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笑一個,別哭喪著臉嘛。”朱翊镠望著努爾哈赤說道。
“師父,徒兒一個人進京做官,恐怕水土不服,難堪大任……”
朱翊镠當即臉色一沉,以責斥的口吻道:“不許再質疑師父的眼光。”
張懋修在旁邊既羨慕死了,但又著急死了,不斷沖努爾哈赤遞眼色。
只可惜努爾哈赤壓根兒不配合。
朱翊镠接著又幽幽言道:“師父掏心掏肺地與你說,確實欣賞你身上那股干勁兒,那股進取的精神與斗志,希望你能感染到更多的漢人官員。”
“眼下,盡管師父已經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可船大不好掉頭,想要改變大明官員頹廢已久的作風,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故而師父更想重用像你這樣具有進取革新精神的年輕人。”
“師父委你以重任,希望你能帶一個好頭,既給少數民族做一個模范帶頭作用,又給漢人官員做一個好的表率,不要辜負師父對你的厚望。”
“師父還是那句話,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都是這個國家的主人,只不過師父坐到皇帝的位子上而已。”
“我們的理想應該是造福于民,讓百姓安居樂業,而不是為了我們的一己私欲,將族人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
見努爾哈赤依然無動于衷似的,張懋修可氣又可恨,朗聲贊道:“陛下宅心仁厚,真乃天下百姓之福呀!”
“努爾哈赤!”朱翊镠沉聲喊道。
“徒兒在。”
“你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認為師父說的可有道理?”
“有。”
“你認同嗎?”
“認同。”
“那給師父笑一個。”
“呵呵。”努爾哈赤努力擠出兩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至此,他感覺自己的理想已經徹底沒戲了。
“你認為自己的見識與能力都比師父強嗎?”朱翊镠接著又問。
“徒兒自然不及師父。”
“那將族人交給師父統一管理,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或是說,難道你有信心比師父管理得更好嗎?”
“還是交給師父更放心。”
“這還差不多,人得有自知之明。”朱翊镠一本正經地道,“如果有一天你努爾哈赤或是任何一個人,覺得比我這個皇帝更有資格坐在大明皇帝的位子上,我真不介意退位讓賢。”
“陛下,千萬不要這么說!”張懋修忙道,“陛下英明神武高瞻遠矚,非人之所能及。有陛下這樣的明君,實乃大明之福!皇帝這個位子非陛下莫屬。”
“努爾哈赤。”朱翊镠又喊一聲。
“徒兒在。”
“你聽明白了嗎?如果你覺得比師父更牛,師父把大明皇帝的位子給你坐都行,何止只是讓你統領女真族人?”
“徒兒萬萬比不過師父。”
“既然知道,那你回去吧,七天之后進京,建州女真族人的管理,暫時交給你弟弟舒爾哈齊。”
“徒兒先行告退!七天之后徒兒還需來遼陽見師父嗎?”
“不必了,直接進京履任新職。”
“明白。”努爾哈赤轉身而去。
張懋修望著朱翊镠,似乎在請示。
朱翊镠一抬手,張懋修立馬兒跟著努爾哈赤去了。
陳炬不解,擔憂地道:“萬歲爺為何委任努爾哈赤如此高的職位?而且還是特有實權的職位。”
“即便讓他做兵部尚書又能如何?京城里做官可不像在建州。”
“那倒也是。”陳炬點了點頭,“只不過上來就讓努爾哈赤擔任兵部侍郎,恐怕會引起天下讀書人的反對,畢竟努爾哈赤終究不是讀書取士。”
“說白了,這也是一種羈縻嘛。讓他進京做官,總比留他在建州危害大,陳公公指定也看出來了,就這他還不滿意呢,為什么不滿意?還不是因為朕讓他的理想泡湯了?”
“萬歲這一招兒著實是高!”陳炬心悅誠服地贊道。
“朕已經想好了,不僅努爾哈赤,凡是有反抗之心的部落首領,朕將他們都請到京師或全國各地做官,只是不讓他們擔任一把手便是。”
“說到底還是萬歲爺高明!從前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只想著打擊、削弱各少數民族,從未想過將他們納入大明,然后將其首領請到京師做官,這其實對他們也是一種削弱與安撫。萬歲爺,奴婢這樣理解該沒問題吧?”
“嗯。”朱翊镠微微頷首,進而喃喃地道,“只有解決了遼東這邊的問題,朕心里的一塊石頭才算落定呀。”
“萬歲爺都親自坐鎮遼東,還有什么解決不了的難題?”陳炬信心滿滿,并非出于逢迎,“看李總兵,各部落無不望風歸服,這都已經半個月過去,沒有一個部落敢跳出來反抗呢。”
“朕感覺讓女真族人全部入籍大明相對不難,難的是接下來如何將他們治理好,與大漢民族團結一致和平共處,畢竟朕不會永遠坐鎮遼東。”
“王巡撫是個能人。”陳炬道。
“這個朕知道,越是能人,朕越不能讓他一輩子當遼東巡撫吧?”朱翊镠感慨地道,“原本他就是臨危受命,還有一件事朕心里也內疚,當初倘若沒有將他帶到遼東,姽婳就不會出事兒。”
“這也不能怪萬歲爺。”
“是不能將責任推朕的頭上,但與朕這個決定多少也有點兒關系吧?”
“萬歲爺與淑妃娘娘如今認姽婳為妹妹,也算是她因禍得福。”陳炬又道,“所以萬歲爺也不必感到內疚,相信王巡撫與他夫人、女兒也從未這樣想過。”
“他們當然不會這樣想。”
“萬歲爺就是宅心仁厚。”
兩人正說著,見王象乾急匆匆進來稟道:“陛下,日本使者到了。”
朱翊镠豁然站起,興奮地道:“他們終于來了,是為海盜一事而來嗎?”
“是的,陛下。”
“那他們知道朕在遼東嗎?”
“好像不知道。”
“那正好,暫時別讓他們知道。”
“陛下,他們請求放人,臣該如何回復他們?”王象乾請示道。
“人當然是要放的,但不是現在,必須讓日本嚴格控制海盜行為,簽署一份協議保障書才行,同時還要對過去的劫掠行為進行經濟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