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不是握手言和了嗎?怎么說話還夾槍帶棒的?”
朱翊镠望著努爾哈赤與尼堪外蘭直言不諱地道。
“陛下,沒有夾槍帶棒啊,臣的態度很誠懇的。”尼堪外蘭忙道。
“師父,握手言和是沒錯,可并不代表徒兒喜歡他。”努爾哈赤不卑不亢一本正經地道,“徒兒與他沒有共同語言,更談不上什么老朋友。”
尼堪外蘭倒是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看吧,陛下,是他態度不好。”
“我不像你那般做作而已,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努爾哈赤對著尼堪外蘭輕輕“哼”了一聲。
“其實我蠻好奇的。”尼堪外蘭依然保持著笑意,回望努爾哈赤道,“起初可是你要統一女真各部,主動宣戰,我跳出來反對也很正常。現在陛下說合,我不與你爭了,這事就過去了吧?為何還看見我像仇人似的惦記著?莫非是因為我入籍大明攪亂了你的夢?”
“你別在此挑撥離間。”努爾哈赤聲色俱厲地呵斥。
“看,瞧你這生氣的樣子,肯定是被我說中了。”尼堪外蘭一攤手,笑道,“你想統一女真各部,然后建立屬于你自己的政權,我想這才是你的夢想。”
“我很討厭口不擇言且自以為很聰明的人。”努爾哈赤白了一眼。
“無所謂,不想與我做朋友算了,反正也是話不投機。”尼堪外蘭帶著幾分得意,“我現在的日子是比你過得舒服,有吃有喝,部下沒有戰亂之苦。”
“那你繼續。”努爾哈赤一臉鄙夷地望著尼堪外蘭,遂站起來,對著朱翊镠拱手道,“師父,徒兒先行告退。”
努爾哈赤白了尼堪外蘭一眼后,帶著舒爾哈齊離開。
尼堪外蘭搖頭而笑,道:“肯定被我說中了心事,還不承認。”
“最近寬甸城動態如何?”朱翊镠早就看出來了,努爾哈赤也是一個非常偏執的人,討厭一個人時很難改觀。
“回陛下,寬甸城的人越來越多,女真族人快要趕上本地漢人了。”尼堪外蘭收斂臉上的笑意,認真地回道。
“兩族人沒有產生矛盾,還能夠和平共處吧?”朱翊镠接著又問。
“陛下,大矛盾沒有,但磕磕絆絆小矛盾還是不斷。”尼堪外蘭如實回答,“畢竟大量女真族人涌入寬甸,使得本地人的生存空間受到了擠壓,生活方式也會發生改變。盡管陛下早已經頒旨,不許本地的遼人歧視、打壓其他民族,但現實中還是在所難免。”
“寬甸城不是有你做主嗎?”
“陛下,寬甸城是有臣做主,但也必須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則,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吧?現在的問題是,即便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則,還是有當地人不滿,視我們為眼中釘。”
“那你沒有利用職權之便,維護你的族人而欺負當地的遼人吧?”
“沒有,絕對沒有。”尼堪外蘭十分篤定地回道,“陛下一再告誡,無論是原來的本地人,還是新加入的其他族人,以后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應不分彼此相互尊重。臣謹記于心。”
“記得就好。但你還要記住,任何時候不要忘記`以人為本`的理念,不要忘了朝廷,也不要忘了百姓。”
“臣謹遵陛下的教誨。”
“除了鎮守寬甸城,負責寬甸的安全以外,你也要學會帶領城里城外的人從事生產,只有生活水平提高了,人們不挨餓,才能穩定人心。”
“懇請陛下給臣以指示,如何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尼堪外蘭虛心請教,“除開墾種植,貿易交流,開采礦產等,還有哪些掙錢的門徑?”
“農工商各界齊頭并進,若都能有效落實,難道還不夠嗎?人涌進來后,需盡快給他們希望才行,只要不違背良心道德,不出觸犯大明律法,一切掙錢的方法都可以去嘗試。”
“也可以去中原做生意嗎?”
“當然可以。”朱翊镠脫口而出,“但農業是根本,切不可荒廢。朕知道寬甸整體生活水平低下,許多寶貝也賣不出好價錢,可以嘗試去京城做買賣,朕說過去中原定居都行。”
“臣回去,一定將陛下的旨意傳達下去。”尼堪外蘭無比喜悅。
朱翊镠喃喃地道:“朕雖然沒有明確頒旨,但這個主張早已經公開。”
尼堪外蘭心里美滋滋的,仿佛看到無限可能,心里忍不住為當初自己的抉擇喝彩。反觀自己曾經的對手努爾哈赤歷經艱辛萬苦征戰,最后還不是要被大明皇帝全部納入大明?
相比之下,他的路走得多么順暢!
這樣一想,尼堪外蘭也不覺得努爾哈赤剛才的話是一種反諷。
本來就比努爾哈赤的日子過得舒服啊。努爾哈赤這么辛苦圖什么呢?最后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陳炬又進來稟告說,哱承恩帶著哱承寵與哱云也來了。
哱承寵得知大哥調任遼東副總兵鎮守本溪城的消息,當然不會再投靠察哈爾部了,第一時間趕來,然后鎮守清河堡的任務便落到他頭上。
這次軍演,他們也在邀請觀摩參觀之列。三兄弟都來了。
對待尼堪外蘭、哱承恩,包括努爾哈赤、舒爾哈齊,朱翊镠并沒有刻意強調見了他不必行跪拜之禮。
所以,當努爾哈赤、尼堪外蘭、哱承恩他們行跪拜之禮時,朱翊镠坦然接受,以彰顯自己的威權。
畢竟這時候不同于在紫禁城,與王象乾、李成梁交往時也不同。
朱翊镠剛好有事找哱承恩,不知道他鎮守本溪與尼堪外蘭鎮守寬甸有何不同,是否有蒙古族人前來投奔他?
一問之下,來投奔哱承恩他們的蒙古族人屈指可數。
“這是為何?”朱翊镠單刀直入地問哱承恩,“政策一樣,而且本溪比寬甸富裕得多,蒙古族人投奔的為何卻那么少?”
朱翊镠清楚這里的原因,蒙古建立的元朝是被大明滅亡的。
當初將他們趕到漠北漠南等荒僻之地,如今又要吸引他們過來,肯定懷疑大明的居心,或許賭著氣也未可知。
加上哱承恩與尼堪外蘭也不同,尼堪外蘭是建州女真的頭領之一,在族人中有一定的號召力。
而哱承恩來自于寧夏,即便是北方的蒙古各部落,與他也不熟,只不過同屬于蒙古族人而已。
故而投奔哱承恩的蒙古族人少,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被朱翊镠這樣一問,哱承恩感覺好像自己不及尼堪外蘭牛一樣。
不過他也清楚自己的原因所在,回道:“陛下,這里不是臣的地盤啊!”
“那你有沒有信心兼收并蓄一些呢?”
“不知陛下需要哪些部落的人?”哱承恩問。
“所有。”朱翊镠吐出兩個字。
哱承恩感覺到了眼前這位少年天子的野心。把蒙古族人打得四分五裂,沒有一個部落可以與大明抗衡了之后,如今要全部收入大明……
“陛下,臣只能說努力,畢竟臣做不得其他部落的主。”哱承恩回道,繼而弱弱地來了一句,“要不陛下也像對待努爾哈赤一樣,支持臣統一蒙古大業?”
“……”朱翊镠微微一滯,心里飄過的第一句話是:咋不能正確認識自己?
女真族只集中在東北一帶,容易控制管理,而蒙古族遍布東北、正北和西北方向,且不說難度,即便能統一,暫時也不能這么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