算盤精著呢。
只不過這小子雖說會撈錢,但手段高明,絕不會搞什么貪污侵占這種愚蠢的手段,而是合理合法合情。他各種彎彎繞的安插了商號進來搭伙買賣,甚至在東宮名下的商號里占股等,出面的也盡是一些代理商人,可錢一文沒少賺。
能打仗,會撈錢,一點也不讓人省心的家伙,要不是這家伙現在還很聽話,真想一腳把他踢回嶺南武安州去,讓他蹲那山那海邊去打獵捕漁去。
可說到底,這小子卻是實實在在很有本事的人,李世民還真有些離不開這小子。
這大明宮修了一半,停工兩年多,總不能一直半拉子停在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