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木門隨著力道擠壓發出聲音,
“在下蓋聶,見過九公子。”蓋聶抱拳道。
“此人跟小莊而來,必然是王上此行的目標,韓國九公子韓非。”蓋聶心思縝密想到。
韓非推門一進,見清秀的蓋聶,頓時愣住神,嘴里說道:“蓋聶先生初次見面,劍未出鞘便已讓我受傷。”
“此話怎講?”蓋聶不解的問。
“衛莊兄一大早過來尋我,說要我見一個人,我問他什么人,他考慮片刻,說是一位朋友,
哎~我跟他認識那么久,整天衛莊兄長,衛莊兄短的叫,還老請他喝酒,
他卻從來沒有把我稱作朋友。蓋聶先生你說這是不是在我胸口上扎了一劍,讓我受傷。”韓非表情委屈道。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十幾秒后,蓋聶、衛莊還是無一人接話,蓋聶直勾勾地望著韓非,眼神仿佛在看傻子。
韓非好一陣尷尬微笑,
沒想到鬼谷弟子都是一路貨色,連話都接不起,想活躍場面都活躍不了。
說好的蘇秦張儀之辨才呢,難道之前真的是拿劍架在七國君王的脖子游辨成功的嗎?
韓非心里不由腹誹,
鬼谷子竟無話可說,抬頭將劍搭在齊王脖子上,目視全場:“誰贊成,誰反對。”
齊王如小雞啄米般點頭,“閣下言之有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令寡人茅塞頓開,寡人贊成,贊成!”
可能覺得這樣晾著很過分,半分鐘后蓋聶道:“鬼谷傳人,也可以成為九公子的朋友嗎?”
咦,話中有話,暗藏玄機。韓非不動聲色道,“那是自然。”
“九公子師從小圣賢莊荀夫子,乃是儒家高徒,又對鬼谷傳人稱兄道弟,但是在閣下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兩句,蓋聶可是歷歷在目。”蓋聶說完,等待韓非解釋。
韓非道:“蓋聶先生這句話,差點難倒我,原來這才是真正致命一劍,
百家學說亦有分野,如同鬼谷絕學分縱與橫,儒分腐儒王儒,俠也有兇俠與義俠。”
“請指教!”蓋聶道。
“腐儒一味追求圣賢治天下,而輕視律法的疏導,如果要求一年四季每日都是晴天才可以五谷豐登,以此治天下,卻忽略了人性善惡,未免不切實際。”韓非說道。
一拳打在孟軻的后腦勺上,
“而俠為仗劍者,兇俠以劍謀私欲,義俠以劍救世人,孟子曰:‘雖萬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俠者。”話畢,韓非目光透亮。
用手揉揉孟子后腦勺,不好意思打重了,幫您揉揉。
孟子:“???”
孟母:“……”
蓋聶道,“看來九公子對劍也頗有研究。”
韓非輕笑:“在兩位面前論劍,豈不是貽笑大方,莊子有一篇說劍倒是頗得我心。”
“蓋聶愿聞其詳。”
“賣弄了”韓非謙虛道,“劍分三等,庶人劍、諸侯劍、天子劍,
行兇斗狠招搖過市為庶人之劍,以勇武為鋒,以清廉為鍔,
以賢良為脊,以忠圣為鋏,為諸侯之劍。”
“最后的則是……以七國為鋒,山海為鍔,制以五行,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舉世無雙,天下歸服,為天子之劍。”
不愧是王上要找的人。
蓋聶踏前一步:“九公子所主張的嚴刑峻法,也是一把治世的利劍。”
“亂世用重典,法可以懲惡,也可以揚善,關鍵在于執劍之人,是如何想如何做的。”韓非毫不退讓道。
蓋聶敬佩雙手抱拳,讓開空位道,“請!”
韓非穿過庭院,來到屋子的圍墻邊上,墻邊栽滿了翠綠的竹子,清風微吹竹支晃搖。
一襲白衣的嬴政早已在院子里等待多時,
“你是專程在這里等我。”韓非詫異道。
嬴政戴著面具道:“可以說是,可以說不是,我也在等另一個人給出答復。”
“難道無羨兄又做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引得秦王如此贊賞。”韓非想到。
嬴政微愣神道:“我曾經聽人說過,身處井底的青蛙,看到的只是一片狹小的天空,我很好奇在這樣破敗的庭院中,你是如何寫出謀劃天下的文章。”
“有些人沒有見過汪洋大海,卻以為江河最為壯美,而有些人卻能通過一片落葉,能看到整個秋天。”韓非拾起地上枯黃的落葉。
“你是后者?”嬴政追問道。
“行萬里路,才能見天地之廣闊,我為了尋求一個答案,曾經游歷諸國,直到遇到了我的老師,我問他天地之間真的有一種超越凡人的力量,在冥冥之中主宰著命運嗎?他說有!”韓非追憶道。
“那是一種什么力量,他怎么回答?”嬴政好奇的問道。
“我當時也是這么問他的。”韓非想起當初自己也是這么問老師荀子。
不禁想起以前求學的日子,眨眼間回來新鄭,在政治漩渦里搏斗,當初那段悠閑求學的時光,好像過了很久。
但那偏偏,只是數月前,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嬴政臉上戴著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
“這就是你來這里的原因,為何會來這里?”韓非沒有回答,而反問道。
嬴政沉默一會兒,說道:“我只是出來走走,散散心。”
“為什么散心,難道是家國不容?心如果在深井,眼中的天空就會變小。”韓非語氣悠悠地說。
“我讀過你的文章,所以了解你,你卻并不了解我。”嬴政沉聲道。
韓非淡淡一笑道:“你剛才在追問,天地冥冥之中掌握命運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不錯,你還沒有回答。”嬴政道。
韓非抬起頭,望著微風吹落的竹葉說道:“高山變成深谷,滄海化作桑田,夏冬的枯榮,國家的興衰,十年可見春去秋來,百年可證生老病死,千年可嘆王朝更替,萬年可見斗轉星移。
凡人用一天的視野,去窺探天地,是否就如同井底之蛙,
這種力量就在身邊,充盈整個天地間,無羨兄將它稱作為規律,天地萬物皆在規律之內,可嘆渺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