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冷哼道:“這些空占職位不做事的大臣,才是國家最大的蛀蟲,是亂源之所。”
范增苦笑,“各國都有各國的難處,楚國有封君尾大不掉,其他國家難道就政治清明么。”
魏無羨倒是贊同的點頭,
“除去魏、趙、韓建國時間不過一百七十年,齊國歷經姜齊與田齊,已有八百余年歷史,燕、楚同樣如此,西邊的秦國自從被周平王封為諸侯距離至今,也有五百三十余年。”
都是老牌國家,人會老,國家也會老。
這么長的時間可想而知,存在的問題必然不少,
好比一個人初時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用心,那時艱難困苦,從萬死中覓取一生。
而后環境漸漸好轉,精神也漸漸放下。
因為歷時長久,自然地惰性發作,由少數演為多數,到風氣養成,雖有大力,無法扭轉,并且無法補救。風氣步步擴大一傳十,十傳百。
后來秦國統一天下后,派到各地的秦吏,為什么爛的那么快,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秦人沒有了精神目標,數百年攻伐山東六國,等真的滅了山東六國,秦人自己反而不知所措。
“這就需要法的貫徹,剔除無用的淫民蛀蟲,為新鮮血液騰出地方。”衛莊看了一眼魏無羨道,
“衛莊兄,如果樹齡過長,導致根爛了,又長滿蟲,最好的辦法就是栽棵新樹。”
范增若有所思言道:“公子是想為魏國社稷另尋一塊新地,在不起眼的遼東,效仿魏文候變法以重振宗氏?”
“范先生只說對一半,但不是為魏國,而是為天下。先生可曾聽過: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今無羨身邊聚集,道家,墨家,儒家,醫家,就差先生這兵家了。有些事說起來空白無力,只要到北方,先生一見便可知。”魏無羨正色道。
范增似笑非笑道:“既然公子身邊已有諸子百家相助,又有鬼谷弟子在旁,還千里迢迢來找老夫,可見所求之事非同一般。放著魏國的勢力不要,壯士斷腕創新城、立新邦、行新法,恐怕心思不會像諸國大王那樣般只想稱霸天下,莫非是想……”
魏無羨啞然失笑:“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兩人相視一笑,
范增不留痕跡的抹了抹手心的汗水,忖度道:“那個叫衛莊的殺機不是一般重,老夫暗地里觀察許久,發現他站姿一直正面對著老夫,若稍微有些不愿意,恐怕今日就是我仆二人,最后的時刻了。”
范增熟讀兵書,自然知道一句話,“不為我所用,必為我所殺。”
魏無羨千里而來,絕不會空手而歸。
這兒又是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是殺人行兇毀尸滅跡的絕好地方,
往深山里一丟,連埋都不需要埋,被血腥味吸引來的野獸飽餐一頓,老夫就什么都沒留下了,
范增雖是布衣無權無勢,也不想死得這么不值。
就算有人想幫他報仇,也找不到正主。
誰會想到,堂堂無羨公子會殺一個名不經傳的人?
范增自問,別說其他人,連他自己都不信。
那怎么辦呢,惟今之計唯有…
范增放聲豪邁大笑,
灑脫地將項燕請帖的一卷竹簡拋進火盆里,起身對魏無羨,鞠躬一揖:“范增,拜見君上。”
魏無羨將其扶起,長笑道:“得范先生相助,如文王得呂望也。”
范增稱贊道:“增不敢比姜太公,公子可蓋周文王。”
將所有書籍搬上馬車,
回頭望一眼,居住十年的地方,范增臉色復雜,“走罷,走罷,若范增今后功成名就,再回來此地蓋上一間茅廬,了卻余生。不看了。”
“公子現前往何處?不是北上嗎?”范增疑惑道,既然已經坐上賊船,唯有一路通到黑了。
“在楚國還有一件事沒完成,需要去景家一趟。”魏無羨可沒有忘記幫月神牽牽姻緣,陰陽家就是不同,光憑消息就能賣出好價錢。
陰陽家高層果然有眼光,知道孤陰則不生,獨陽則不長,故配以陰陽。
有男有女才能促進發展,不像道家人宗清一色的男弟子。
沒有可愛的師妹,師兄們又怎么會有練功動力。
魏無羨不禁想到:“好像除了陰陽家長老,道家天宗曉夢,名家公孫玲瓏,醫家的念端先生外,諸子百家就沒有出色的女性弟子了。
人宗連女掌門都沒有,還不如順應天意的天宗,
要不再想辦法,將小蘿卜頭忽悠進人宗,十幾年后讓她做掌門?
不行,小田言如果被忽悠進人宗,誰做農家俠魁,那我精心策劃的諸子百家是一家的計劃豈不是要泡湯!?”
魏無羨眉頭皺起,對范增和衛莊擺擺手,意思先別問,我要安靜一下。
這種計劃,還是不方便跟任何人透露,放在心底悄悄地實施為妙。
“人宗還是按原定計劃,由師兄逍遙子來接手比較好,至于天宗嘛…”
魏無羨不由嘴角揚起一縷微笑,
憑哄小蘿卜頭的技巧,熟絡后和曉夢成了‘唯一’的朋友,叮囑她保守秘密,將身上珍貴的‘異大陸’的傳信機關鳥,作為兩人之間的有友誼見證,送給了小丫頭。
離曉夢當上掌門尚有十幾個春秋,日積月累下,我們的交情,她鐵定站在我這邊。
慢慢來,天宗這一步棋也就穩了。
農家有小田言,醫家有小蓉兒,
至于墨家,燕丹是沒機會再做鉅子了,可下任鉅子關系到天下蒼生,
魏無羨表示原本墨家鉅子姬丹被趕跑,自己勉為其難只能帶著他們,走過相伴一段歲月。
“嗯,是得跟六指好好嘮叨,年紀也不小了,老占位置也不是一回事,是該讓年輕人出頭了,在這種時局下,沒有年輕有為的鉅子,萬一路走偏了怎么辦。”魏無羨揉揉眉頭,不覺替老盟友墨家的未來擔憂。
這就是做熱心人的難處,畢竟要考慮的事情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