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斯島槌感覺自己在做夢一樣。
他被秦瑯召見,被點破了所有秘密,他的香社,他重返低沒檀洞的夢想。他隨著秦瑯渡海東來,回到了流求島,但不是在家鄉的島西南,而是到了島的西北部。
他帶著幾千福牢山番兵,三天打下八個番社,然后就被賜為刺史了?
羈縻刺史,可也依然是刺史啊。
接下來的談話,讓他明白了,他這個刺史是名義上的刺史,流求羈縻州真正由淡水和雞籠兩個縣令負責,而這兩個縣令都是秦瑯的人,一個是原淡水城大管事,秦瑯擬表奏他任淡水縣令,另一位是原秦瑯的一位親衛,現被秦瑯安排在東海水師,如今要授他為雞籠縣令。
一箱子錢絹擺在面前,有金燦燦的開元通寶,也有銀燦燦的開元通寶。
“這些價值三千貫,賞你的。”
秦歡低頭,“小的不敢收。”
“說了是賞你的,你就收下吧,我從不虧待替我做事的人。”
秦歡想了想,“稟衛公,小的最大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帶領族人重返低沒檀洞,再建歡斯部落。”
“三年,你先在這里安心呆上三年,待這邊局勢安穩,到時我會讓你南下,直至重返低沒檀洞的,你的那些歡斯部的族人,只要愿意,到時也都可以跟你回去的。”
秦瑯坐在淡水灘的海灘上,吹著海風,聽著浪拍打沙灘。他的面前,是一張地圖,如今鳳凰八社拿下,可就地圖上來看,其實他們也僅僅是剛占了淡水河口地區而已。
他們連后世的臺北平原都還沒進去。
雖然沿淡水河可以直接進入臺北平原,但是在他們面前,還有兩片山區隔擋。
一面就是淡水河北面的草山。
草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大片山脈群,這片山區極廣,山中卻也是盛產硫磺和樟腦,一直以來都是由山地番所占據。
山地番可比平地番兇悍的多。
秦瑯打算暫時不去管這些山地番,對于草山里的生番,打算到時以貿易之利引誘,跟他們交易樟腦、硫磺,而山區暫時不去擴張碰觸。
他打算先把淡水河口一帶先控制下來,擴建淡水城,建立鳳凰八屯,同時把原來淡水城的八寨,遷移出去,重新拓建八個村寨。
慢慢的沿淡水河向臺北平地擴張,對于平地番族,邊打邊拉,肯合作的可以留下,不肯合作的,要將他們驅趕或攻滅。
“咱們現在人這么少,有必要特意去經營那個雞籠港嗎?”
“這個雞籠港可是個好地方。”
“可是從地圖上看這個地方,多丘陵而少平地,三山抱海,根本沒多少可供開墾的平地啊。”張超問。
“又不是只有適合耕種的地才叫好地,這三山抱海的形勢,加上其深水避風港灣,這可是優良的海港啊,雞籠港往北便有雞籠河,匯入淡水,所以若我們打造淡水港和雞籠港,兩頭開發,便能夠雙龍抱珠,更有利于對整個淡水平原的開發。”
秦瑯要設立流求羈縻州,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要讓東海艦隊在雞籠駐一支艦隊,哪怕就是設一個補給港,也有許多好處。一個大唐水師的軍港,就必然會有軍艦,能夠極大的震懾島上的番人。
同時,軍港也能促進商港貿易,帶動經濟。
“那一萬多番人不能完全運到中原賣掉,我們得置換些人過來。不管是奴隸,還是突厥人,或是中原的貧困百姓,得多弄些人口過來才行,最好是漢人。”秦瑯沒太多時間慢慢的任其發展。
他希望能夠大量的移民過來屯墾開發,得有一定基數的漢人,才能真正的穩定這塊殖民地。
讓人取來紙筆,秦瑯鋪開紙,開始坐在流求島的淡水港沙灘上給長安的皇太子承乾寫信。
東拉西扯了一通之后,秦瑯跟承乾提出了關于廢除楊師道溫彥博二人先前的對突厥政策,提出要讓部份突厥人重返漠北,要把漠南的突厥人也都遷回長城以北,同時還要想辦法實行減丁政策,比如將一些青壯調到各地馬場去養馬,再把一些人征召到西南等地去守邊等。
他還提起了流求島這里的情況,希望承乾能夠給他弄一批突厥人過來屯墾開荒,在這里養馬放羊,同時震懾島番。
“關于殿下之前提到的那件事情,臣三思之后,覺得唯有一個對策,就藩。”
秦瑯最后說的這事,卻是之前承乾派人來見他,當面提到的一個麻煩事。隨著他的兄弟們的年紀漸大,承乾越發感受到幾個兄弟對他的威脅。
其中一母同胞的魏王李泰,如今在京中有著賢王之名,極得皇帝寵信,各種賞賜不斷,而且在京享受的待遇規格極高,皇帝甚至讓他建立了自己的文學館,招募了許多名士,然后編書。
編出了數套書籍,其中括地志更是讓皇帝也贊嘆有加,讓李泰狠刷了一波聲望。
而楊妃所生的吳王李恪,年紀跟他差不多,如今也是不論長相還是能力,都極得朝野稱贊,甚至皇帝不止一次的說李恪英果類我。
這讓承乾感覺壓力山大。
另一方面,才五歲不到的晉王李治,雖然還年幼,但卻也極得皇帝皇后的喜歡。
看著一個個兄弟們年紀漸大,尤其是那幾個極得寵愛的兄弟,李承乾感覺壓力山大,偏偏皇帝不顧他的意愿,非要他今年底就要跟蘇氏成婚。
面對承乾派人來問策,秦瑯也不好插手。
他讓承乾的親信帶話回去,讓承乾做好自己,不要管太多,暫時來說,不管是魏王李泰還是吳王李恪又或是晉王李治,都威脅不到承乾的儲君之位。
承乾這幾年做的事情,有目共睹,還是得朝野一致稱贊為圣賢太子的。比早幾年,又加了個圣字,從賢太子到如今的圣賢太子,可知大家對他的滿意。
比起賢王李泰李恪,還是強了不止一點。
也許李世民現在對于其它幾位皇子過于寵信,也是有些對承乾這般得朝野稱贊的一些復雜反應吧,隨著承乾元服,馬上又要大婚,承乾已經一天天長大成人,甚至擁有巨大聲望后,已經開始能讓李世民有些忌憚了。
寵信李泰李恪,也許不過是皇帝的一種平衡手段罷了。
不過這些日子,秦瑯又細細思考了下這件事情,覺得這事情也確實不能無視。他擔心承乾終究還是太過年輕,會被李世民玩的心態崩潰,以致出錯。
他在這封信末尾給承乾出策,讓吳王魏王就藩之國。
因為按制,李恪李泰他們早就冊封為親王了,只是過去年紀小,還不到就藩年齡,但現在隨著他們也開始元服,那么就已經視為成年了,出藩就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一旦他們出京就藩,則年紀輕輕的他們離開了皇帝的視線后,再賢明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來,更影響不到承乾了。
信件隨著一萬多擔樟腦香,以及萬余張鹿皮和數千擔硫磺駛往福清港,然后再送往長安。
長安。
六月夏日炎炎。
皇帝今年夏天沒去岐州九成宮,卻跑到了灞上的柵桃莊園。
皇太子在京監國。
清晨。
皇宮外,待漏院里。
宰相們聚在一起。
剛從西域歸來的長孫無忌,人黑了不少,對于侯君集接替了自己吏部尚書一職,長孫無忌有些惱,去的時候萬心期待,結果最后還是讓侯君集匹夫給硬搶了功勞。
不但沒撈到軍功,結果還讓這匹夫入朝搶了自己吏部尚書之職。
現在回來的長孫無忌有些尷尬,以開府儀同三司平章政事,卻沒管半個衙門。
待漏院房里,兩人見面,卻當不認識一樣,哼了一聲,便各自扭過頭去。
“昨個我見到東南奏報,秦瑯從遼東離開后,又跑到流求島上去了?還奏稱大捷,說自己滅了島上八個番社,俘虜一萬二千余人,奏請設流求州?這不是吃飽沒事干嗎,到處挑釁惹事。遼東卑沙城的破事,朝廷現在還沒替他擦完屁股呢,這又跑到東海上去惹事了,我說,難道大家就不能管管他了嗎?”
長孫無忌扭過頭來,“哼,破東番,開疆域,設州縣,這是好事吧?”
“一個破島,幾個島夷野人,還成開疆拓土了?這東海上的島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吧,這樣的開疆,我天天都能開他三五個。”侯君集不屑道。
“流求島在哪你知道嗎?還沒一萬也有八千?”長孫無忌嘲諷的道,“侯相公以前斗大的字不識一筐,如今都拜過兩回宰相了,難不成還是沒多讀點書?你認識地圖嗎?知道流求有多大嗎?一個海南島,設了多少個州縣,上面多少俚僚?那你可知道,這流求島可比海南島要大上許多?”
侯君集愣了下,流求島居然比海南島還大許多?不可能吧,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何千百年來,海南島上早就設州置縣,為何流求島上卻從沒有設置過州縣呢?難道不應當是只是一個小島,所以才不夠格設州置縣嗎?
兩人在那里爭論不休。
其余宰相們卻都只是在那里默默的喝著早茶吃著早點,無人參戰,但心里卻又各有心思。
哎,這秦三郎,也太能折騰事了。
遼東卑沙城剛折騰完,這又跑東海折騰流求島了。
當年楊廣大業之初,何等自負,也曾派艦隊遠征流求,可結果不也悄無聲息了嘛,流求,海東大島沒錯,可朝廷連福建道都還沒弄明白,哪有這個精力再跑東海上去折騰。
不都瞎折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