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裝已經打理好,隨時可以啟程南下。
一大早,豹子頭又來敲門,鐵掌敲在門上當當響。長樂云鬢半偏,睡眼朦朧,兩道眉毛微蹇。
“好討厭,擾人清夢。”
說著眼也沒睜,轉身抱緊秦瑯,腦袋在他懷里亂蹭。
秦瑯低頭瞧著她那紅潤如海棠的唇,似蝴蝶微憩般的睫毛,愛憐的低頭在她額頭親吻,“你再睡會,我去教訓它去。”
“不要,抱緊我。”
秦瑯抱緊公主,結果豹子頭在外面敲的更響,當當當的發泄著它的不滿。
“就沒有人能管管它嗎?”公主嗔道。
府里還真沒有人能管的了豹子頭,人人知道豹子頭是阿郎的寶貝寵物,平時都是囂張跋扈慣了的,就連府里的大管家們平時見了都得對它點頭哈腰,格外客氣呢,誰敢呵斥它半句呢。
“算了,還是我去吧,你再睡會。”
公主無奈。
一住s://300xsc
秦瑯翻身起床,披衣開門,豹子頭一雙碩大的馬眼正瞪著他,怒氣沖沖呢。
“馬兄,早啊!”
豹子頭打個噴嚏,似乎在提醒秦瑯太陽都要曬屁股了。
“吃過了沒,馬兄?”
豹子頭晃了晃腦袋,讓秦瑯看它脖子上掛的布槽,那里面各種吃的。
“走,遛彎去!”
豹子頭跟隨秦瑯已經十八年了,在馬中都已經算是一把年紀了。據說馬與人類相比,一歲時便相當于人十二歲,兩歲就相當于人十八歲了,此后每長一歲便相當于人長三歲。
馬的巔峰一般也就是十歲口左右,多數馬也就是二三十歲,據說赤兔活了三十三歲,曹操殺呂布奪赤兔,后來再擒關羽,將赤兔贈給關羽,此后便一直跟隨著關羽,直到關羽大意失荊州,兵敗而死。
赤兔被東吳將軍馬忠所得,馬忠將馬獻給孫權,孫權又賜給馬忠,但馬忠只得了赤兔的馬身卻得不到赤兔的馬心,赤兔不吃不喝絕食而死,追隨關羽而去。
許多馬跟隨主人多年,都會有深厚的感情,如豹子頭的母親忽雷駁便與秦瓊關系極深,秦瑯病逝后,忽雷駁便也絕食而亡。
豹子頭今年十八歲,若折算成人的年紀,其實已經相當于人六十六歲了。這本來是一匹血統純正的優良戰馬,只是被秦瑯寵養廢了,長了一身膘,看著高大威武油光水亮,但這樣的馬已經很難適應戰場上的激烈廝殺長途奔馳等。
可秦瑯對這馬很有感情,也喜歡豹子頭,所以根本就不在意這個,就留在府中養著,如同一個寵物一個伙伴。
其實就算是正常的戰馬,一般也最多服役到十五歲左右,再往后就已經不再巔峰了。
秦瑯牽著豹子頭散步,豹子頭卻發脾氣,原來它要秦瑯騎上它奔跑。
如它所愿騎上后,豹子頭撂起蹄子翻飛,雖然跑的不快,但卻硬是讓它跑出了一股子盛裝舞步的感覺,極為節奏,尤其是配上它那神氣得意的姿態、眼神,越發如此。
“太白!”
府中有人在望天,發出驚訝之聲。
秦瑯抬頭,果見一顆太白金星居然大上午的在半空中。
太白晝現,這讓他一下子想到了十六年前的那個夏天。
在中原華夏文化中,天文星象這是一種很神秘的東西,代表著上天透露的一些天機或者是情緒。
太白晝現,絕對不是什么好兆頭。
當年太白見秦分,太史局的太史令官方權威解讀是秦王當有天下,這事在李世民當了皇帝后,更加被朝廷拿出來公開宣傳,以做為皇帝繼位法理性的重要依據。
秦瑯望著天。
他對于儒家的那套天人感應之類的學說并不太信奉的,可也知道這套東西對于歷朝來說都非常重要,畢竟這套東西已經根深蒂固了。
這么異常的天象,必然會引發一些東西的。
當天,櫻桃島太保府便接到了兩封訃告,一是河間郡王李孝恭病逝,享年五十,無疾而終,突然就去世了,據說一大早河間王如往常一樣早起,打了會拳騎了會馬,然后射了會箭后還去游了會泳,接著便開始喝酒聽歌看舞。
河間王這些年已經不問政事,也不任實職,就沉迷于營造園林,欣賞歌舞,享受酒色。
秦瑯不久前才見過李孝恭,氣色極好,并沒有顯示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樣子,誰能想到突然就沒了。
據說看歌舞的時候,高興的大笑,笑著笑著就沒了。
“魏鄭公也沒了。”
魏征是病逝的,年初時就身體不太好,經常請假,才六十出頭的魏征養著養著就沒了。
秦瑯心中不由的一驚。
本來他不信星象這些的,可誰想到,上午剛看到太白晝現,結果宗室名王李孝恭和名相魏征就同日而逝。
可驚人的不止于此。
下午,又傳來致仕宰相楊恭仁、陳叔達、宇文士及皆病逝的消息。
消息傳出,整個洛陽城都開始騷動起來,連李世民都不得不從郊外獵場趕回,召集了緊急御前會議。
到了晚上,秘書監、永興縣公虞世南也病逝,這位已經是八十六歲高齡了,曾經的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真正的吉祥物了,早幾年這位八十歲大坎時曾經大病一場,都說過不去,可人家最后都還挺過來了,又活了六年,之前一直都很健康,依然能實際主持秘書監事務,誰知道也突然沒了。
“阿郎,譙國公柴駙馬也沒了。”
秦瑯因為已經辭去了一眾職事,所以并沒有入宮議事,坐在府中,卻又接到下人稟報,說柴紹也沒了。
這下秦瑯說不出話來了,他記得歷史上柴紹、陳叔達、虞世南、楊恭仁這些人應當是沒活到貞觀十六年的。
如今為什么突然都去世了,還可怕的是同一天。
他相信這絕對是震驚天下的一天,甚至此時洛陽城中只怕開始會有各種猜測,接著會謠言四起了。
魏征那是在任宰相,楊恭仁、陳叔達、宇文士及那都是致仕的宰相,柴紹、李孝恭那也是位至一品的元老,虞世南更不用說,八十六歲的老吉祥物,天下有名的大書法家大學士。
一天走了七個元老重臣。
李世民估計都慌了手腳了。
果然,雖已入夜,可皇帝還是派出了許洛仁來接秦瑯入宮,說是皇帝和重臣們都在宮中。
秦瑯沒有推辭,牽了豹子頭出門。
向來是不夜天的洛陽,今晚格外的蕭瑟冷清。
“金吾衛已經開始宵禁,關閉城門,封鎖街道!”許洛仁憂心忡忡的告訴秦瑯,白天太白金星現,時隔十六年后再現,本來就已經夠引人注意的,誰知道接下來一天死了七個重臣。
外面甚至都已經有謠言,說洛陽出現了宮變了。
在這種情況下,皇帝也只得下令洛陽宵禁,全面戒嚴。
“大唐已經有十余年未有宵禁了。”秦瑯感嘆著道。
“特殊之時,特殊之法。”許洛仁無奈。
秦瑯一路來到了上陽宮,皇帝在此行宮會見眾臣們。
進殿,秦瑯剛要拜,李世民便已經揮手制止了他,皇帝滿面嚴肅,甚至是帶著很大的怒意。
“秦瑯剛到,有件事情你可能還不知。”
秦瑯心里咯噔一下,不會又有哪位大臣沒了吧,他左看右看,長孫無忌坐那,房玄齡一臉憂色也坐在那。
馬周在,許敬宗也在,褚遂良、崔敦禮也都在。
難道是哪位致仕老臣又掛了,會是誰,蕭瑀?
如果蕭瑀也掛了,那武德末貞觀初的那些宰相可就都死光了。
他還在那猜測,皇帝話音又傳來,“逆子李祐在黔中謀反做亂舉兵了!”
說到這,李世民痛心萬分。
秦瑯今天被震驚的太多次了,此時都有些麻木了,齊王李祐是皇帝第五子,陰德妃所生。李祐外祖陰世師當年是司空陰壽之子,當時是留守長安的隋朝大臣,李淵進軍關中時,陰世師堅守長安拒不投降,甚至派人把李淵家族的五廟墓葬都給挖了,挫骨揚灰。
所以后來李淵攻入長安后,殺了陰世師,把他的家眷充入宮中,后來陰氏被分到了秦王李世民府上,并為李世民生了兒子,再后來李世民繼位天子,陰氏成為了四妃之一。
今年二十歲的李祐,武德時初封宜陽郡王,貞觀朝再進封燕王,再改封齊王,最后世封藩鎮黔中東寧都督府,李祐在京時就向來行事頑劣,喜好游獵,好結交游俠,招攬亡命奸邪,被世封東寧府后,更加是天高皇帝遠,無法無天了。
李祐在封地的不法行為,被地方官和御史屢次彈劾,皇帝也經常下旨申斥,甚至給他調換長史、幕僚等,可他卻毫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
皇帝特派了百騎校尉韋文振出任李祐的長史,以監督規勸。可李祐卻與親信陰謀暗殺韋文振,結果事敗后,韋文振將刺客收押并上報朝廷,李世民立即派了刑部尚書劉德威前去調查處置。
李祐驚懼萬分,于是與舅父陰弘智秘謀,讓陰弘智的妻兄燕弘亮領亡命死士突襲了韋文振宅第,搶走了刺客,在爭奪中失手殺死了韋文振。
事已至此,陰弘智、燕弘亮、昝君謨等心腹便干脆勸他造反。
于是,貞觀十六年的三月底,李祐便征發東寧都督府十五歲以上的男子為兵,私自任命自己的左右為上柱國、開府儀同三司等官職,開府庫以行賞,并任命了陰弘智為拓西王,燕弘亮為拓東王,以昝君謨為大將軍。
又派人去聯絡黔中各地方豪族酋長,分封他們為公侯,授以大將軍之職,讓他們舉旗響應,承諾將來與他們共享天下,各得世封。
黔中原本就大多是些各個割據自治的豪酋,這些年大唐的強力震懾下,開始改土歸流,部份也得到了世封,但都是調封,許多人也是暗里對朝廷不滿,只是朝廷勢大不敢反抗而已。
這次李祐造反,到處封官許爵,還真就引的許多早懷不滿的黔中豪強跟著舉起了反旗,而原本烏蒙大山里的那些先前跟隨云南爨氏反過大唐的部落,這會更是紛紛舉兵響亮。
黔中地區一時間,已經是星火燎原了。
難怪皇帝會這么的惱怒,自己親兒子居然造自己的反!還把黔中好不容易打開來的大好局面,一朝盡喪,如何不惱?
朝廷如今正兩線做戰,一邊東征遼東,一面又要西征西域,還要防范漠北薛延陀,又要鎮南疆蠻,自己兒子卻給他搞這么大亂子,如何不惱?
秦瑯則想到,歷史上李祐好像是封在山東齊州,然后造反了,但很快就被李績帶兵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