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公府。
使者剛剛離開,他來宣讀皇帝詔令,崔氏的齊國夫人誥命被削奪。
看著使者走時,特意轉達的圣人旨意,洛陽齊國公府已由圣人賞賜給秦家長孫新的齊國公秦俊,限崔氏秦珣等一干人天黑前搬離。
“那個妓女居然成了齊國夫人,妓妾養的成了齊國公,天啊!”
崔氏哭天搶地。
先前兄弟崔敦禮被罷免了左仆射之職、丈夫的義子來濟被罷免右仆射之職后,她就一直心有不安,隨著丈夫另兩個義子吏部尚書裴行儉和太子少詹事來恒也雙雙被罷,她就一直吃不下睡不著。
可越怕什么越來什么。
最終使者到來,還是帶來了這最怕的惡訊。
貴妃淑妃姐妹倆被以巫蠱之罪廢為庶人,還牽連到了母及兄弟。
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覺得末日到來。
媳婦長孫氏過來安慰婆婆,結果卻被崔氏一巴掌煽倒在地,臉都腫起來,嘴角流血。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都是你們長孫家連累了我們秦家崔家。”
長孫氏默默的爬起來,退到一邊,一聲不敢吭,曾經長孫家那是皇親國戚,她是皇后的親侄女,聯姻嫁給秦瓊之子,其實已經算是下嫁了。可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并不美滿,崔氏一直嫌棄她不是五姓女。
而長孫雖迫于父母之命接受了這樁婚姻,可嫁進門才發現婆婆雖是五姓名門女,但有時并不好相處,更關鍵的是丈夫雖為名將嫡子,可比起秦瓊和秦瑯卻差的太遠了,這是一個處處唯母命是從,文不成武不就卻偏偏脾氣大性格差的男人。
嫁到秦家多年,這小媳婦就沒抬進頭,崔氏的身體健康的很,七十多歲了依然硬朗。秦珣倒是身體虛弱,主要是這些年納妾個沒完沒了,家里又還收了許多侍婢丫環以及買了不少伎妾,別的本事沒有,這生孩子的本事倒是長安有名。
身子骨能不壞嗎,四十多歲,稍動彈一下就出虛汗。
父親出事前,秦珣對她待也還好,雖沒感情,可日子如流水平淡過著,崔氏也表面客氣,可自從父親出事,家族株連,崔氏對她就徹底的沒了好臉色,甚至還張羅著要休妻。
若不是崔敦禮被罷相,長孫估計就已經被休了。
現在看著崔氏那哭喊的樣子,長孫氏站在一角心中居然反而有種痛快的感覺,你們秦家也有今日。
這二十幾年的生活,早讓她麻木了。
唯一牽掛不下的其實就是那些兒女們,本來都已經長大了,有幾個還挺有出息的,老大都當上縣丞了,將來前途肯定比他爹秦珣強。
可誰知如今這火燒到秦家頭上了。
崔氏還在那里罵,不罵秦珣無能,也不敢罵皇帝,只在那里反復的罵秦俊賤妾養的來搶爵位家業,后來又罵秦瑯,說定是他在暗里使壞云云。
叫罵中。
秦珣秦理六兄弟以及秦俊秦倫兩侄兒回來。
秦俊也是剛又得到了旨意,皇帝把這座齊國公府從秦珣收里收走,再賜給了他,當時聽旨的時候秦珣也在一邊,秦俊有些尷尬。
其實秦俊并不在乎這座宅子,做為秦瑯的長子,雖是庶出,可挺受秦瑯器重,早年就得武安州世封,也得了大筆錢和不少人手,所以早早也算是半自立門戶,秦瑯讓他自己經營。多年過去,也有不小的家當了。
何況,就算皇帝不給他齊國公和世封武安都督的世封,秦俊本身也是魏國公,世封武安州刺史以及在呂宋有著大片的領地。
洛陽城里,秦俊也早有一座自己的大宅,郊外也有莊園。
現在搞的好像是他來搶大宗這邊的財產一樣。
尤其是一進來,剛好聽到崔氏還在那里叫罵著。
七十多歲的崔氏,保養的很好,可此時罵起來也跟潑婦村姑罵街沒什么區別,旁邊眾人圍著卻又不敢勸。
崔氏看到秦俊一行進來。
立馬罵的更兇了。
她質問秦俊。
“你如何有臉來搶大宗的爵位世封和產業?”
秦俊向崔氏拜禮。
“孫兒絕不敢有此非份之想,孫兒也是今日朝會才驚曉這些,我回頭就向圣人上書,請圣人收回旨意·····”
秦理卻看不慣崔氏,以前在府中沒少受崔氏的氣,可如今他也早是在戰場上打出威名的中年人,雖說也剛被奪了爵封,但反倒是讓他更灑脫了。
“大娘子,圣旨乃欽命,欽命不可違啊。”
老六秦珪也不客氣的道,“眼下我們秦家也是多事之秋,可切莫在給人口實把柄,如今五郎還僅是奪爵削封罷職而已,可別讓局面更糟糕,想想長孫各家如今下場?”
崔氏被老四老六的話鎮住。
想想長孫他們家,曾經多么煊赫,可說滅就滅了,如今長孫無忌等人皆被殺,各家子孫星散嶺南等地。
秦家也是沒預兆的就被弄了。
可心里確實也憋著股氣。
她也不容易,丈夫死的早,偏偏親生的兒子沒本事,庶出的兒子卻一個比一個厲害,她一個寡婦操持著這么大的家,走到今天容易嗎?
兒子沒本事,可好歹幾個嫡孫兒還不錯,只希望都寄托在他們身上,誰料如今又出這樣的事,連這宅子都保不住。
秦俊道,“孫兒在城中那宅子,可拿來孝敬祖母·····”
話未說完,被崔氏唾棄,“秦家還沒到這地步,你的宅子留著吧。”
崔氏確實有這底氣,當年秦瓊留下的那份家業很大,一半多都是留給了嫡子秦珣,這些年呢秦瑯也一直沒少幫這邊,甚至李麗質二十多年來,一直都還給齊國公府這邊的人一份月錢。
這份月錢可不少,如崔氏一個月就孝敬一千貫錢,其它的妻妾、男丁女子也都有。
雖說秦瑯不差這點錢,可這孝心難得。
相比下,秦瑯幫帶著齊府經營產業,給他們帶來的收益更多。
秦珣文不成武不就的還能納盡五姓七宗之女為妾,哪怕是小枝旁宗的庶女,那也主要還是因為每次給的彩禮錢多,動則幾百萬上千萬,那可是獨一家。
秦理幾兄弟過來也是擔心崔氏為難秦俊,這會也就跟老太太明說了,現在秦家出了事,唯有秦瑯這支還沒受牽連,所以要想不被人落井下石,落得個如長孫他們家一樣的下場,這個時候就不要再內斗了。
皇帝把齊府給了秦俊,那就遵旨立馬騰出來。
更不要有什么怨言之類的。
“這事就這樣了?你們這幾兄弟,難道就沒半點本事周旋一二?”
秦理呵呵兩聲,“大娘子,現在這什么世道,難道你這么精明的人,還看不出來這些事背后的緣由嗎?現在誰敢對著干?先順著,慢慢找機會吧。”
他們很清楚這些事情背后的真正原因,所以根本沒想著什么上書啊申辨這些東西,先低調著。
挨打了就立正。
等過了這陣風頭再說。
一切只能寄希望于秦瑯那里。
那才是秦家最后的希望,若是秦瑯扛的住,秦家就還能東山再起,若秦瑯也扛不住,這到時自然也就是覆巢之下無完卵了。
“大娘和五弟這段時間就盡量呆在家里不要出去走動,說話也盡量小心一些,外院內宅都管住下人們的嘴巴,不許亂傳亂議論,我和六郎過些天,先護五娘她們去房州,安置好后可能要先去趟呂宋三郎那,東都家里,都安靜些時日。”
老六瞧著縮在一邊的五嫂,忍不住對崔氏道,“我們先前也聽說五郎跟嫂子似乎鬧了些別扭,現在這個時候,不要再鬧了。嫂子也夠可憐的了,父兄等都遭難,我們這個時候怎么還能欺負別人?嫂子來我們家也這么多年了,都是自家人,這個時候更要照顧。”
老四瞧了瞧想說話的秦珣,不客氣的打斷他,“五郎若是覺得不對,那不如這次就讓家里的幾個年輕人護著嫂子跟我們一起南下,嫂子呢正好去呂宋跟親妹妹聚聚散散心,幾個侄兒也正好到呂宋那里好好學習歷練一下。”
崔氏看了眼長孫氏。
這兒媳還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在呂宋秦瑯那為媵妾呢。
“這個時候就不要出遠門做客了,好好呆在家里,就在家相夫教子。”崔氏對兒媳道。
長孫氏上前應聲是。
崔氏看著秦理秦俊叔侄幾個,又看了看自家親兒子秦珣那窩囊樣,不由的嘆息一聲。
“吩咐下去,簡單的收拾收拾,然后趕緊搬出去,把這里騰出來給新晉封的齊國公。”
齊國公府很大,奴仆就有上千,這家當自然也多,不過崔氏也知道現在敏感時期,不能搞的太過張揚。
所以只讓簡單收拾一下各自的衣物細軟等,然后就趕緊走了,至于說府中的一應器物家具等,甚至許多粗使的奴仆雜役等,都留下了。
當然,有些就相當于是送給秦俊了,有些東西也只是暫寄存在此。
不過就算如此,最后崔氏帶著秦珣長孫氏以及一眾孫兒孫女等出府時,這簡單收拾一下,各房的東西都足足裝了四百輛大馬車,浩浩蕩蕩的排出幾里長的隊伍。
引的許多人側目。
齊國公府這般倉促的被趕出家的樣子,也讓此時滿東都被學城的學生士子們激起的那股子情緒更加強烈。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洛陽宮前,向圣天子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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