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兩宮太后眼里可真只有孫兒孫女了,宮里宮外的事概不過問。
尤其是早已習慣過這種日子的陳太后,仿佛外界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李太后稍好一些,雖然她也不管不問,但朝廷的動態,她還是會關注。
聽到努爾哈赤再次進京,而且這次是奉旨進京做官,官職兵部右侍郎。
李太后不禁怔愣了半天,不禁想起朱翊镠很早以前的那個預言。
的確,她是第一個知道朱翊镠那個預言的人,也即第一個知道努爾哈赤將是危及大明江山統治的一個人。
當時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但隨著對朱翊镠的理解以及對努爾哈赤的認知,她知道兒子這樣說并非危言聳聽,而是有著自己的判斷。
大明有許多問題,正在吃力地背負前行,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倘若不是朱翊镠取而代之,她不敢想象如今會發展成什么樣子。
一念及此。
李太后對陳太后說道:“姐姐,我要去一趟坤寧宮。”
“好!”陳太后答應一聲,扭頭見李太后神色凝重,不禁問了一句,“妹妹去坤寧宮有事兒嗎?”
“聽說努爾哈赤來京了。”
“就是镠兒收的那個徒弟嗎?”
“嗯。”
“來了就來了,妹妹何故看似緊張?”
“姐姐怕是不知镠兒當初為何要收努爾哈赤為徒吧?”
“镠兒行事出人意表,我的確不知他所想,但相信他一定是有理由的。”陳太后如是般回道。
“是啊!镠兒曾說努爾哈赤是危及大明江山統治的人。”
“妹妹此話何意?”
“就是說,努爾哈赤有可能會推翻我們朱明的天下。”
“……”陳太后愕然,“不會吧?”
“努爾哈赤我見過,他的事跡想必姐姐也有所耳聞,的確是一個人才。”李太后喃喃地道,“镠兒預言一向很準,這么說想必是有道理的。”
“努爾哈赤不是外族嗎?”
“嗯,他是女真族人,镠兒之所以坐鎮遼東,十有八九就是與他有關,提防他坐大。眼下又將他調到京城為官,應該也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
“女真族人實力有這么強悍?”陳太后初聽,一樣感覺很不可思議。
“說不準啊!”李太后感慨地道,“人家畢竟是新興的勢力,而我們朱明,若非張先生十年勵精圖治改革,取得了輝煌的成就,還不知道會怎樣。后來鈞兒倒行逆施,若非镠兒取而代之,現在是什么樣子,姐姐敢想嗎?”
“這么說镠兒收努爾哈赤為徒,很早就是在提防?”陳太后明白過來了。
“嗯,現在調努爾哈赤進京做官,我想也是在提防。”李太后再次強調。
“那妹妹去坤寧宮作甚?”
“過去提醒一下皇后,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镠兒這樣安排的用意。”
“哦,妹妹快去,這么大的事兒,還是要盡早預防也好。”
“是。”李太后轉身而去。
很快到了坤寧宮,如今她對鄭妙謹的成見沒有那么大。
畢竟兒子不在京,朝中大事都是鄭妙謹在掌舵負責,與她之前一樣。
讓后宮中的女人代為秉持國政,她知道這其中的不易與心酸。
但鄭妙謹都挺過來了,面對再大的壓力,也沒有一句怨言。
與她之前相比,鄭妙謹顯然更不容易。她代為秉持國政的時候,皇帝已經十歲,還有張居正這個堅強的后盾,她只需拍板定奪就是。
可鄭妙謹真的靠一個人做主。
因為申時行的行事風格她再清楚不過,與張居正的魄力沒法兒比。
在鄭妙謹的掌舵下,朝局一直很穩定,李太后當然感到欣慰。
鄭妙謹的潑辣與曾經的她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她也清楚兒子雖不在京,可精神理念一直在影響著朝中大臣,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但無論如何,鄭妙謹這時候的作用毋庸置疑不可小覷。
李太后一直是個大明白人。
一問,原來鄭妙謹早知道此情。
李太后也就放心了。
剛好,馮保也為此事而來,小心翼翼地請示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既然努爾哈赤有不臣之心,那是否需要像對待哱拜一樣?”
馮保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當初除掉哱拜的主意還是出自他手,哱拜之死也是他派人做的。
李太后看著鄭妙謹。
鄭妙謹忙搖了搖頭,警惕地道:“馮公公不要胡來。努爾哈赤不是哱拜。倘若努爾哈赤這時在京出事兒,無論什么原因,建州女真那邊都會大亂。”
“皇后娘娘,寧夏那邊為何沒亂?”馮保弱弱來了一句。
其實,以馮保的腦子,他當然清楚努爾哈赤與哱拜的不同。
此刻來問鄭妙謹,也只是抱著試探的心理,萬一鄭妙謹有心呢?
“且不說哱拜與努爾哈赤在各自族人中的威望,哱拜死得突然,與皇上也沒有交情;努爾哈赤是皇上的徒弟,不久前又表現出反抗的心,皇上才將他調到京城來,這時候能出事嗎?”
“當初萬歲爺為什么要親近努爾哈赤而不直接……”馮保又來一個“殺”動作。
“皇上是借助努爾哈赤,拉近與女真族人的關系,又需要努爾哈赤征服一些部落,他們師徒關系已經密不可分。”鄭妙謹如是般解釋道。
“皇后娘娘,這么說,我們還得善待努爾哈赤了?”馮保問。
“當然,他是個人才,必須善待。”鄭妙謹不假思索地回道。
“奴婢明白了,知道怎么做。”馮保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娘覺得呢?”鄭妙謹問李太后。
“皇后拿主意便是了。”李太后謙虛地笑了笑。這笑是發自肺腑的。
鄭妙謹接著吩咐道:“馮公公給京城各大小衙門傳旨,任何人不得歧視、妄自非議努爾哈赤。雖然他是女真人,但同樣也是我大明人。”
“奴婢遵旨。”
“還有,我知道此時此刻,朝廷內外關于皇上為何委任努爾哈赤擔任兵部右侍郎一事,頗有爭議,馮公公適當控制一下輿論,拋開大漢民族與少數民族間的對立,要明白皇上的大局觀。”
“奴婢知道。”
李太后心里高興,看來朝事真不需要她操心,盡管向陳太后看齊便是了。
朝局有鄭妙謹把持,足矣!